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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最疼痛的角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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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林澈之间的记忆戛然而止。
总的来说,是既能当兄弟又能当情人的。她这样总结她和林澈的关系时,林澈笑着说,他喜欢这样的定位。
周日晚上八点之书打工下班。刚下过雨的天,空气里充满清新感。之书穿着凉鞋,无聊地踩着水滩。脚面沾上的水滴透过皮肤传来阵阵清亮。夏天的味道一阵阵袭来。
“那个……江之书?”
身后传来叫唤让之书转身。
“你是……”之书看着眼前羞涩的男生搜索符合他的名字,“啊,你是厨房的王成是吧?”
“是啊是啊!”眼前的人因为对方记得自己的名字而显得异常兴奋。而后者也很兴奋,却是为了自己的好记性。
“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电话多少?”男生的脸涨得很红。
之书的笑容停顿了一秒,然后扩大。“我寝室电话坏了。手机呢我一般是不带的。所以一般都很难找到我的。”
“那要找你怎么办啊?”男生的脸上红晕退去,转为不安。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明知故问。傻子都看得出那男生对她有意思。但是之书继续保持她漂亮的笑容,继续装傻。
“也没,没什么事。你饿不饿?我请你去吃饭。我住的地方离店里很近的,那新开了家面馆。我们去吃吧,我请你。”不安转为殷切。
吃饭啊,糟了。之书突然感到头上三条黑线渐渐浮出来。她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场面。可是这男生看起来那么可爱,那么纯洁,伤人家心的事还真做不出来。可是她要去赶车,末班车是九点,且就这一班车。现在还有半小时。她不想在这里费时间。虽然住的地方离这并不远,但是她今天腿很酸啊,走回去的话根本是要她的命。
“谢谢,我不是很饿。现在要赶车回家。”没办法,总要说的。说的婉转点吧。
“没关系,吃完我骑车送你回去。”这男生够有毅力啊。之书现在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她开始努力回想好友吴若拒绝男生时的方法。只想了三五秒,之书决定放弃。那女人向来都是暴力解决,或者找人假扮男友将对方直接踢出局。她江之书是出了名好脾气,不做那么没品的事,何况这么会时间找谁假扮男友?
“抱歉啊,我真的不是很饿。下次吧。我车快来了。”之书没辙只能快速移动身体,向附近的公交站牌走去。
“那我们不去吃了,去逛街好不好?晚点我送你回去。”之书心里叹气。对不起了小弟弟,姐姐不想吓唬你,但是你马上就要惹到姐姐了。深吸口气,决定挑明了。
“抱歉,我不想和你……”
“亲爱的,今天怎么那么晚才下班?害我没饭吃,只能过来接你。”性感的声线只一秒便清晰传入她的耳朵,话落,一只手臂横过来,轻轻松松揽住她的腰。她没有抬头,便知来人是谁,心下一松,懒懒靠在他身上。依旧对着眼前男生笑得灿烂。
“我男朋友来接我了。谢谢你送我到这里。”一句话,什么都解决了。
男生愣愣地站在那,看着眼前亲密无间的人。果然,漂亮的女生都是名花有主的。厨房的老大早就提醒他了。是他不自量力定要过来探个究竟。
“没,没什么,呵呵,那你们早点回去吧。下周见。”傻傻地笑,人家正牌男友都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谢谢啊,”对他投出一记微笑,看似无恙,实则是满意他的识相,“再见。小书,我们走吧。”
说完再不看那男生一眼。紧紧地攥着身边人的手离开。
安全将送她住处。
之书瞄了眼身边那家伙的好看的侧脸。她感觉他在生气。但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两人就这么在门口僵着。
“那个,你不会是在生气吧?”她小声地问,生怕这头小狮子动怒。
“为什么不直接点拒绝他?绕那么多弯,你也不嫌累。”他当时看她和那小子纠缠那么久,还真有点火大。
“我不想伤人心,婉转点……”
“我们刚那样你已经伤人家了。”
“我……”
“要不是我们演那么一出,那小子也不会知难而退。”
“你不是吃醋了吧?”
