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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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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边晒黑了一大圈的樱井少年比起之前,看上去...更不良了。
比如某次突然进屋,然后把刚睡醒的弟弟吓哭了类似尴尬的事件。也发生过。
他多少还是有点害羞的。
但事务所探索中的定位人设不能崩,况且做rapper本就特立独行,自己一副乖乖牌大学生模样谁会买帐。
[既然已经走出来了,我就要走到成功。]
站在旁观者的位置来看自身,樱井翔觉得目前这是他能做的最好的。
翻过年新电视剧就开始宣传,加上没完没了的辛苦综艺,各种赶场练习,哪怕他抛开个人行程,组合整体也是几乎天天通宵。
大多时候为了工作,小部分时间五个人会一起聊天。
——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生出那么多话要说,又或许是太不安了,而能分享的只有被绑成团的其他四个。
[这样的日子要怎样改变才会看到曙光?]
他白天还得回学校上课,忍住滔天困意喝咖啡简直喝出副作用。周围朋友见太辛苦,帮忙掩护说打个盹也无妨,樱井翔狠拧自己一把,摆摆手并不敢纵容这份惰性。
“sho是要做神明sama啊~~~~”
亲友胡闹间揶揄,眼前朦朦胧胧堆放专业书厚本,心里还装着没记熟的歌词…翔君怀疑下一秒他就精神分裂了。
已经不是咬牙可以忍住的程度。
青木良倒不以为然,只让樱井翔放心大胆的活着。要真说阵亡,也绝对她一马当先,当仁不让。
“我已经不明白之前交申请时的自信从何而来了。”
这是为迟了几个月的感谢饭,顺带再帮忙讲几道题而见面。她说自己通过了双学位审核,然后懊悔是目前最强烈的情绪,恨不能抱头痛哭一场。
“ANO...我大一的专业书先借你?”
疲倦少年对一向更拼命过头的少女,安慰技能点从未满格过。慌张下大眼睛眨个不停,说出的话倒颇为诚恳实用。
“要努力不死!”
不知到底说给谁听,配合生无可恋表情,良做出握拳姿势。
樱井翔捏捏鼻梁,没忍住眯成月牙的眼睛。
平成十四年,比起大张旗鼓上了新闻的杰尼斯偶像成人仪式,7月28号属于青木良的正式成人,只意味着她从此可以上夜班兼职了。
换句话,工资提高。
而且高档小区的夜班,安全又清闲。
店长是真在照顾一面准备简历,一面继续投新人赏的良,给她换成周末夜班,这样白天课不多,还可以休息。
接着朋友们就发现最近樱井翔固定温书的地方偶尔改变,理由譬如“回家学习”。
这种情况一周至少一次,基本都是如果他周末晚上没行程的时候。
[叛逆期后又突然恋家?]
连每次送人到小区门口的manager都有点迷糊,但樱井这孩子心正有主见,他忖忖对方家族分量,就消消心思,没去多留意。
悄无声息,一种复杂到少年深夜赶完行程,在便利店买夜宵,然后坐在最里面背人角落温书,少女蹲收银台后啃经济学的奇妙模式,诞生于2002年的8月。
而等到青木良记不得第几次坐电车穿过东京中心,帮樱井翔去庆应的图书馆还书时,她已经读完他做的所有专业笔记。
道旁树也从枝繁叶茂变作满目萧瑟,冬风打着旋儿让人不敢久留。
非常…说不上来的体会。
比终于拿到新人赏还要再微妙几分。
就像新年从东京打到小樽的电话,妹妹奶声奶气跑过来说是找姐姐的大哥哥。当场把她闹了个面红耳赤。
元气十足笑声响亮的男孩子,一开口就把太阳从他那里带到了飘雪的北方。良“哎,哎”应着,顺手把弟弟妹妹推出房间。
也真是胡闹。
母亲将为青木良补拍的成人礼相片收进相册,应景打趣镇上已有人家询问她,长女可有心仪对象。
[这是良在大学时代最幸福的时光。]
大三末尾返校,陆续收到最先投那批简历的回复,感觉不错的她都大着胆去面了试。
中村师兄前一年已经签到横滨的建筑公司,还是设计部,完全心满意足。导师这边前几天和青木良正式谈过考大学院的问题,表示愿意继续培养她,只不过和师兄们一样,绝大多时候得待在京都工作室,收入尚足以温饱。
几家老牌建筑会社,良翻了遍,今年给设计部新人提供的岗位基本都在东京外,甚至还有到札幌的。
不过目前她最中意的就是札幌这个。
——虽比不上都内发展,但能守着家,属于最大优势。
“樱井桑有什么想法吗?”
