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沈敬与周维》Y子涵

2、故事

　　周维快醒来的时候，嗅到了很清淡的烟草味，茫茫然的睁开眼，沈敬依坐在门框旁边，手指夹着的烟头一亮一灭。
　　“嗯？什么时候养的臭毛病？”周维起身下床，光脚踩在石板上，寒气从脚底心渗透，她走近沈敬的身边，对方正在发呆听音乐，耳机线被拽了下来，扭头对着周维笑了笑，烟递过去，周维挺不客气的抽了一口，呛了几声，不好再逞强，只能作罢。沈敬又是一笑，似乎觉得这样有趣，只是夜里很暗，他的笑容很模糊，他起身带着周维去了饭厅，那里还有用保温盒装着的饭菜，他留了两分一同吃，乡下的饭菜油腻难以入口，可这是他们最盛情的招待，周维没有意见，努力扒饭，沉默无言。她看见了沈敬带着手边的卷宗，盯着上面的名字，几次开口都被饭一同咽下，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不必要再问。
　　饭毕，她接过卷宗查看，里面的案例已经抽出，照片掉了下来，是许多个孩子的脸，稚嫩而空洞，她们对世界的认知还不够齐全，可仍旧知晓人类所有的羞耻之意，所以，那些事情——“是这个地方的一个学校，孩子被老师□□，发生了很多起……是最近破的案。所以……”
　　“破的案子，你接的做什么。”周维合了卷宗，疲于看后面的文字描述，沈敬类似的东西很多，在他杭州家的仓库里，替他搬家的时候整箱搬出去过，灰尘厚的吓死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久不协助破案，只做扫尾工作了。”
　　“哦。”
　　“你要问问我为什么喊你过来，这样我比较好继续话题。”沈敬敲着桌子笑，他有了抽烟的习惯后很不好，空气里的雾本来就重，烟熏缭绕，让人心里堵着一团棉絮，呼喊不出话来。
　　心理治疗师，沈敬这个人一直都是……呵。
　　自负又自大，好的家境足够他挥霍，一家三个儿子，他是老幺，所以企业事业也不需要逼着他放弃理想继承，有财产就好，三兄弟感情算不上心连心，起码不是勾心斗角，老大沈越忙家族，老二沈清去了国外，沈敬成了最潇洒的一人，念完小学念中学，读完中学考大学，智商挺高，可惜在快高中毕业的时候忽然迷上了犯罪心理学，一大半的时间都用于研究此物，他本身在人情世故里长大，懂得观察人的神态表情，满大街找了个犯罪现场发挥了一通后找到不少新鲜感，从此便走上不归路，他极端喜欢犯罪心理，到让人恐惧的地步，他会模仿罪犯的生活方式生活，比如学习尾行者跟人，比如昼伏夜出，蹲在阴暗的角落看所有人。高考的时候蛮不上心，反正也没人指望他拿个清华北大分数光宗耀祖，所以他就瞎考了个分数瞎上了个破大学，课从来不上，就跟着特案组满世界跑。
　　也就是那时候碰见的晨曦。
　　也就是在那之后的之后，他的自负害死了很多很多人，他退出的那年晨曦结婚，他大哥沈越的孩子出生。再往后讲，就是别的故事了。
　　沈敬的心理咨询室开了也不过一年多，治了周维的失眠没治好之后就跑去山林隐居陪和尚下五子棋了，两人联系甚少，基本靠书信，简朴的方式，信里的内容也无关其他，像小说日志，像自言自语。沈敬在说山林的生活，出案件题目，周维讲自己的婚姻，讲孩子，将自己逐渐腐朽的一切。
　　所以，她知道沈敬为什么找她。
　　“晨曦让你来的？你们还有联系？”
　　沈敬不置可否，只低着头笑，把烟放到嘴边，浅浅的叼着抽了一口。
　　周维不想再多问，卷宗拿出来再看一看，孩子的眼神空的刺眼，也不知会不会伴随一生长大，成为成年后夜里忽然惊醒的噩梦，无法化解也无法治疗，于是只能变得害怕睡眠。
　　就像她一样。
　　治好过一阵，回忆这种东西，装箱打包可以再放回去，可是，你害怕的那一部分，它就是不会腐朽，永远那么浓绿，绿的可怕。
　　谁都有秘密，谁也都有故事说，沈敬和周维，也不过如此。想了很久起身，她其实知道沈敬的真正用意，他无法拒绝晨曦的所有恳求，自然也明白她无法拒绝他的所有求助，而他真正想救的是那些孩子的未来，还是周维，或者是他忘不掉的与晨曦之间的感情，这个谁都不知道。
　　周维收拾了碗筷，屋子里的灯光很油腻，泛黄，她看着水槽下的手骨关节泛白，忽然觉得呼吸需要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