“是又怎样?打我女人主意,他胆子有点大了。”
“您这样说摆明了给人家希望嘛。”
“我给了你那么多希望也没见你这大半年里好好利用过。”语气带点孩子似的抱怨。手上一用力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感受她胸前的柔软。
“是我不好,冷落你了,亲爱的。奴家给爷赔罪了。”她唇畔带笑,伸手环住他的腰,乖乖配合他孩子气的举动。
“本来就是。该罚。”说完低头捕捉到那抹漂亮的玫瑰红。缠绵许久,直到她喘不过气来。眼里是意犹未尽的笑意。“看在丫头你那么配合老爷我的份上,暂且饶你。”
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之书明白这家伙是怎样都让人气不起来的。“爷的大量,奴家谢过了。”抿紧了唇,两颊露出形状好看的酒窝。带一点点的媚,一点点的娇。
林澈的笑容扩大,“酒窝很漂亮,以后就只许这么笑给我看。”带一点点的霸道,一点点的温柔。
“小气!”娇斥一声,推开他去开门。
“又不留我?”他只手撑着她即将关上的门。
“有点累。”她一脸疲倦地说。
“好吧,反正老子有的是时间。”嘴角一扬,不做太多停顿,帅气地一转身,踏着悠闲地步子离开。
她就是喜欢这样的林澈。会使点小霸道。但是不强求,不逼你。任你怎样都好的态度让人感觉就是放心两个字。人与人,确实是不同的啊。她不自觉地溢出一声叹息。
脑袋里浮现一张少年的脸,古铜色的皮肤有着干净阳光的味道。眼睛生出涩涩的痛来。
终于可以回家了。期末考折腾得整个学校都乌烟瘴气的。下午四点,文书学的考试结束。之书终于得以从苦海解脱。
回到住处,随便做了点东西吃。她买的票是第二天早上八点的。该整的东西都整得差不多了。从衣橱里拉出锐步包,现在正好空着,就去玩会。这房子的后面正好有片空地,她没事就去那练桩。在地上摆上绿色桩杯,带上耳麦听林肯公园的重金属,拿出手机放视频。她在网上下了很多韩国高手的视频。里面的动作由简入难,还有慢动作分解。看似简单,要练起来还真不容易。
之书先把简单的平花做了一遍。crazy,是平花里最基本的动作,由前剪和后剪组成,首先根据自己的习惯分左脚先上和右脚先上,先上的脚要先下,就右脚而言一般在桩的正前方左侧上桩,在桩的斜45度上桩,作动作时上身加手臂尽量放松,以腰为中心脚做动作,脸、胸、腹是在一个平面上,屁股不要向后,身体不要过分前倾,先下的右脚回来时后脚跟向右划,左脚跟上向左划,反复绕桩即可。其他很多动作都是由它演化而来的,但要练得好就要多压韧,努力把脚压成面条,不然双腿的灵活度不够,死都做不出来。
没人看到她半夜练crazy的疯样,眼神带着不服输的气势,一遍遍地练,也一遍遍地摔。脚踝和手腕生疼,却固执得不肯掉一滴眼泪。慢慢地,她可以不遗余力地做,动作标准,回桩的姿势也非常漂亮。在一片赞声中骄傲地笑。和林澈一起做的时候,默契特别好,她和叶子做的时候还会出错,不是漏桩就是扫桩。
现在做的是double crazy。关键是掌握好身体的平衡,左脚为例,左脚在前脚尖向左划,重心向左移,右脚跟在左脚的后面踮脚尖交叉即可,之后右脚在前和前面一样即可,熟练以后,后面的脚要划时要离开地面叉过桩,此动作是组合动作中音乐踩拍的基本动作,连接后面动作较容易的动作。之书先前做的时候,老是找不着平衡点。突然有一天,就这么会了,玩平花有时就是要靠灵感,那个点找到了,接下来的都简单了。不然怎样都做不出想要的感觉。
然后是crazysun。本质是正向双脚交替剪桩倒向双脚交替剪桩。crazysun每个动作频率都要一样,且要让身体有匀速旋转的感觉。这个还要累,每次做完,脚踝都痛得发麻。要想做的好看,身体就不能歪,双手不要乱晃,眼睛要和上身同步并且有引领的感觉。这些都是之书听网上高手们说的,都是经验之谈,只是做起来真的很累。毕竟不是专业玩的,实力相差太多。林澈学会的每个动作都很漂亮,但她知道他初练时也是疯子一般,只是都是要强的人,不愿在人前出丑,就一个人独自练。轮滑其实是很孤独的运动。符合她的个性,所以才会这样喜欢。
