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重来》狗狗鱼

1、错误的开始

　　苏言刚要下班，手机响了，她习惯性的瞟一眼来电显示，偌大的字体既熟悉又陌生，沈嘉禾。苏言还记得最初刚认识沈嘉禾时，当介绍人说起这个男人叫沈嘉禾，苏言就有种想交往的冲动。她觉得他的名字起得真有水平。嘉禾，家和。光这么重复的念着，就叫人温暖。可如今，这个名字带给她的早已经不是温暖，而是数不尽的落寞。

　　苏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常拿起电话，接下来是一串干净洒落的对话。
　　“喂”
　　“我晚上有局，不回家吃了”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恩，那挂了”
　　嘀嘀嘀。。。一阵盲音。

　　结束了。

　　对话，还有一切。
　　在刚结婚的时候，苏言也会甜蜜蜜的把沈嘉禾的电话存成老公，然而每次吵架结束后她都要把手机里对沈嘉禾的称呼改成更生分一点的叫法，从老公，到微信昵称，到小名，到全名。最后一次争执过后，苏言又拿起手机，看着沈嘉禾的名字，这次除非直接删除，还能再换成什么呢？混蛋？讨厌的人？还是杀父仇人？

　　苏言已经不小了，三十出头的女人实在没那么无聊，于是，沈嘉禾的名字就这么一直在手机里存到现在。

　　苏言也时常在想，他们怎么就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今天，就算再不合适的鞋子，穿着穿着也总有习惯的那天，可是他们的这双鞋已经磨得满脚血泡，结了痂都不见好。难道再这样穿下去就真得截肢吗？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把他们的棱角磨成更适合生活在一起的样子，而是分歧不断的增多，矛盾不断的尖锐，吃饭也能吵，看电视也能吵，睡觉也能吵，只要说话，就能吵。就像一只鸟，一条鱼，永远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不在一个频道却又怎样也切换不过来。

　　时间久了，大家都识趣的学会了沉默。不说，就永远不会错。
　　家里的空气总像石头一样坚硬压抑，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摇摇欲坠，布满灰尘，只一阵风吹过，就遍地狼烟。
　　这阵风若没有还好，若有，他们的关系就是能持续几天几天的零下好几十度。冷的都可以穿棉袄。
　　放下电话，苏言不免心里一阵凄凉，称呼远了，那心呢？

　　苏言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裴勇俊主演的韩剧，我们真的爱过吗？这是她现在特想问自己也是问沈嘉禾的话，她特想有一天，她能指着沈嘉禾的鼻子说，“沈嘉禾，你没资格总指责我，你告诉我，你爱过我吗？”

　　这种撒野式的宣泄方式只能在苏言的梦里一遍遍演绎，她不会那么过激，她已经不小了，她已经三十出头了。

　　于是，苏言习惯了沈嘉禾的沉默，以及冷漠，她像适应曾经的一切那样适应着这种氛围，她有时会自我安慰说，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既然上天选择了我，那就是我。

　　以前，苏言不信邪，更不信命，就像当初谁也不看好她和沈嘉禾的婚姻，她却十分笃定并且坚持自己的选择。
　　现在，她信了，非常信。不但信，甚至开始迷，她算计着孔子认为中庸好些，老庄觉得无为而治，连沧海桑田都不过是转瞬即逝，她又何必拘泥于眼前的得与失呢？

　　苏言给陈瑶瑶发微信，“瑶瑶，这回我是真得道了。”

　　没想到陈瑶瑶把电话打了过来：“铁儿，这北京的地铁是越来越挤了。想给你回信息手机差点没被挤飞。刚去见了个大客户，弄不好我又有一笔大单噢。苏言，快来吧，请你吃饭。”
　　她由衷为瑶瑶感到高兴。而光听声音，就知道瑶瑶现在一定笑的眉飞色舞，看来，她早把成仙成魔的事丢的一干二净，大学时，她还拉着于苏言的手，约定，不开心就打坐，霉气会一扫而光。毕业后，她和苏言同时被一家台资的贸易公司录取，三个月的试用期，一单不成就走人，苏言在入职三天后就成了一笔够这家公司受用终身的大单，老板笑的合不拢嘴，逢开会必夸苏言，夸着夸着就开始变成自己多会识人。千里马常有，但伯乐不常有。苏言也因此被荣升为部门经理。可郭玥却始终进入不了状态。那时，苏言时常举着手对郭玥说，加油。你一定能行。
　　现在，一切都颠倒过来，苏言自从离开北京回了家乡，就离开了所谓业绩的东西，国企的工作，安逸舒适，相亲，结婚，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抛开有压力的工作，却迎来有压力的生活，于是，她想到了郭玥的屏气凝神的成仙法则。没想到，当初信誓旦旦和苏言传教授业解惑的郭玥却早已经将这些抛至云霄，活脱脱的成了以前的自己。
　　只能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挤公交回家。
　　这条路来来往往走了两年，直到今天，依旧没有熟悉的感觉，似乎越走越陌生。就像沈嘉禾于她，他开心或者不开心，幸福或者不幸福，在想什么，苏言从来都不知道。沈嘉禾也应该从未试图让她知道。
　　小城市的公交依旧很挤，苏言已经习惯了，每次都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司机旁边，戴着太阳镜，看不清楚别人，别人也看不清楚自己。
　　到站，下车。像闹表那样精准。每天都是。
　　又来到了这个路口。每次走上这条路，就像走进了世界末日一样沮丧。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十字路口，左还是右，哪边似乎都到不了想去的地方，于是苏言站在原地，始终站在原地，看着车流，人流，擦身而过。从白天到夜晚，从黎明到黄昏。时间久了，也就忘记了当初为什么来到这条路上。
　　这个城市的黄昏，也有闪烁的好看的霓虹，一闪一闪的，苏言眯起眼睛，模糊了焦距的镜头里，出现了丢失掉的一幕一幕。
　　自从很多很多事情发生后，苏言选择了失忆，对于以前的一切，都忘了。每当有同学聊起学生时代的好玩的事时，转头问苏言，是这样吧，对不，苏言？
　　苏言都会轻描淡写的回答，“我忘了”。
　　多好。
　　只需一句，我忘了。就可以少了很多以前以后的时空交错，谁知，忘的多了，就真的忘了。
　　就像此刻，通往沈嘉禾的心，那是一条永远未知的路，现在站在哪里，该往哪里走，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