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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chapter.82 ...

  •   跨年夜的零点钟声,青木良不是在时代广场听到的。

      接受了太过震撼的事实之后,与老师返回酒店路途里,良怔怔难言,车外风景都只是打眼而过。最后各自进了房间,也忘记行礼告别。

      ——她的授业恩师,在约30年前,曾是二站年轻的建筑设计组成员。

      如今情况,一站几乎全军覆没,那么力保二站功能,便刻不容缓。

      可现在那是个什么地方,谁不知道?

      老师做下这样决定,师母作何感想。所承受的巨大风险。又会给以后带来怎样遭遇。

      通通是良想象不到的。

      狭隘如她,别说听闻老师的无私大义,连樱井要离那里多近一步,都止不住噩梦连连。

      过去的自己,必然不会这样;而现在的自己,只是个平凡又怯懦的普通人类。

      平成25年到来的第一天,良承认了所有让她和樱井翔矛盾重重的现实。

      两人依旧未有联系。

      ri本的新年第一天已经过去大半,砸在大床上,青木良攥着有些发烫的手机,不动也不言语。

      窗外漫天夜色被点亮,狂欢和祝福拥抱了整片自由国度。

      “我想见你。”

      “我讨厌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我不想要对它负责。”

      “可是我很爱你。”

      真的很幼稚。

      像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满嘴都是对社会的厌恶和小打小闹的情.情.爱.爱。

      “我无法想象失去你的余生。”

      使劲拧把脸,在颧骨痛意还未消退之前,良一跃而起,点亮的键盘记录下她烂熟于心的号码。

      [美国东部时间,2013年1月1日,凌晨3时19分。]

      [日本东京时间,2013年1月1日,下午16时19分。]

      从未有一刻,青木良如此正视自己的恐惧;也从未有一刻,她想要完完整整将自己的全部心意袒露给樱井。

      “小翔。”

      “良,我在纽约了,见面吧。”

      [以后每年第一天,我都给你买个戒指!当财产留给孩子们吧!]

      他今年没有失约。

      ……

      ……

      做明星越久,有时就会越喜欢国外。

      至少在还穿着室内拖鞋的爱人,从电梯里大步迈出,急切四望的时候。他可以张开怀抱,仅靠一顶过于常见的棒球帽遮挡,便结结实实将她纳入怀中。

      甚至于借彻夜庆祝高歌的开放民族,毫不起眼又胆大至极交换一个应景的浅吻。

      “新年快乐,小良。”

      樱井走进了电梯,没有拖行李箱的那只手,始终紧紧拉着青木良。

      她刷过卡,便依偎在他肩头,渐渐收拢牵住自己的手臂,话还未说,先哽了喉咙。

      “…新年快乐,翔。”

      凌晨四点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好时间。

      尽管存在时差,但对于才结束高强度工作,便直飞了13个小时的翔君,显然此刻他更需要食物和休息。

      长久相处让青木良养成了不论发生什么,都能立刻转换状态,安排整理樱井翔当下情况的习惯。

      房门合上她便启动了“ON”键,先是拉过27寸行李箱,把他洗漱用品和浴巾睡衣熟门熟路找出,余光从身边乖乖站着的男人头脚一扫,对方就极为自觉脱了外套去找衣架挂上。

      再确认过证件钱包,和他每天要吃的营养素都整整齐齐,良蹲在箱子前,已经开始搭配明天樱井要更换的衣物。

      翔君无声笑笑,摸着自己压乱的尾发进了浴室。

      等肚子咕咕叫两次,浴巾才盖在滴水湿发上,关了淋浴,他便听到客房服务按时来送餐了。

      “你祝贺新年的邮件都发过了吗?”

      在奶油蘑菇汤右边,她正十指翻飞和手机打交道,“国内那边今天都快过去了吧?”

