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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番外 - 耳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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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宏是李家的独生子,但严格来说他排行老二,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了。在他哥去世的第二天,他就出世了,李母觉得这是他哥又投胎转生到了家里,因此对李宏疼爱有加,甚至把哥哥的名字让给了他。
鸿李村有条大河叫罗生河,穿过村后的大片荒地,四周堆着几块大石,寥寥地长着些杂草。听说三十年前村长计划把这片荒地分家到户,滋养成耕田,但承包的农户不是失踪就是死于非命,村里人都觉得这片地不吉利,渐渐地也就把它废弃了。如今这块地还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模样,满目荒凉,虫蚁不生,插了几道烂网子,竖了一个警告牌,让村里人勿要靠近。
李宏茁壮成长到了十五岁,思想上竟起了不该有的瘾子,经常逃课躲到学校厕所的角落抽烟卷,一来二去就结识了一帮地痞流氓。原本清爽乌亮的短发染成了土黄色,靠劣质摩丝竖起了一个朝天扇;右侧耳骨上开了三个小洞,穿上了铝环,除了着装还算正常,还真有些不良少年的样子。
“宏子,明天去罗生河游泳吗?”王强叼着一根短烟,赤身裸背地靠在李宏的手臂上,黏腻腻的汗水沾湿了李宏的整条袖子。
“罗生河?”李宏抢过王强嘴里的香烟叼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妈不让我去。”
弯折的烟蒂精确地抛进了路边的树丛里,闪着点点火光。
王强咧开一嘴黄牙,笑得花枝乱颤,“哎呦喂,您什么时候成了妈妈的乖儿子了。”精壮的手臂搭上李宏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警告,“是水哥让我叫你的,你该明白了吧……”
李宏不经意地往旁边挪了挪,脸色暗了下来。水哥是他们老大,虽然身子板不壮,但胜在心狠,隔三差五地挑几个不顺眼的在兄弟面前杀鸡儆猴一番,地位很是牢固。
李宏是他收的第五个小弟,也是最特别的一个。自见到李宏的第一面起,水哥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李宏搞上手,为此做了不少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不过他的耐性一向不好,尤其是到了犯罪率高发的夏季,对李宏的手段也越发狠戾。
“好,我知道了。”李宏虽然恶心水哥,但也不想撕破脸给自己找麻烦。
王强猥琐地笑笑,不再招惹他。
鸿李村的夏季总是让人觉得少了一点东西,那就是活力。不管白天还是夜里,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家里养的看门狗都懒得吠几声,偶尔几声昆虫的鸣叫,都让人觉得稀罕。
李宏坐在戏台上,交叉的两条腿搭在边缘,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花灯笼。
“宏子,来得这么早。”水哥笑嘻嘻地走到台前,两只眼睛就像狡猾的狐狸一样眯成了一条缝。
李宏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不自觉地压了压眉头。
“水哥早!”
利索地跳下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意。
“嗯。”招呼着身边的王强,三人一齐往罗生河走去。
在护栏网的西边有一个不显眼的破洞,那是水哥收拾小弟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三人扒开网洞迅速地钻了进去,踏着湿软的泥土走到了河边。
罗生河的水表面看着很清,漾着淡淡的青色波纹,水底零星地点缀着几块黑石。也不知是不是水清则无鱼的缘故,河里连只游物都看不见。
“宏子,一起啊!”浑身赤/裸的水哥在不远处的岸边举着双手,脚跟一点一点,做着入水前的准备。
李宏讪讪地笑笑,穿着衣服直接跳进了水里。
水中的气味有些难闻,就像王强呵出的口气,李宏呆了几分钟实在有些忍受不了了便爬上了岸。
趴在岸边的李宏眼前一片漆黑,头也有些晕乎乎的,缓了好久才舒服一些。
“低血糖?”李宏掏掏灌进耳里的河水,流出了一根金色丝线。
“宏子,看到水哥了吗?”从水里爬出来的王强神色慌张,急急忙忙地朝李宏跑过来。
李宏将丝线收进口袋,指了指河面,“不是在水里吗?”
