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碎》夜螢落

5、琉璃·碎 第二章

　　墨竹居内的小庭院裏，越前慣用的左手握著旋越寶劍，獨自練習劍法。而不二則靜靜地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看越前練劍，如同他曾經看著手塚練劍時那般。只是，現在的他，已無法像從前一樣用眼睛來看了。

　　近日來，越前總是勤於練劍，使得必須被他照看的不二也得留下陪伴。但這也難怪，數月後的武林大會雖名為選舉下一屆的武林盟主，卻也是江湖上後起之秀嶄露頭角的絕佳機會，若能小露風頭，必能得到武林人士的關注。

　　“不二前輩，怎麽樣？”越前收起旋越劍，問。這幾日在不二前輩面前練劍，他可説是受益非淺，更使自己對他增了數份敬佩。不二前輩雖然看不見，卻能發現自己的不足與錯誤，並給予指導。

　　“已經很好了。”不二淡淡笑著。龍馬與手塚像亦不像，他們同樣執著，區別在於，龍馬追求的是劍術，手塚則是成功。就像現在，手塚絕不會像這樣請教自己。不過，這或許也是現在的自己還能對龍馬露出自然真心的笑容的原因吧。

　　“不二前輩，你、習過武嗎？”越前問。他對不二的過去感到十分好奇，朝夕相處了三年，除了一些日常習慣，他對他一無所知。

　　“龍馬，時間到了。”不二有意迴避他的問題。

　　越前知道又到了不二每日彈琴的時間了。他把劍收好，走過扶起不二。

　　****

　　不二坐在琴桌前，依舊是那一首《落燕歸》。

　　一曲終，一陣掌聲響起，在安靜的落院中特別凸顯。“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陌生的嗓音隨後響起，闖入的是一名長相艷麗的男子。或許，說一名男子艷麗很奇怪，但他給人的感覺確實如此，就像一朵薔薇，帶刺的紫紅薔薇。

　　“多謝公子誇獎。”不二起身，示意越前扶他離開。他不喜歡在彈琴和回憶時被人打擾。

　　“想必這位就是武林中盛傳的金絲雀吧，果然美若天仙，難怪盲了一雙眼，還能讓冷面盟主如此寵愛。”從他嘴角的笑意及語氣中的嘲諷，任何人都會明白，他口中的金絲雀，是什麽意思。

　　“你——”越前動怒，握住旋越劍，卻被不二按住拔劍的手。

　　不二對華服男子微微一笑，“觀月公子，不二還有事，恕不能相陪。”然後轉頭，“龍馬，走吧。”

　　不二和越前舉步離開，只留下華服男子——聖教教主觀月初呆立在原地。

　　****

　　“龍馬，帶我去見手塚。”回墨竹居的路上，不二忽然開口。

　　越前聼了一愣，沒想到一直對堂主能避則避的不二前輩，會主動提出要見堂主。

　　“龍馬？”見越前沒有回話，不二問。

　　越前思索著手塚此刻的所在地點，回答，“好。”

　　青堂堂主的書房裏，手塚正與數名親信討論關於武林大會的事宜，卻聽到門外護衛通傳不二要見他，不由一驚，連忙讓護衛將不二請入。

　　不二在越前的攙扶在進入書房，平日總挂在嘴邊的笑紋在“見”到手塚後蕩然無存。“手塚，我有話要和你說，單獨。”

　　“你們都出去吧。”手塚道。不二難得主動來找他，而且還是與他單獨相處。所以，一向謹慎、不被私事影響的手塚丟下工作，遣退其他人，留下不二。

　　“不二，你……”

　　“手塚，我要搬出墨竹居。”不二在手塚詢問之前搶先説明來意，表情異常認真。

　　“什麽？！”這比聽到不二親自來找他更令手塚感到驚訝。當年，是不二自己要求要與其他人分開住的。

　　“我想你應該聼得很清楚。”

　　手塚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搬出墨竹居，和其他弟子住在一起，就代表他不再立身於江湖之外。

　　“可是，你的眼睛……”

　　“你真地認爲，區區一雙眼，能阻礙到我？”三年來，一直依靠旁人，只不過是因爲他不想當一個習武之人。

　　“爲什麽？”手塚問，也是回答。因爲他知道自己勸不了他，更沒有資格。

　　“因爲，我不想再被人説是你的男寵！”不二的語氣中竟帶著怒意。

　　說完，不二轉身走出書房。一路他的動作順暢無阻，完全看不出是一個雙眼看不見的失明之人。

　　****

　　搬出了墨竹居，不二和越前的新住處便在除了身為堂主的手塚以外數位入室弟子所住的春園，而二人的寢室依舊比鄰。

　　不二的新居中，從整理完畢之後，就擠了一屋子的人。除卻不被歡迎的手塚及目前不在青堂的桃城武和河村隆，所有入室弟子都在其中。

　　菊丸理所當然地坐在不二旁邊撒嬌，大石和越前分別立在二人身側，前者不時插話關心，後者不發一語。一臉凶相的海堂熏因爲死對頭桃城不在沒人吵嘴，也變得安靜。而乾，仍是捧著他的記事簿站在門邊寫個不停。

　　“乾沒有分析出我搬出墨竹居的原因，真是難得。”不二道。一般情況下，乾總會第一時間說出他對事物的分析結果。

　　乾停下筆，回答，“不二，你的數據，我還是無法掌握。”然後，又繼續寫著別人不知道的資料。

　　“那是當然啦！不二很厲害嘛！”菊丸拉著不二的手，比自己被誇獎還要開心。

　　“不二一定是覺得和小不點兒一起太無聊了，所以才會搬出來的。不二和我們一起住，我們就能經常一起玩了！”菊丸開心地道。想必除了他，沒有人會說出這种理由，若真是因爲無聊，不二與越前又怎會在墨竹居住了三年。

　　“是啊，有菊丸陪我，一定不會覺得無聊。”不二揉了揉菊丸微翹的火紅頭髮，淡淡笑著，心情好像也被他的愉快所感染。

　　“不知道是誰陪誰呢。”越前似是因菊丸剛才的話感到不悅，嘀咕了一聲。

　　“小不點兒，你剛才說什麽？！”菊丸耳尖地聽到越前的話，狠狠地瞪著他，而越前只是聳聳肩。菊丸正要回擊，說越前不會照顧人、不該把不二交給他，卻見越前倒了一杯茶，放到不二手上。

　　不二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對越前一笑，“謝謝你，龍馬，我剛好覺得有些口渴。”

　　這小小的舉動，看在衆人眼裏，都知道這是他們三年來養成的默契，使得菊丸原本要說的話也沒辦法說出口。

　　“雖然現在有我們這麽多人陪不二，小不點兒你還是要好好照顧不二，如果讓不二受傷的話，我菊丸英二一定不饒你！”菊丸一臉認真地說。只是那樣的表情，倒讓人看了覺得有些不習慣。

　　越前偏過頭，臉上浮起兩抹不自然的紅暈。“我會好好照顧不二前輩的。”

　　“龍馬很會照顧人的！”不二柔柔一笑，看著越前，拉住他的手。當初，使自己選擇他的陪伴，三年來，也早已習慣有他在身側的感覺。

　　或許，自己是依賴著這個彆扭的少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