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番外：梁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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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斩魔大侠！梁义是也！尔等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那年，他，梁义，人称斩魔大侠，年仅二十。
他是大穹第五富豪梁安之子，梁府三少，富可敌国，权可倾官。
他偏偏爱习武，而且天赋异禀。三岁拜入武林盟主门下，七岁可以一敌众，十岁轻而易举荡平恶匪老窝礁溪寨，十五岁斩魔道邪人无数，人称斩魔大侠，一举成名，为天下人所景仰，为武林盟主所自豪。
那年，他二十岁，攻打大穹第一魔教——玄教，一路顺风顺水，除魔无数，一直杀到了那玄教教主玄左楼面前。
面对着他信心满满地自报姓名和吆喝着让玄左楼就擒，玄左楼只是微微一笑。
“斩魔大侠？样子倒是俊俏，可惜怕是没什么本事。”
他青筋暴起，举起玄铁大剑，飞过去便斩。
可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他失败了，被玄左楼一掌击飞，狂吐了一口血，竟浑身无力。
“呀，难受吗？”玄左楼邪魅地笑着，一步步逼近，转眼已到了他面前。
“该死的妖孽！”
“你很恨魔道吗？魔道有什么错误？”
“哼！你们这些妖孽，嗜血冷酷，伤人无数，一心钻研歪门邪道来提高自身修为，多少无辜百姓都被你们残害了！你们罪恶滔天！你们不是人！”
“哦～原来你是这么看我们的啊。可真是大误会啊，我们啊，只是追求力量和地位罢了啊，至于流血事件嘛……哪有战争不杀人的？官府打仗不也一样害了很多人？怎么不见你去谋反呢？”
“狡辩！你们这些恶鬼，就该堕入地狱，万劫不复！”
“你真的很恨魔道？”
“是！我恨你们！”
“哦～我倒想起来一个好办法，正好能惩罚一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呢。”玄左楼呵呵冷笑一声，手上冒出青色的气焰，一掌拍向他，他感觉整张脸都火辣辣地疼得厉害，感觉自己似乎多了点什么……獠牙！他长出了獠牙！他十分惊恐。
“看看你自己吧，多潇洒啊。”玄左楼拿出一面铜镜，把他照了出来。
铜镜上，青色的脸，骇人的獠牙，左瞳从金色转为殷红，却仍有不变的金发和五官面孔，让人认得出这就是他。
“啊啊啊！你干了什么啊！”从刺痛的喉咙里发出的是怪兽一般的声音，他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这还只是热身啊……哈哈，等你疯狂跑到你那无辜百姓那里屠杀时，你才会体会到，作为一个魔道，杀人，是多么痛快淋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晕过去了。
等他醒来时，只觉得口渴。他被丢在了荒郊野外。
水……他找来了水源，却无法止渴。
他狂奔，奔向一个村落，村里人见了他，都惊慌失措，大喊着妖怪。
他不记得是为什么了，大概是太渴了，抓住一个人狂啃了一口，那血灌入喉咙时，竟也不渴了，可周围的人却愤怒了，拿石子砸他，喊着妖怪快滚。
一股无名火燃爆了他的心，他咆哮着，杀光了所有人。
心底里从未有过的畅快。
好像杀了人，他就赢了，好像杀光所有人，世界上只剩他一个，他就觉得清静了，心也就不那么堵着了。
他一路杀过去，落得一个“青面獠牙刽子手”的称号。
直到那天。
她出现了。
他刚杀了一群要制服他的正道，却也受了重伤。
本能咆哮着冲向她，却无力地倒在她的脚下。
好黑，好冷。
他似乎迷路了，他似乎忘却了。
他是谁？他是魔道？
他什么时候成为魔道的？哦，是杀了一个村的人那天。
那在那天之前呢？他又是什么？
他叫什么？
他是什么？
他有些迷茫。
噩梦里，无数冤魂缠着他，用刀剑制裁他，他却手无缚鸡之力般任那些冤魂宰割，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些冤魂，噩梦里的他嚎啕大哭。
他是谁？他不是妖怪吗？为什么哭？妖怪不是嗜血冷酷的吗？
他惊醒了，发现自己在一间茅草屋里，旁边是她。
“啊，你醒了？”
“唔……”他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望着她。
“呀，别这样，你现在还很难受吧……虽然不知道奏不奏效，但请你先喝了这个药好吗？不然很难受的。”她捧起一碗药汤，递给他。
“呼……”他皱起眉头。他对药不感兴趣，只想杀了眼前这个毫不畏惧自己的少女，喝点血，就能好了。遗憾的是他根本动也动不了。
