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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慕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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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蜀山大弟子,君凌然一向持修身自持,道法精进。修真界众人容貌皆好,蜀山弟子中更是有众多美人,君凌然每日穿行于众多绝色美人之间,从未想过有哪一日,道心不稳竟会是因为人的样貌。
他站在高楼上,生平第一次看一个人看的入迷。
他看着远处人群中那人一副懵懂样的茫然四顾,身上丝丝黑色的魔气升腾。
是的,那其实也不是个人——那是个魔......在君凌然眼皮子低下骤然凝成人形的魔。
那魔傻乎乎的,妖艳的脸上带着新生魔的神智不清,全然不管周围已被迷的眼底泛起红光的人们,自顾自的抬起手臂,好奇的打量着。黑色宽袖滑落下来,那一节手臂洁白如皓月,却散发出惑人的气息;那眼神懵懂如孩童,姿态却是那般的慵懒与色气。
君凌然知道自己应该在人群被魔气侵蚀前,把那魔......一剑灭掉的。
但他就是动不了,那魔的气息甚至还没到他身边,他就已困在了其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是这般肤浅之人,却被色相所迷......还是这般的色相,这般的,活色生香。
他终于动了,人群中那魔竟也动了。
那魔忽的皱眉,噘起了红润的嘴,乌黑的长发无风自飞,仅仅一眨眼,便收敛身形,消散于人群中。
君凌然只赶得及抓到最后一丝魔气于指尖。
那魔气极淡,却极纯,一丝就那般的凉,直透心底。
这是大魔才可能带有的魔气,新生的魔不该有如此魔气,更不该在这般闹市中诞生——君凌然却全然没有管这些,满心只是失落。
接下来日子,君凌然失魂落魄。
一闭上眼,就是那人精致冷艳的脸,高挑的背影——回首,倾国倾城,瞬间勾掉了他的魂。
......好想要。
君凌然合上双眼。
好想要。
他的心,已经入魔。
半年后,他在后山又看到了魔。
那魔无声无息,游魂一样漫步于密林间。
时而俯首看地上的草,时而抬头看遮天蔽日的树冠。
行走间,丝丝黑气从四面八方被吸入魔体内。
那鲜活的脸庞,仿佛泛着微微的柔光,眼角妖艳的上挑着,红唇似笑非笑。
那魔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君凌然前方的林间,再次猝不及防闯入他的眼,他的心。
魔并没有避开君凌然,反而就那么散漫的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又浑不在意的,毫无防备的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走近了,君凌然能看到魔身上的黑袍领口大开着,露出了一边精巧的锁骨,和大片雪白晶莹的肌肤。
他抓住了魔的袖子。
魔疑惑的回身看向他,乌黑的瞳孔深处闪着血一般的红光。
他伸手......拉上了魔的衣襟,“莫要被人看了去。”他柔声说。
那魔不解的仰头看着他,忽的笑了,好似千树万树的桃花都绽开了,随即身形隐去。
君凌然看着自己摸过他衣襟的手,不禁笑了。
他笑自己竟然给那魔衣襟上抹了牵引香,他笑自己到底还是做了,他笑自己不肯除魔,反而心心念念想要找到这人......这魔。
他笑,这魔甚至不是他以为的女魔,他笑......他依旧想要。
想要。
足足等了九个月后,牵引香独有的香气才再次出现。
他禀告了师门,下山。
手中云水盘变幻,他站在剑上,恨不能一时便到颖州。
他到时,为时已晚。
那魔单手扶腰,一手前指,姿态妖娆。洁白的面上神情惑人,却带着丝丝的厌恶,羽眉蹙起,面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已是满面的呆滞。
他不由的合了下眼睛,那白玉般的指尖上一缕黑气还在萦绕——他等着男人爆体而亡。
魔就是这般的肆意,暴虐,杀戮。
他早就知道,魔没有心,魔只喜欢混乱、血腥、欲望;他早知道,新生的魔压根不能控制住自己,混乱的思绪会让他们变得......无比低级——而思绪清晰的高级大魔,又只会应世间丑恶而生,结果也不过,为祸人间,害人无数。
他等来了男人的尖叫,抱头疯狂的四下躲避,泪水涟涟却好像无处可躲。
那魔笑的前仰后合,原本萦绕在他身边的灰色怨气开始丝丝缕缕的变黑,主动钻入他体内。
他看着魔,魔红唇开合,并没有发出声音,他却看出那魔在对着男人说:“十日。”
妖邪的眼眸中溢满了兴奋,仿佛有星星在里面,闪闪发光。
君凌然艰难的拔出了剑,魔从他到来后第一次朝他看过来,眼神天真疑惑,仿佛在问他,“你拔剑做什么?”