大致分析了自己如今的就业情况,这几天有点咳嗽的樱井翔坐在对面,也蹙着眉堵着鼻写完了最后一个数字。
墨痕还未干透。
[想法。]
身子板正成直角,樱井双肘支撑桌面,显然并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最近在想,组合的寿命会有多久。”
他曾对自己的人生规划过很多,也因此做了不少出格的决定。或许以后都可以在言语间云淡风轻带过,但经历时的挣扎与痛,从不是假的。
[或许只有此刻的义无反顾信念是假的。]
本该在4年前顺应计划放弃的出道,阴差阳错将他安心结束少时忤逆疯狂,做个“正常孩子”的承诺击碎。
对待家族与父母,不是没有抱歉羞愧难以启齿。
现在四年就要过去,身边同学朋友都在准备就业。组合成员压力满溢,日子混沌难熬。他两方稍露格格不入,立刻面临无可奈何,无处可依。
——从红开始却没有更红的组合;已经要正式进入社会的年纪。对比如今回归正轨优渥生活绰绰有余的家庭出身,人脉关系,高等学历。
良大概也知道翔君的两难境地。
“比起现在双手握着刀叉吃饭,我担忧丢失其中一种,更畏惧全部没有得到。”
二十一岁。
他们谈及人生却承载不了人生。
“樱井桑。”
青木良自己18岁豪言壮语咬牙切齿来到东京,重压之下所过生活也不过勉力活着。几年里是否太过为难自己,根本想都不敢想,只怕身子一软就跪的站不起来。
为最初耿耿于怀一定要来的念头,她煎熬着每天每天度过。
[因为会不甘心啊,非常的不甘心啊。]
“不做出点样子来果然还是不行吧?樱井桑。”
触碰旁人人生是很可怕的事。
籍贯显示偏僻地方出身的良,蜷缩生存于高高在上的首都,总做冷眼隔世平行的旁观过客。
避免接触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就可以不在东京留下羁绊,留下任何离开时的留恋。
——就可以来日真正的心甘情愿和东京永别。
然而,现在面前这个人,可能是她21年不长不短生命里认识的最好的。
青木良注视着樱井翔1000多个日夜拼死拼活向上,无形中好像自己也绝对可以活下来。
这种认知,都是他给的。
[就一次,只一次。]
认认真真正视他的困惑,在东京留下点什么,不要敷衍,不要附和。
良颤抖着指尖,去触碰了樱井翔的人生——
“你骨子里都是绝不会放弃,也无法接受丁点闲言碎语的执拗。”
[羁绊始于言语,以及关心另一个人的未来。]
“我相信你的选择。”
“哈哈,隐约会有点舍不得离开东京啊哈哈…”
他深深看了明明真挚,却用玩笑结尾的她一眼,低头是刚给青木良讲过的经济走势规律。
但以后她回了北海道,专注公寓设计应该也用不上。
……
……
樱井翔确实是无论做什么必定要做出样子的人,良看得透彻,他心下来回,几番思前想后反倒滋味难言。
书上说,20岁能让你引起巨大共鸣的东西,40岁估计不会。20岁会做出的选择,40岁大概也不会。
年轻人总有太多太多突如其来的不甘。
此刻烧灼樱井二十代内心的丛丛烈焰之中,就有一缕不应存在的微弱火苗。或许40岁只会任其被吞噬,但在20岁,他舍不得。
“她啊……”
生活向来如此,人们总想从不圆满中,为自己求个例外的圆满。
青木良最满意的札幌工作,隶属国内建设业王牌,清水。而这个会社今年为新人提供的,唯一以东京为工作地的部门,仅有工程类。
——还是琐碎到不行的出外跑工地那种。
两相比较,工资待遇虽高于札幌,却不一定能维持同样的生活水平。
毕竟首都圈的消费也是可怕。
尚未告知家里,重新翻遍资料,良并没向自己心里解释,为什么还要白费功夫的比较东京工作。
深呼口气,她使劲摁住胸口,决定就这样明天便回复会社,乱七八糟念头全部掐死,然后专心着手毕业项目。
“青木桑不是也能拿到经济学学位吗?有投那方面工作吗?”
