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病思磨》挪一

3、第3章

　　眨眼。这天花板。
　　再眨眼。这吊灯。
　　还眨眼。这壁纸。

　　“你醒啦。”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转头看见穆凡时，差点激动得哭出来。
　　没有蒋溱远，没有聚会，没有喝酒，没有呕吐，原来一切都只是个梦，这几天发生的事全都是梦。梦醒了，身边睡着熟悉的人，他看着我，神色温柔，将一颗受到惊吓的心慢慢抚回原位。

　　“你……”一张口没发出声来，我清了清嗓子，“你离这么远干嘛。”
　　“我刚起来上了个厕所，身上凉。”穆凡动了动，挪过来抱住我，果然很凉。
　　我反手也抱住他，一条腿抬起来搭在他腰上，满意地夹紧了，“我给你暖暖。”
　　“嗯。”
　　头还是很痛，我用力揉了揉眼睛，“我昨晚是不是喝酒了？”
　　“嗯。”
　　“还吐了？”
　　“嗯”
　　“吐你身上了？”
　　“没。”
　　……
　　不是梦？

　　我脑中逐渐清明，刚平复的心情又不禁开始忐忑。
　　“我，我昨晚自己回来的吗？”
　　“我去接的你。”
　　“你在哪接的我啊？”我怀着最后一丝侥幸。
　　穆凡报出了一个酒店的名字，我突然想到，似乎，我在完全喝醉之前做了点什么……似乎，是给他发了条信息。

　　“我看见了一个人，蒋溱远。”
　　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问，穆凡先说了出来，我顺口接道：“嗯，我们公司新的合作方，昨晚两边一起吃个饭聊聊规划什么的，所有人都在。”
　　“你没告诉我。”
　　“没什么可告诉的，就碰过两次面，转眼就忘了，我根本没当回事。”
　　穆凡没说话，我往后退拉开点两人的距离，才发现他两只眼睛红彤彤的。我有点慌了，伸手摸他的眼角，心疼得不得了，“你别这样啊，我错了行不行？不该瞒着你，不过我说的全是实话，我对他没想法了，他现在就算站我面前我也只把他当空气，真的，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讲给你听。”

　　我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抚作用，穆凡眼睛更红了，瘪着的嘴动了动，抛出一枚重磅炸弹，“你整个晚上都在叫他的名字。”
　　“不可能，我没有，我睡得可香了！”我着急地反驳，“真的，我连梦都没做，怎么可能说梦话呢。”

　　穆凡就那么看着我，一秒，两秒，三秒，然后，他松了抱着我的手，推开我搭在他腰上的腿，掀开被子下床走出了卧室，两分钟后，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关门响。

　　从那天之后，我和穆凡就陷入了冷战中。
　　刚开始我还认真地凑上去想要讲和，撒娇卖萌打滚装生气都用上了，甚至为了讨好他还专门早起为他做了顿爱心早餐，可是——这人居然看也不看，直接无视我忙碌了一早上的心意和真心扬起的笑脸。
　　换鞋、拿包、拿钥匙、开门、关门，整个过程无比流畅，没有停顿或者刻意装出来的试探。
　　那一刻，他拍上的不是门，而是我对这段感情仅存的一点热枕。

　　也许这件事一开始的确是我错了，我明知道他有多在意蒋溱远这个人的存在还故意隐瞒，我明知道自己对蒋溱远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思还一次次地想要去靠近。

　　但我在那天晚上之后就已经彻底断了这份念想，也拿出了应有的诚意去和他讲和，可结果呢？
　　如果穆凡真心爱我，不会不知道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不会对我冷暴力，不会揪着这样一件小事一次次让我难过。
　　既然他认为我在这件事中不可饶恕，那就这样吧，我累了，一切交给时间去决定。

　　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句话还真有那么点道理。地宇别墅的广告策划进展得很顺利，公司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项目小组，谢思邈委任我为组长，组里每个人都才思泉涌，提出的创意方案一个接一个，随便拿一套出来都能应用得很精彩。

　　我兴致勃勃地将方案整理出来形成文档发给地宇那边的负责人挑选，结果人家一个也没看上。确切地说，是蒋溱远每看一个都说“差点意思”，然后打回来让我重做。至于这差的是哪点意思我想破了脑袋都没能想出来，于是只好直截了当地问这个当事人。

　　蒋溱远在电话里说：“这样吧，我明天正好有空，你和我一起去趟那边，我当面给你讲讲这批别墅的设计理念和初衷。”