“啊……差点忘了你伤太重动不了了。”她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给他喂药。
药很苦，而且烫得不行，他感觉喉咙一阵灼痛，便不满地咕噜噜起来。
她歪着头笑了笑，道：“有点可爱呢。”
他有些懵。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苦涩的药汤，灼痛的喉咙，让人无语的叽叽喳喳啰哩啰嗦的她，想杀人却一再无奈的他。
他是谁？他又做噩梦了。
可每次醒来，都有她在身边，焦急地问：“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心底淌过一汩暖流，他有点动摇了。
他是谁？妖怪？
不，不是。
不是啊？
到底是什么？
将近一个月，日日重复。
终于，那天，噩梦醒来，泪涌出来，对着她，他发出了他原本的声音：
“我乃——斩魔大侠……梁义……是也。”
她欣喜若狂，欢呼道：“你说话啦！你记起自己是谁啦！”
他只是哭着，那獠牙却还真真实实地存在着，他只记起了他是谁，仅此而已。
他能动了，但记起自己是谁后，他不想再杀人，他在她的照顾下一天天恢复，而且像婴儿一样学习正常地说话。
她每天带着他去散步，去谈天说地，教他识字读书。
她每天都去采药，熬药，喂他喝药，一心想让他快点康复。
她每天笑着，笑得那么动人，让他不知为何红了脸颊。
她每天跟他一起望夕阳，看日出，她靠在怪物一般的他的肩头上，却不害怕。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很慢，又似乎很快很快。
他慢慢记起了很多东西来。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他似乎已恢复原状，除了那青面獠牙的面孔。
她还是那么笑着，那么可人。
终于有一天，他握住她的手，道：“我，喜欢你。”
她的脸也红了，害羞地低下头。
“我，因为你，记起，自己。你，是个，好姑娘。”
“说话还是那么卡卡的呢……”
“你，喜欢，这样，丑陋，无知，愚钝，的，我吗？”
她笑了，道：“你没那么坏，我干嘛不可以喜欢？”
他开怀一笑，抱着她转圈圈，高兴得像个孩子。
那天晚上，她在他怀里喘息，他嗅着她的发香，非常安心。
“我该叫你什么？”
“啊，你说话不卡了！”她惊喜万分。
“嗯，因为你。”他笑着，摸着她的柔软的发。
她熏红了脸，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我无名无姓，自小独自一人生活。”她缓缓说道，“刚开始遇见你，着实被你吓了一惊，本以为要命丧你手里，谁知你竟倒下了。”
“然后，你还是救了我。”
“嗯……只是觉得，也许你并非本为魔怪呢？”
“谢谢你。我的……小恩。”
“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他痴笑着，“但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恩人啊……就叫你小恩好了嘛。”
“嗯……”她也笑了，二人相拥而眠。
转眼又是一年。
他打着哈欠，在地里耕作着。
与世无争，男耕女织，而且前些日子还抱儿子了，他心里很是满足。
可老天爷啊……总爱开玩笑。
玄左楼出现的那一刻，他懵掉了。
玄教在扩张势力范围，而作为教主的玄左楼也亲自出马去东征西讨。
此刻，玄教教众围住了整个山丘，玄左楼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那墨色骏马一步一踱地走向了这深藏林中的这户人家。
面前便是青面獠牙却平常如初的梁义。
玄左楼很不爽。
“呵呵，斩魔大侠，别来无恙啊？”
“你……你怎么会……”他抖了起来，挥汗如雨。
“切，看起来你厉害得很啊？怎么做到的？我下的咒，还真没见过能压下来的！”玄左楼翻身下马，逼近他。
他浑身颤抖着，想逃，双腿却不听使唤。
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怕又变成魔道模样。
玄左楼已到他跟前了。
他却无动于衷。
切，玩物已毫无意义了么？真弱啊！玄左楼冷笑一声。
一掌过去，准备了结了无用玩物的性命。
“住手！”
掌停在半空，玄左楼一惊。
她抱着孩子跑了出来，不顾一切挡在了他面前。
“不要伤害他！”她大喊着。
“小恩……”他想让她逃，却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来说下去。
玄左楼皱眉，咬咬牙。
“你……怎会在这……”
“玄左楼，你不必知道那么多！”
“为何叫得这般生分？”玄左楼想牵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打开。
“玄左楼！你堕入魔道，杀我父母，灭我族人，你还想怎样！”