“啊啊,你和sho简直都是不给活路啊~~”
当晚便是庆祝翔君首次主演电视剧的聚会,青木良被她给补过课的樱井亲友之一,通过跨校人脉找来,然后空位留在满脸状况外的樱井翔身边。
他默默取回了自己的夹克衫,十分绅士盖在良穿了及膝格子筒裙的双腿。
“只是兴趣而已,工作还是希望侧重建筑类。”
在桌下比了手势致谢,青木良想起两年前挖大坑,如今只勉强修够学分的二专业,万万不敢再到经济学领域班门弄斧。
光旁边给她添着茶,又漫不经心和朋友闲聊的樱井桑,都能随便抛个西经问题虐死人。
然而话题接下来就神奇的转移到,为什么大家都喝酒,偏偏翔君要把青木桑的光明正大挪走,还让人家喝茶,这种傻子也能明白是要起哄的不肯罢休阵仗。
今天搞聚会的是和樱井翔从小学玩到现在的那三五个,一路亲友竹马,关系熟悉到说修炼成精不为过。现下专抓着大亲友焦头烂额的时候,送美人抒怀,乐滋滋愿为人捅破窗户纸做灯泡。
“……”
“……”
无声对视,旁观者怎会知道良同翔君,各自弯弯绕绕早就乱麻死结,表面平静无波,俱是假象。
当下时刻,根本不该向对方说破什么。
[最好就做回忆缅怀,或旧友偶聚,才是清醒人做的恰当事。]
十指都进了拳心,良自认已经做好冷场尴尬的准备。摆好微笑表情垂了眉,抬臂正欲拿酒,一个人在桌子下握住了她的手腕。
偏高半度的温暖,还有暴露羞涩的潮湿汗意。
平淡低沉声线不经意划出范围,圈进青木良在保护区。
“她这两天要回复会社,得稳妥些。”
手松开,那杯摆放一旁的酒,也去了身边人口中。
满耳叫好起哄声中,青木良的全世界都炸掉了。
——轰隆隆是高耸围墙推倒,江河湖海填满沙土,日月掉落深渊,天空大地反转置换。
她“腾”站起身,有没有说“失礼了”全不记得,几乎夺门而出,寻不到求生的诺亚方舟,只清楚要逃。
[樱井翔]
[你知不知道我有一个恨之入骨的父亲,而他是社会罪人,四年前挂在政治版任亿万人唾弃。]
[你知不知道我是被抛弃的家庭长女,就连姓氏也不可以提起。]
[你知不知道我对出身那样家庭的你来说,就是耻辱。]
[你知不知道此刻向我伸出手,意味着什么?]
[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狗血言情戏码上演千百年,早已令人生厌。他们活在冰冷现实,依偎取暖都像灭世之罪。
樱井什么都知道,可他在21岁时不愿向这世界妥协,支起棱角要去碰撞。
“青木桑,留在东京,你考虑过吗?”
[这就是樱井翔突如其来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