　　第二天，我带了整个小组的人去赴约。

　　别墅建在海边，以红蓝调为主，整体采用了欧式建筑的复古风格，线条简单明快，纹理细致精美。每两栋之间由绿化带隔离，排列方式不是传统的横竖齐整，而是错落有致，交叉起伏，确保每一栋都拥有开阔视野。

　　一群人上到二楼，迎海而站，能感受到海风携带着潮湿拂过面颊时的舒爽畅快，再加上暖暖的阳光照耀，真有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错觉。

　　我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再睁开时，身边却只剩下蒋溱远，其他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干嘛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我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脸蛋，往外面走，“我去找找他们在哪。”
　　身后响起一声低笑，我顿住脚步，转过身，面色不善，“你笑什么？”
　　“你骗我。”蒋溱远靠在身后的栏杆上，一副慵懒姿态，表情也很放松，不像我这般剑拔弩张。
　　“我骗你什么了？”我皱眉，想到以前的事，莫名对他说的三个字十分厌恶，明明当初是我被骗得彻底，他哪来的脸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三个字。

　　已经过去了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但如果他倒打一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蒋溱远说，“你骗我。”
　　心里的各种猜测戛然而止，原来是说这事，我紧绷身体一下放松了，扬起个标准微笑，“对，我就骗你了。”
　　“为什么？”
　　“我乐意。”
　　蒋溱远摇了摇头，直视着我，“因为你想让我后悔。”
　　不，我是想告诉你，我老婆孩子热炕头，你TM别自作多情以为说个要结婚了我就还得眼巴巴地贴上去，最好麻利点哪来的给我滚哪去。
　　心里这么想着，我深吸一口气，开玩笑似的问他，“那你后悔了吗？”
　　“后悔了。”

　　我愣住，心里顿时翻腾上千言万语。

　　想说：后悔有用吗？后悔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想说：你后悔你的，关我屁事。
　　想说：早知道后悔，当初怎么能狠下心干出那种不是人干的事。
　　想说：你是后悔了，可我回不去了……
　　可最终只是在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无所谓地耸耸肩，“看吧，我目的达到了，真开心。”

　　听到蒋溱远承认后悔，我心里应该是雀跃的，应该高兴地摇旗呐喊：
　　让你丫当初被狗屎糊了眼睛！让你不要我！让你走得那么绝情！
　　现在知道后悔了吧，知道我的好了吧，知道舍不得了吧，活该！

　　台词都准备好了，但它只能埋在心里，永远不再有出口的机会。

　　这样的话太幼稚、太任性了。
　　任性是小孩子的权利，而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

　　蒋溱远似乎没有我想得这么多，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且还在继续诉说着能让这个事实更加完整和丰满的真心话，“木飞，你知道吗？我的后悔不是在你给我看戒指，告诉我你结婚了、有孩子了那时产生的，而是在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一个男人急冲冲地跑上来从我手里抢走你的时候产生的。”

　　“他也戴着戒指，和你的一模一样。”
　　“他抱着你，看你的眼神让我嫉妒。让我觉得，他凭什么？然后我又想，我凭什么？”
　　“你和我说你结婚了，我知道可能是假的，你又不是双性恋，怎么可能会娶女人呢？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最头疼小孩，怎么会就有孩子了呢？还用那么轻松的语气说起。但是当我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看到他对你紧张的样子，看到你毫无防备地搂着他，我一下就感觉到了，这是真的，这个是真的。”

　　“所以我后悔了，好后悔。”
　　“我怎么会忍心不要你呢，怎么会舍得把你推给别人。”
　　“怎么会呢？”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被别人拿走了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觉得讽刺。
　　蒋溱远的那些话或许真心，或许假意，都不再重要。它让我看清楚了，原来我一直念念不忘是这样一个男人。
　　一个和许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庸俗的人。
　　终于看透了，也终于放下了。

　　与此同时，我开始重新考量和穆凡的这段感情，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是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呢？因为真爱吗？还是因为我的不确定性。

　　像放风筝，我是那只风筝，他是牵线的人，因为害怕我随时会被风吹走，所以就一直牵着，牵得很紧，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可牵了这么久，他累了，也腻了，于是当另一个人出现说“我可以帮你牵”时，就犹豫着想要不要放手。

　　穆凡，他现在是在犹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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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等着更新，结果前十分钟睡着了
一起来还发现一个评论都没有
突然忧伤……
算了我还是睡觉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