然后魔看向了身后。
君凌然也跟着看了过去。
一个身着灰衣的五六岁大的娃娃脸上挂着泪珠从地上坐起来,小手拽住了魔长袍的下摆。
小脸却已笑了起来,大眼里流露出对魔的亲近与依赖。
魔饶有趣味的回身蹲了下来,小孩子扑过来,他笨拙的将人搂入怀中轻拍。
他每拍一下,孩子身上就溢出一丝淡淡的灰色,向着魔身边而来,萦绕一阵后,又转为纯黑——那中年男人已然抖如筛糠了。
孩子安然睡去。
魔将人放在了地上,随即凌空飞起。
君凌然才发现在这占地不小的宅子里,竟是四处升腾起了灰黑的怨气与死气,以及,仿佛能闻到的腐烂腥臭的欲望。
魔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那人间的各种欲望就将他包围,随着他律动,最终都化为极纯的黑色,涌入他体内。
一些的淡淡的黑烟复又从他体内溢出,向着颖州四面八方而去,魔无声的狂笑着,天地间一句呓语也随之飘散:“十日。”仿若情人的呢喃,那般甜蜜;仿若仇人的怨毒,那般阴寒。
魔似乎满意了,又要消散。
君凌然这次抓住了他的脚,裸露的,白生生的脚。
魔的身形一顿,低头不解的看他。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就只问他:“你走了,那孩子怎么办?”
魔眨眼,似乎更弄不懂了,一双灵动的眼仿佛在说:“关我什么事?”但,到底是降落到了地面上。
他盯着那熟睡的孩子看了好一会儿以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魔还没有彻底成形,混乱的思维让他压根不明白君凌然到底是什么意思。
魔干脆在孩子身边躺了下来,听着耳边的天地之音,听着人类心中的万般变化,就睡去。
君凌然自然除魔依旧未成,反而是处理了一把人间事务,帮着给这孩子找了合适的人家。
至于其他被欺辱过的孩子、女子、少年,惨死的孩子、女子、少年,身上的怨气、梦魇,似乎已都被魔吸纳一空;十日之内,很多人都莫名的发了疯,惨叫、疯癫,举止怪异,仿若被人欺辱,被人残害般,奇怪的是,他们嘴里恳求的又仿佛是他们自己。
十日后,颖州暴毙了很多人,富商、官员、秀才、夫子、贩夫走卒——很多人甚至都在当地颇有贤名,也有很多是公认的老实人,一时间人心惶惶,亲人朋友恸哭不止,路人闻之,都要喊一声天道不公。
君凌然站在府邸的后院中,那魔消失的地方。
果然丝丝黑烟飘回,魔再次出现。
那魔躺着不动,就那么打量着君凌然。
君凌然半跪下,再次帮他把领子拉好。
那魔有意无意,眼神暧昧的看着他,缓缓舔了下唇,笑了——色若春华。
这次他扣住了魔的手腕,消瘦,却如凝脂。
他从怀里掏出了白色的缚魔锁,将那细丝的一段拴到了魔的手腕上,魔蹙起了眉头,不高兴的要去解,他避开他,把另一端栓到了自己的手上。
魔没有再动作,反而好奇的看着他,又比了比自己手上。他将手腕举高,君凌然没有动,那细丝自己拉长了。魔用手指拨了拨,细丝颤了颤,他似乎察觉了这东西对自己没有限制,笑了一下,起身往另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地方飞去。
君凌然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魔时而消散,时而出现。
君凌然就这么跟了他,他出现了,他就凑过去,他消失了,他就一边帮着善后,一边做些门派任务等着。
每次魔都好像不再认识他,缚魔锁也失效了好几次,但每次,魔都没有拒绝他将缚魔锁重新锁上。
有时候,魔的魔气亦会反噬,他就看着魔魅惑的脸上满是暴虐。那种时候,魔会禁不住放任自己魔气肆虐,灵气中就会突然溢满格式各样的欲望,各式各样被唤醒的黑暗朝着魔所在涌来,他会不耐烦的把它们悉数震碎,用自身的魔气把它们转化,最后再将那最纯粹的黑暗吸回体内。
君凌然能感觉到,魔已越来越凝实,强大。
追着魔气前来除魔的凡人、修者,也越来越多。
前来的修者见到君凌然,以及魔手腕的缚魔锁,都以为魔已被蜀山弟子擒住,即将带回蜀山处置,便又都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