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五毒]莫离此城》喵淼一一

1、入此城中

　　“这是……什么地方……”真武半阖着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倚住身后高大的榕树，迷茫地环顾四周，却只见林木丛生。
　　“我明明已经……”他摸到了手边的剑鞘，一时难以置信地反复磨挲其上的太极纹路来确认，“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的确在高速上遭遇了严重车祸，恐怕整个人都已被挤扁在驾驶室，而现在，他却傻愣愣地拿着在游戏里刚做出来的真武剑鞘，一身黑白道服，舒适地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耳边是泉水与鸟雀和鸣，全无半分现实感。
　　他就这样呆坐了半晌，似乎在消化他并未死亡的喜悦，直到肚子饿了，他才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带着兴奋试探着喊了一句：“神行千里！”
　　眼前倏然展开一张半透明的九州地图，曾经在电脑屏幕上清清楚楚标出的各地小驿站现下全被一片迷雾所遮盖，仅有开封杭州和几个门派传送点醒目地亮着。他掂量掂量手中的剑鞘与双剑，觉得自己在野外弄出食物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便直接点选了开封。
　　再睁开眼时，熟悉的车夫妹子正木愣愣地盯着他，他颇不好意思地后退几步，挠挠头：“谢谢你。”
　　——没有任何回应。
　　车夫妹子仍然直视前方，似乎他是全然透明的存在。
　　他多少感觉出些不对劲，转头向鱼类兑换的npc打招呼，仍未有任何回应。
　　远远传来杂货商人们吆喝的声音，身后茶馆里坐着些高谈阔论的食客，小二在店门外来回走动招揽客人，皇城门口一如既往有许多玩家互相切磋，一派和平安宁气氛——这种人间烟火让他的不安稍稍消退。
　　“嗨，哥们。”他拍拍离他最近的一个唐门玩家，试图打听些消息。
　　唐门径直上马走人了。
　　他手心攥出些冷汗，急忙搭上另一个神刀的肩：“哥们你看得见我吗？”
　　这神刀恍若未闻，只顾向另一位玩家发起切磋，他面前竖起一杆大旗，接着便要冲上前去，真武忙拉住他，神刀就迅速被对面的五毒打残血了。
　　“邪门了，我刚刚突然中了个凝滞的buff，再来！”
　　“好吧。”
　　真武面色一时煞白，方才劫后重生的喜悦瞬间如被冰封，让他从头凉到脚，僵在了原地。他确实死了，这个念头在他心间不住盘旋
　　，而现在，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他忍着心头无着无落的恐惧感，咬牙一步步向人最多的拍卖行走。他想去寻求最后一丝希望，希望确认自己并非鬼魅。
　　……
　　“有人吗——”站在拍卖行老板身边，他面前是或站或坐，或是骑在各色马匹上的玩家，他忍住哽咽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震耳欲聋，甚至能压过拍卖行、摆摊区的喧嚣，传遍开封城，传到更远的地方去，唤来与他相同境遇的人，或是能与他交谈的玩家，以免只有他一人承担这一切未知，以免他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
　　“别喊了。”熙攘的人群之中，他忽然捕捉到这样一句话，然而环视去找，却又寻不到发声者。
　　“你在哪——”他霎时雀跃起来，又喊了一遍。
　　“门口。别喊了。”
　　“我来找你，你别走！”他冲出门外，眼前仍有不少玩家，正待再喊，却忽然被人揪住衣领狠狠掼倒在地，后脑硬生生撞在木桥中一块凸起上，他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眼前顿黑，片刻后才影影绰绰显出一个矮了许多的人形——脚下空落落的，他被人提在了半空中。
　　然而这样的清醒也只有一息，紧随其后的便是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对方一松手，膝盖一如铁柱猛戳他胸腹，力道似猛兽般毫无分寸地宣泄，直教他被抛击向半空，又在四面八方袭来的铁拳中窒息。他鼻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身体却早已麻木，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拍卖行门口的真武没有生息了。
　　莫离隐匿在摆摊区，借着不时的隐身与换位在人群里藏身，悄无声息地看完了整个虐杀过程。
　　那个丐帮见血便红眼，此时仍在将真武的尸体当做破布娃娃一般在空中抛来抛去，拳脚齐上，砸在地面又狠狠以脚后跟踏穿腹部柔软的皮肉，抬脚时带出些初凝的血块与破碎的脏腑，溅落在拍卖行门口干净的木栏帷幔上，亦飞溅在来往的各八荒弟子身上，血浸湿了他脚下的木桥，顺着缝隙四处流淌。然而这样他仍不满足，摸出后腰上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便将酒液统统倒进尸体大开的胸腹腔内，看着那些仍有颤动的脏器在醇酒中完全归为死寂的样子，他像是终于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一拳将真武的头颅砸凹进木桥当中。
　　这不是莫离第一次见他杀人了。
　　那丐帮的双眼隐在前额厚厚的黑发间，远远望去面目看得并不分明，莫离却仍有种战栗感，仿佛于其中望见久栖的暴狂兽类，乖戾疯癫，随心所欲，全不似他在这里所遇的任何玩家。
　　莫离握紧手中双刃，再一次从原地隐去身形。
　　他初至此时，亦是满心茫然，但许是由于天性谨慎和一点对武艺的好奇与痴迷，他先在云滇过了小半年沉浸于练功的日子，将身上武功掌握到炉火纯青后，才离开初生的丛林，试图寻到同类。然而预料之外的是，他初入开封城，第一眼便见丐帮在皇城门前虐杀了一名唐门。
　　那唐门并非npc，亦非他们所不能触碰到的普通玩家，而是真真切切，死后莫名进入游戏，成为自己角色的真人，说是鬼魂也好，灵体也罢，其中蕴含的确实是常人的思维，而非机械或数据，此间角色一旦毁灭，便不知再去往何方——那丐帮的行为几与杀人无异。
　　这恶丐强的太过了。
　　当初的唐门论武技，看得出绝非可欺之辈，然而丐帮却先强力暴拆了对方的傀儡，又将对方的折扇抢过丢开，如戏弄猎物般一步步将对方打至崩溃，吊到最后一口气才砸碎了颅脑。红白四溅，曝尸闹市，周遭玩家却无知无觉地踩着满地血肉奔跑跳跃。当日里，开封城中各处，几可看见零碎的血脚印处处分布，一如鬼域。
　　后来莫离再未来过开封城。
　　若他还是电脑前的电竞玩家，或还可以同这种操作的对手来一场论剑，然而今夕不同往日，丐帮不仅已将原本电脑操作的武学技能完全化归己有，更已融会贯通，方才使出的好几招已并非原有的固定招式，而带了强烈的个人色彩，捭阖之间顺畅连贯胜过电脑百倍，奇招频出，远非他如今所能匹敌——更何况，输的结果，恐怕是完全的消散于世……
　　然而这次他不得不来开封，为了跟踪一条线索。
　　事关他曾经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