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寒》栖碧宫主

36、潋隽书院

　　36．

　　“你的计划，是从那日在琉璃坊相见就开始了的么？”我按着胸口。
　　江寒不再看我，也没有回答。
　　忽然，脑后传来一阵剧痛，我心里庆幸，今天不知道那路神仙显灵了，让我在最想昏过去的时候昏过去。
　　“烟儿，你做什么？”最后一句听到的，是江寒的大叫，那叫声里，有一点点的苦涩味道，是心痛么？

　　梦境吗？这里是哪里？眼前的景色渐渐清晰……

　　这里，太熟悉不过的地方。潋隽书院，本朝官拜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嗣，特准在这里学习。成为国家栋梁之材的理由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让皇子们读书有个伴，也不容易寂寞。潋隽书院，是个很美丽的地方。书院中心，有一片很小的湖水，岸边一侧种满了柳树，夏天的时候坐在湖水边就会闻到柳叶的芬芳。
　　可是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谁会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在树下静静的看着那片湖呢？

　　“喂，赵玄瑞！你欺负人！”小小的穿着锦衣的孩子被一个穿着浅色明黄衣服的男孩扑倒在地，拼命的互相厮打着。
　　一个穿着藕荷色丝裙的小女孩走过来，一脚踢开黄衣小子，把哭哭啼啼的锦衣小孩扶起来，“来来，别哭了，姐姐来救你了！”一样的面孔，却是一个娇滴滴，另一个气势如虹。
　　“哼，就会找姐姐来帮忙，算什么好汉？”黄衣小子轻蔑的撇撇嘴，拍拍屁股走了。
　　“赵玄瑞你还没被本姑娘教训够吗？”小女孩跳着脚追了过去。
　　一转眼，战场上只剩下那个哭得淅沥哗啦的孩子。
　　“呜呜呜，我……才不是我姐姐，我是……哥…哥。”一遍抽噎着，那个孩子慢慢的站起来。

　　一块白色的手绢出现在眼前。
　　小孩子抬头看看，一双同样稚气却意外的温柔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擦擦眼泪吧，不然会变丑哦。”那是个并不十分俊俏的男孩子，肤色白皙甚至有些病色，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却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粗布长衫，散了黑发在脑后，加上比起一般孩子略微突出的身高，看上去大概有十五六的样子。
　　锦衣小孩子接过手绢，狠狠的揩了揩鼻子，再用力揉揉眼睛，一番折腾下来，原本白净的手绢，已经惨不忍睹了。看着自己的杰作，锦衣小孩子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今儿个回去吩咐下人帮你洗干净，再差人送到你府上去好么？”
　　“呵呵，不必了，一块帕子罢了，堂堂的定远侯府还会放这个在眼里？”
　　“怎么不会？”小孩子急急的说，“这个，也是上等的……诶，棉布吧。”
　　“哈哈，嗯，可不是，上上等的棉布哦。”
　　“果然是……”锦衣小孩子恍然大悟的把那块揉的乱七八糟的手帕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嗯。”
　　“那个，那个，请问公子是那位大人府上的公子呢？”锦衣小孩子谨慎的问，“今天傍晚之前，一定给您送过去。”态度在听到“上上等”立刻恭敬了一大截，果然是经商的天才。
　　“……”那位手帕的主人，却楞了楞神，随即说，“我这帕子金贵的很，一般下人洗不得，偏要你亲自洗干净才可以。”
　　“我？我洗？”
　　“对。然后明日带过来给我就好了。”那人笑着说。

　　当天晚上，威风八面气宇轩昂的定远侯爷坐在一个大澡盆旁边，一边大声叫骂一边辛苦地教着自己的大儿子，如何洗手帕……

　　“这个，给你。”小小楚有点扭捏的把一块看起来比昨天没洗的时候好不了多少的手帕递出去。
　　“啊……我的上上上等的棉布手帕！”那人非常心痛的大叫。
　　“喂，昨天你明明说上上等的，今天怎么又加了一个上？”小小楚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钱包。
　　“是你洗的么？”那人看了一眼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的小小楚。
　　“当然了。”想想那个过程，小小楚不由咽了口口水。
　　“所以啊，就再加了一个上等，这里面有你的心意啊。”
　　“我的心意？”小小楚惊讶道。
　　“嗯，你希望它能变得和原来一样干净的心意。”那人又一次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笑，原来看起来苍白的脸立刻浮现了一阵粉色，平凡的五官也生动起来。
　　“噢，对，我的心意。”小小楚自己也知道绝对不会有这种好心意，辛苦的洗手帕也不过是为了怕赔钱。但是，那人笑起来好……漂亮，这种细节就不用计较了。“那个，昨天还没请教，您是哪个府上的公子？”
　　“……我姓苏，单名一个展字。”
　　“苏展？”
　　“嗯。”
　　苏？苏大人……没有啊，苏将军……没有啊，苏尚书……没有啊，苏侯爷……有吗？苏……“喂！你去哪里啊？”小小楚跟着那个月白长衫的身影跑了过去。
　　“苏展，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叫叶子楚，是定远……哎，叶家……嗯，反正我就叫叶子楚啦。”
　　“子楚……好名字……”苏展很认真的说。

　　从此之后，想方设法让苏展笑成了小小楚每日上太学的唯一目的。一群打闹的小皇子，小侯爷，小少爷们里看不到他了，每一日，小小楚都尽自己最大可能的贴在苏展的身边。苏展似乎从来都不上课，只是捧着一卷书坐在湖边静静的看，有时候看诗经，有时候看志怪小说。小小楚也跟在苏展旁边，不过，只是靠在他身上在柳树下打瞌睡而已。
　　日子一天一天，很慢也很快的过去。终于，叶子楚被老爹叫去。
　　“那个姓苏的公子，你还是不要跟他太过亲近的比较好。”
　　“为什么？”
　　“……总之，你听爹的话没错！”
　　“不要，他……爹，苏展人很好的！”
　　“住嘴！你认识他才几天，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苏展他真的很……”
　　“叶子楚！从明天开始，不许去太学了。给我在家闭门思过。”

　　……
　　发疯一样的用椅子砸坏了窗户，又发疯了一样的跑出叶家大门，从来没自己一个人去过太学的叶子楚，在街上横冲直撞……终于，找到了那个粗布白袍的身影，还在那汪湖水边，还在那棵柳树下，还是那样温柔的笑着。
　　紧紧地抱着苏展，“我不想和你分开。”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却还是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傻子楚，人和人都是会分开的。”苏展还是笑着说，摸着小小楚跑得凌乱的头发。
　　“我不要，不要和你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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