      “嗯,”手表还是东京计时,樱井眼尾撇了撇,走到空着的另一把椅子上,“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凌晨加一顿分量十足的煎肉,良能让樱井翔这么吃就有鬼了。

      他最喜欢的那条迷彩围巾正搭着黑色厚绒大衣外头在衣柜里待着,原本计划滑雪而压缩打包的羽绒套装,又通通塞了回去难有用武之地。

      嚼完配菜,樱井暗戳戳摸了摸被自己眼疾手快,藏进睡衣口袋的圆环。

      “嗯…今年的。”

      趁她左手叩着桌面沉思,翔君拉过来就给套上了。

      “……”

      青木良的视线,从樱井翔嘴角一滴沙拉酱,直看到他避开了目光,爆红的耳朵。

      “我80岁那年,还是只想给小良送戒指。”

      两个人都准备了许多要向对方坦白的话,也有很多的解释,很多的担忧。可樱井慌慌张张给她戴上的这枚指环,和傻乎乎残留着沙拉酱的一句笨蛋话。

      让青木良脑海归于了空白。

      “哦…”

      她低下头,继续发送未完的邮件,在编辑框打出长串无意义标点。

      “好。”

      这夜很快就过去了。

      九点前一刻,良在生物钟作用下,从无梦无想的深睡眠状态中醒来。

      身旁男人还打着鼾,侧卧朝她的方向。

      下睑青黑和水肿,暂时比较不出哪个更严重些。

      青木良和老师原约过的今天见面时间是十点,她洗漱过,还没想好应不应该叫醒樱井,一同去正式打个招呼。

      九点二十五分,才走出浴室,床上便有“哼哼唧唧”醒了却不愿意起床的声响。

      索性弯下腰去问,下秒睡哑着的嗓子便快速重复了十多句“我要去”。等良直起身,人早就小跑没了踪影,含着牙膏泡沫嚷“小良我袜子找不到了”。

      青木良一个人先提前去了餐厅。

      老师在55分的时候落座,倒有些疑惑此刻学生的满脸局促紧张。

      除开母亲,良多年来从未向旁人介绍过樱井翔,尤其是他之于她的身份和他自身在国内的家喻户晓。

      想了一路措辞,真面对十分敬重的恩师时,青木良还是难免害羞又尴尬。

      “老师,我有位…朋友…半夜飞来了。”

      字眼没选好,老师已经像品出些意味,看向她的目光都开始有了调侃趣兴。

      “那个…他说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向您问候。”

      越说越乱,头顶已经冒热气了。眼一闭心一横,良坐着行礼,终结最后解释。

      “他叫樱井翔,大家都知道的那位。”

      很好,她在老师了不得的笑声中被彻底击沉。

      樱井见到场面,便是青木良额顶贴着餐桌,背对他头发花白的男性还抖了肩膀在笑她。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樱井翔。”

      立刻绷了身形鞠躬,非常标准的晚辈角度。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他应该和青木良一道行新年的大礼才对。

      “很抱歉现在才向您问候,我家小良这些年承蒙您关照了。”

      站到桌边始终没落座,良也早在他出声时便跟着起身。虽说两人总顾忌公共场合而隔出不少距离,但礼节她都随着樱井行了。

      然后……

      然后青木良真没想到,五年前就说“你已经成大人了,压岁钱不给了”的老师,竟像变魔术一样,给樱井翔掏出程度丰厚的信封。

      还十分满意的表示自己接下来要去见老朋友,让樱井君照顾着良,两人尽情享受休假。

      我们的樱井先生,就势嘴甜满分,又定下了回国便正式到京都宅内拜访的计划,得体恭敬全程,有说有笑送走了青木良的老师。

      良就不多说话,大多时候都温顺听着,等最后又只剩下他们两个独处,翔君下巴整个扎进了她锁骨窝里。

      “还是好困啊小良~”

      “喂~请继续保持住你的高端人设啊欧尼桑~”

      扭过脸亲亲他鼻尖,依青木良对樱井翔的了解,他再困也肯定要出门。

      “想去哪?我到前台办理个租车。”

      如果樱井度过私人假期的话,一般分为两种情况。

      ——前期做大量准备,严格按照计划时间游览。

      ——听良的。

      而青木良就更简单了,只要樱井翔不强迫症爆发,疯狂追计划,她都按照他的安排来。

      ……

      ……

      纽约冬天要比东京再冷一些。

      被大野称为“arashi考证达人”的樱井,去年年前考虑工作需要,专门考了IDD(International Driving Document,国际驾照)。

      也连带着良一起学习,前后脚拿的证。

      青木良便顺利填表租到车,接了等在大门外哆哆嗦嗦吹冷风的翔君,见用围巾遮半张脸的人关了车门还满口的“好冷好冷”。

      “可惜今天The Met闭馆。”

      每年大都会博物馆就那么两三个节日会关闭,正好今天是其中之一。

      樱井翔已经在专心研究酒店附赠的景点浏览手册,脸上水肿褪了,被围巾衬成小小的巴掌脸。

      “去下页介绍的现代艺术博物馆怎么样?”