“宛儿……我只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霸占我就做出此等罪恶滔天之事吗！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就是个杀人狂，你就是个恶魔！为什么你又要出现在这里！还想伤害我的丈夫！？”
“什么？丈夫？！”玄左楼青筋暴起，眼珠爆出血丝，“你宁愿从了这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也不愿……也不愿接受我吗？！他不也是魔道吗？！”
“呵……他跟你不一样！他这样不都是你害的？”
“哦……哦……哈哈，哈哈，我懂了……怪不得这个小鬼能压制我的咒法……原来……原来是你啊！”玄左楼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怎么就忘了，你我皆是溟潺族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可你为了跟我作对，把自己都送给这个小鬼了吗？还生了个贱种啊！”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玄左楼，别再执迷不悟了好吗？我们不可能！”
“凭什么？！”玄左楼咆哮起来，“玄宛儿！就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拜托！你我父母皆不一样，只是我父亲和我母亲战亡，我们才重组了家庭成为兄妹而已！我本也不姓玄！”
“可我们终归是……”
“住口！”
“别再……”
“我不想听！”
“不可能的事情不会发生！”
“世上哪有事情是不可能的！”
“让我爱上你，永远不可能！”
玄左楼愣住了，下一秒又悲哀地笑起来，摇着头，道：“宛儿……你怎么能这样狠心……”
“玄左楼……如果你还爱我，就别再纠缠我了。让我和我的丈夫……”
“不可能！让我放弃，不可能！”
玄左楼一掌劈向她身后的他，他哀嚎一声倒在地上抽搐。
她慌了，忙过去想扶他，却被他推开。
玄左楼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抱过她，又让人掳起那孩子。
“玄左楼！你到底想干嘛？”
“那年，你逃掉了，我以为你死了。现在……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至于那个贱种，为了你我可以暂且不杀。而这个小鬼……呵，让他成为你口中的恶魔好了！”
玄教教众都随着玄左楼撤退了，小山丘忽然空了。
他流着泪，抽搐着，看着这一切的破灭。
好恨！恨自己，恨他们，恨老天，恨所有人。
凭什么要让他受这个罪啊？
太弱了，都怪自己太弱了。
什么斩魔大侠？到头来还不是被魔道玩得团团转？
真是窝囊！看着自己妻儿被掳，却无能为力……
变强……要变强啊！
无论如何都要！
他怒吼着，青面獠牙愈发狰狞，双眼也变得血红，金发的发尾也染了半丝的血红之色，额头上长出巨角来，他彻底成了怪物。
只知道站起来后浑身难受，不顾一切飞奔向有人的地方，开始屠杀。
他屠杀着，饮着各种人的血，饥不择食。只要有血，他都要饮尽，每次饮完血，他都会觉得自己的实力涨了一大截。
他变强了，开始去袭击门派。
那些毫无防备的小门派都被他血洗，而修道之人的血让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越傻越痛快，他又忘了自己是谁了，只知道要变强，要杀戮。
那天，他胆子一大，竟去袭击第一大门派——乘月宗。
乘月宗也是猝不及防地应战，虽制服了他，却也元气大损。
他被关在石牢阵法里，被锁得严严实实。
每每有人接近，他都会咆哮，都会怒吼，甚至会挣脱了铁链杀掉那人。
直到……武林盟主，他的师父，来到他跟前。
他依旧咆哮着，可师父却叹了一口气。
“失踪了快有四年了，爱徒梁义呵……汝怎会变得这般？”
他怔住了，那浑厚的嗓音，熟悉的师父的声音，让他心不再躁动不安。
“爱徒，汝还不速速醒来！”师父拿出那把仙气四溢的匕首，往他鼻唇间重重一划，钻心的疼痛让他大叫起来，但獠牙已不见，巨角已消失，那金发金瞳之貌又回来了，那青色的咒法毒气都钻进了被划的伤口里，成了一道青色的疤。
铁链松开了，他跪了下来，浑身无力。
一切都记起来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再也不是什么斩魔大侠。
也再也不是什么青面獠牙。
都结束了。
他闭上了眼睛。
只做一个回归的孽徒。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番外：梁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