绕完十个桩,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耳朵里LinkPark的Numb很适合踩点,可却怎样都找不到所谓的匀速和引领的感觉。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动作没问题,可是速度总跟不上节奏。之书觉得脚踝开始喊痛了。停下来,细细想着如何把握动作的连接点和平衡感。这时手机响起,提示有短信。
她暂停脑子里的紊乱思维,拿起手机看短信。
“新号码。最近怎样?萧爽。”
心里泛起某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指尖开始在键盘上慢慢滑动。
“很好。不会比你差。”很自然地打下这些字,发送。
没一会短信就回过来。“那就好。听说你搬出来了。我担心你一个人会过不惯。”
“我喜欢一个人。还是很多人追,不谈恋爱也可以很快乐。”她就是要他后悔。就是要他难过。
等了会短信没来,继续练桩。却时不时地拿起手机看。她承认,她该死。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关于他,她都做不到理智。在最深的角落涌现最深刻的疼痛。
半小时后,天空之城的铃音终于响起。
“知道你好就够了。什么时候回家?想见你。”
轮子突然打滑,脚下一踉跄,踢翻了几个桩,毫无意外地摔倒。右脚狠狠地扭了一下。她疼得抱着右脚就哭了,头埋在膝盖里,克制自己不哭出声来。她知道让她哭的不是因为扭到脚,而是因为短信最后的三个字。想见你。她无可否认,她亦是想见他的。萧爽。萧爽。萧爽……这个名字她自她五岁起便如刺青般植入她的记忆中的,然后在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加深它的印记。亦加深她的痛。该死,她竟然狠得下心一年不见他。她疯了般怀念他的吻,给过的拥抱,他身上淡淡六神沐浴露的清香。她隐忍着不让哭声放出来,眼泪却抑制不住地掉,自他们分手那天起她就没有表现过一次脆弱。只是一句想见你,却把她所有的伪装狠狠地撕了下来。
彼时。他是白衣黑发的少年。古铜色皮肤上晶莹的汗水,折射出阳光的气味。手腕轻抬,橘红色的篮球滑过一道抛物线。直直落入框内。一记漂亮的空心球。女生红着脸跑到少年面前,递上毛巾和水。懒懒地伸手接过,温柔地投以微笑。
她看到十四岁的自己眼里的透明期盼。眼睛被那样温馨的画面刺得生疼。她曾经用那样炽热的眼神凝视过一个人。萧爽,你为什么可以这样轻易撕破我的坚强?好过分。真的好过分。
她哭得没有力气站起来。这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安静沉稳,骄傲锐利的江之书。她只是一个双手盈满泪水,以此凭吊她十五年初恋的小女生。
那晚之书做了个噩梦,她一直在奔跑,像是在追赶什么一样。然后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手上抓住的是十岁那年她编给萧爽的草环,上面是一片粘稠的血红。而那片红正从她身体上浓密地涌出。她被那个梦惊醒,额头渗出层层的冷汗。打开灯,四周一片寂静。窗外夜凉如水,上弦月的月亮带着隐隐的凄美。云层稀薄,空气清爽。她起身喝了杯水,便又睡下。后半夜睡得还算踏实。再未有噩梦。也没有影响第二天回家的情绪。七点准时起床,收拾好东西,打了个电话给房东说自己回家,会记得锁好门窗。然后拉着行李打的去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