“没有了,没有了……”王强双手抱着头,眼睛瞪得像两颗铜铃,喃喃细语,“一眨眼就不见了,不见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宏将王强拉出护栏网,把他按在了一块原石上。
王强抖抖发白的嘴唇,手指紧紧抓住李宏的肩膀,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水哥刚跳下水,王强也跟着跳了下去,两人在相隔不远的地方潜泳。王强知道水哥的水性其实不太好,平常在水里呆一会就上岸了,但是今天的水哥却一反常态,直直地浮在水里,勾着唇角盯着面前的王强。
王强刚要伸手触碰水哥,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艰难地吐了几个水泡,手脚并用地挣出了水面。当调整好状态再次回到水里时,却发现水哥不见了,只在石头的夹缝里找到一枚银耳环,他隐隐察觉水哥出事了。
“王强,先别急,说不定水哥先回家了,我们回去看看。”李宏拽着惊慌失措的王强往回走,心里有些希望水哥不要出现。
水哥家里只有一个爷爷,父母都在城市里打工,每个月都会汇一大笔生活费给他们俩,除了亲情欠缺,在物质方面还真没亏待他。
李宏和王强来到水哥家里时,他爷爷正在二楼的房间里午睡,见到他们俩到来,也没表现出多少惊讶,只是静静地听王强叙述着整个事件的经过。
“啊,俺知道了。”老爷子站起身朝李宏他们做了一个往外推手的动作,很明显是在赶人。
身后的大门被猛地合上,荡起一圈灰尘。
“谢谢你啊,老婆子。”老爷子抚摸着相框里的黑白照片,里面的老人脸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弯着的眉眼洋溢着浓浓笑意。
老爷子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水哥的写真照,放进了老人的相框里,双手合十诚心揖拜。
晚饭后从邻居家听说水哥死了,在护栏外的原石上发现了他的尸体,浑身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水迹,就像沉沉睡着了一样,除了下半身少了一根应该有的东西。
整个村子比平时又冷寂了几分,但是传言却不少。有的说他乱搞男女关系,被人阉了命根子,还列举了几个姑娘的名字,被家人闹了好几天才压下去;有的说他冒犯了土地大仙,大仙拿他的命根子做了丹药;甚至还扯到了他独特的性生活。总之整个村子闹得人心惶惶,学校也决定停课放假一周。
李宏和王强没有把罗生河的事说出来,两人默契地知道水哥是被脏东西夺了命。没过多久,王强便跟着家人离开了村子,知道秘密的人只剩下了李宏。
水哥的死最终判定为意外,纵是有疑点也进行了选择性忽略,这一篇算是翻过了。
但是李宏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嗞——”
“又来了!”李宏烦躁地翻个身,自从水哥死后,每天晚上定时定点耳朵里都会响起穿脑的杂音,直到他实在忍受不住了才会消失。
“嘻嘻嘻。”杂音变成了一串串诡异的嬉笑声在李宏的大脑中东撞西碰。
李宏将被单裹成一团罩在头上,声音比原先还清晰了很多。
“李宏,李宏。”
“你他妈到底是谁!”李宏丧气地冲着空气大喊,头顶的灯泡象征性地闪了两下。
“水哥!”
李宏猛地砸到了墙上,水哥的阴影在微弱的灯光下忽隐忽现。
接着眼前就像展开了一幕老电影,将时间快速倒退回了事发当日。
水哥朝着水面努力摆动手脚,就在他刚碰到水面时,双脚被一双手倏地拽回了水里,身体立刻动弹不得,肺里的氧气被河水不断地挤压了出去,死亡的麻痹感让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提醒过你的,不要碰李宏,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一只冷冰冰的手摸上了水哥的脸颊,指甲缓缓地刺了进去。
“这双不守规矩的眼睛就不要了吧。”
水哥的眼皮被从眼珠里钻出来的手指向上一翻,顿时只剩下了一个幽深的眼眶。
“还有这个……”
手指沿着腹部慢慢下移,掐着根部轻轻一拽,整根都被拔了下来。
“唔——”
“乖孩子,不要叫。”背后的鬼魅用手捂着水哥的口鼻,舌头舔上了带着耳环的左耳,舌尖一卷,粘着碎肉的耳环落入了水里。
鬼魅看着坐在岸上的李宏,温柔一笑。
“记住,我叫李宏!”
鬼魅在水哥耳边轻声低语,然后将他整个吞进了腹中。
“你是哥哥!”李宏听他妈说过自己有个去世的哥哥,自己的名字也是从他哥那里继承来的。
“嘻——原来你知道我。”鬼魅似乎很开心,灯泡直接被闪报废了。
“你为什么要杀水哥?”
“嗯?”鬼魅似乎对李宏的问题感到有些疑惑,“这不是你心里所想的吗?”
两手从后环住李宏的身体,一股阴冷的气息扑在他的耳边。
李宏用手指细细摩挲着左耳的耳环,浅浅吐出一口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