      依旧兴致勃勃,点着彩图冲良哼歌卖萌。

      “莫奈酱~的~睡~莲~”

      “旁边还有杜莎夫人~蜡像馆~”

      忙着设置导航,对自己玩得挺开心的翔君,良头也不抬表达了不满。

      “给我确认一下英文啊笨蛋。”

      以樱井翔哪个领域都能稀奇古怪知道点儿的丰富杂学知识,和青木良“艺术共通”的设计业出身,两人根本不用讲解员,她就一路听他边谷歌边自由发挥,时不时填上两句野闻八卦,扯满了整个西方现代艺术史。

      比如莫奈曾画过日本的服饰,又比如他还娶了那副画中着和服的模特为妻。

      “14年都画了她,也不知算不算深情了。”

      公元1875年,印象派大师莫奈所创作的《撑阳伞的女人》,是他带给良印象最为深刻的作品。

      “很遗憾,在莫奈39岁那年,这位夫人便因病去世了,是第二任妻子陪伴他直到70岁。”

      如实将谷歌信息读给青木良,樱井翔收了手机,久久望向壁上那幅举世独清的《睡莲》,末了长长吁气。

      “我们谈谈吧,良。”

      寻处僻静咖啡馆不算难,本不是个晴天,室内暖气很足。采光不够的每张矮几上,都立了盏中欧风细长灯具。

      她为他今天选的内搭,是米色衬衣和足够温暖的深蓝羊毛衫。青木良脱了大衣,手腕露出一截情侣款机械表,视线延伸指节就是枚戒环在暖光下熠熠生辉。

      岁月带给他们的三十岁模样。

      只是注视着对方眉眼的两个人,很快便不约而同挪开了视线,低低笑着又沾湿睫毛。

      “我在飞来途中,有很长时间一直想,“如果小良要把我踹了该怎么办”。一直一直的想,想到睡着还不断做孤老终生的噩梦。”

      “你脾气不算好。”

      皱纹也早已浅浅爬上翔君面庞,他们的手在桌上相握。

      “认定的事谁也劝不回来。”

      “从20岁起就被我骗,用你的梦换我的梦,等提心吊胆到了26岁,又一件不如意接一件不如意,天灾人祸都砸下,偏就是个绝不叫疼的傻瓜。”

      “如今你的痛苦。”

      沉了声,樱井的语气也艰涩。

      “起因在我自私自利的“负责”。”

      身为公众人物的责任感,要和团员共进退的责任感,偶像回馈粉丝的责任感,长子对待家族的责任感……

      “小良你看,樱井翔这个家伙大包大揽了那么多好名声的“责任”,却理直气壮说要给你自由,说不能让你成为他的责任。”

      20岁年纪,天不怕地不怕,做籍籍无名小艺人,喜欢她便逞了胆,口无遮拦拿半生来换。

      “他在你面前,从来不是善良无私的明星,不是闪亮追梦的偶像,不是勇敢无畏的英雄。”

      10年漫长熬,夜半取暖,失意相陪,纵然孤身向前,也笃定近处或远方有个人可以做他的灯盏,做他与野兽搏命的铠甲盾牌。

      “良,你的樱井翔只是个怯懦的普通人。”

      30岁时候,恐惧世上太多,被人间束缚又太多,做温柔立派颂扬典范,也做昏沉无用疲惫爱人。

      “这些年,我依赖你,远比你依赖我要多得太多。”

      “结果是,十年光阴,你切断了自己几乎全部的退路。”

      余生还有很长,也许某天他会因为上帝的某个小玩笑,就永远离开了这处喧闹世界。

      到那时,所有他“负责”过的人和物,可能悲伤,可能痛苦,可能一遍又一遍怀念。

      “而仅剩下我的你,被我占据了所有人生和支撑的你,该怎么办?”

      早年,樱井还对青木良说过,让她来参加他的葬礼。

      如今,这却是他恐惧至极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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