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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主公晏驾 ...

  •   苏妃一直对她很好,皇后规矩甚多,幼时她到外面玩耍,常常灰头土脸地跑去静和宮找苏妃,那时候苏妃性子温柔,命人打水给她梳洗,她自己担心女儿身暴露,不肯让苏妃近身,苏妃便让她去屏风后梳洗,自己则坐在屏风另一侧和她聊天。

      若说这宫里还有谁是真心待她的,那便只有苏妃了。

      “凰儿,”苏妃突然笑了,她伸出手拉着灵均的手,到一边的理石靠背椅前坐下,眉目婉婉,“你父皇给你取的小字是凰儿,却从不在人前叫,可知凤凰是瑞兽,凤为雄,凰为雌。兰贵妃生的哪里是个皇子,而是个小公主。”

      苏妃目光盈盈的,灵均感觉额上沁出了汗珠,这个小字只有父皇母妃知道,此刻苏妃嘴里吐出的话若此刻又任何一个人在场,太子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
      太子心中快若闪电,迅速闪过几个念头,她的官靴中常年藏着一把匕首,心中几经波澜,到底没把匕首拔出来。

      前一世时,孟辞临便常常说她性子太过慈软,尤其是对亲近之人,亲厚尤甚。她自己也晓得这个弊端,可是总是改不过来。

      面前坐着的,是苏妃,是自幼疼爱她的苏娘娘,太子的手握紧又松开,她轻声说:“苏娘娘在和孤开玩笑吗?”

      “哦?”苏妃轻轻一笑,声音也是淡淡的,“前几日我来看主公,主公昏睡着突然说了一句话‘凰儿,你不要这江山也罢。’当时我心中便开始不安,在你幼时,我隐约记得兰贵妃就叫过你凰儿,我又担心被有心人听见,便日日守在这,今日,主公又说了句话,”苏妃站起来,静静地看着太子。

      “主公说:‘江山太重,朕舍不得女儿’,主公病势凶凶,人事不省,可偏偏最记挂的就是他的女儿。”苏妃走到太子面前,目光宁静,“凰儿,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太子从头到尾都是沉默的,他不明白苏妃今日来找她,说这么多话的缘由,灵均心中的思索百转千回,不露分毫,他淡淡一笑说:“父皇病重,神志不清,孤堂堂男儿身,苏娘娘还不信孤么?这真是让孤无所适从。”

      苏妃并不在意太子的反驳,她静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太子说:“孤送一送苏娘娘。”

      苏妃不可置否,走到宫门口,有黄门递过来一盏宫灯,站在门口,苏妃目光莹然,轻声说:“兰贵妃身体康健,为何突然病亡?太子何不问一问皇后?”

      不待太子再言,苏妃再盈盈一礼,执着宫灯缓缓走远了,太妃今日一声白衣,走路袅袅婷婷,逐渐消失在深深的宮道尽头。

      太子眸色深深,一眼看不见底。

      深秋的风自宮道尽头吹过,掀起太子的玄衣,她沉默地站在青石板路上,有黄门走过来低声问她用不用准备撵轿,太子轻声说不用了,声音平淡没有起伏。

      夜空中冷月一轮,连绵不断地宫阙好像凝固的怪物,太子瘦削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这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而最近发生的事亦是前世不曾遇到的。在她大刀阔斧地整治掖庭的时候,更多的人针对她的变化而调整了应对策略。

      关于母妃的事情,前一世她了解得并不多,只是这一世却有人刻意让她知道,这定然不是偶然。这背后主使之人,其心可诛。

      三日后。

      凤阳宫正殿,国师晏甘并三名翰林学士正把此次恩科的文章上呈给太子。

      “这是此次恩科翰林院挑选出的策论,请殿下亲选前三甲。”

      太子高坐明堂,头戴冕旒,身着玄色冕服,双肩绣以翟纹,她本就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凤目更是凝结成霜。

      她伸手取过晏甘呈上来的裱金宣纸,逐一看过去,太子一目十行,看得不慢,只是到了其中一篇却放慢了速度。

      过了片刻,把这一篇策论单独放置一边,待到全部策论阅览毕,太子从全部策论中选出两个,又把单独的这一篇放在一起。

      “这便是前三甲,”太子静静地说,纤纤手指指着单独的那一篇说,“一甲二甲就劳烦国师替我定下,这篇是三甲。”

      国师伸手接过,躬身称是。

      太子今日的举动格外反常,本应是由太子钦定状元,可偏偏太子把选出来的策论定为探花。晏甘垂目,看见了探花郎的名字:苏长卿。

      “不知国师在翰林院为他们留了什么职位?”太子目光静静,一片平和,让国师恍惚想起太子在他座下学习的日子。

      晏甘一揖:“回殿下,从四品侍诏一人,正四品院士一人,从三品承旨一人。”

      太子颔首:“让他们先准备着吧。”

      待国师走出凤阳宫,太子才放下手中的狼毫,她走到窗边,静静地推开了窗户。

      这便是她要走得一条路,从亲自升殿开始,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女子又如何?权臣干政又如何?她是太子,是父皇亲自教授帝王大业的太子,总会有一天,天启国版图将囊括四海,她亦会荡平宇内。

      她的目光冷寂,宫外突然开始喧闹嘈杂,远远的一声钟鸣响彻四方。

      灵均早有预感,只是双手一瞬间握紧成拳。

      刘钦垂手走入凤阳宫,低声说:“殿下,主公驾崩了。”

      太子静静地站在窗边,背对着他,让他无法看清太子的表情。

      半晌,太子轻声说:“孤知道了。替孤备撵轿,孤要去广陵宫。”

      刘钦称诺,退了出去。

      远远看去,太子依然平静地站着,绣口抿紧,面无表情,好似皇帝晏驾的消息没有影响她半分。
      蓦地,她长睫一颤,两行泪珠毫无预兆地滚下来。

      啪地一声跌在地上,碎成几瓣。

      *

      太子驾临广陵宫时,天色一片苍茫,她来不及换去玄端,仍穿着黑底绣夔纹的玄衣,广陵宫一片寂静,刘钦擎着手臂供太子攀扶。

      太子走入寝宫,步子越发缓慢,直至走到皇帝的床边。

      皇帝合着眼睛,静静地和以前没有区别,其实他早就死了,只是他依然昏迷着活了十几天,只是这十几天为太子争取了时间,如今太子手中已经握有一定的权利,若是改制成帝的阻碍亦小了许多。

      太子垂着眼睛,绣口抿紧,看着那张已然灰败地脸孔,太子蓦地跪在床边,泪如雨下。

      周围几个宫人皆别过脸去,几个侍奉皇帝时间甚久的黄门甚至痛哭出声。皇帝勤政爱民,不喜豪奢,一生叱咤风云,可惜晚景如此凄凉。

      门外有黄门来报说皇后已经至宫门口。太子视若罔闻,依然伏地恸哭。皇后在宫娥地搀扶下走进寝宫,刚说了一句:“主公!”身子一晃便要摔倒,周围几个宫娥立刻扶住。

      太子哭得伤心,转过身子时依然双目含泪,声音也十分哽咽:“还望母后保重身子。”

      皇后已经卸了钗环,脸上脂粉未施,口中喃喃地唤着主公,也是泪如雨下。宫里头正乱着,却有个冒失的黄门闯进来,连滚带爬的,说话都十分不清楚。

      太子拭去眼泪,语气凝冰:“好好说话,切莫含含混混。”

      黄门跪在地上,顿了顿才说:“回殿下,苏妃她……她投缳了。”

      苏妃在是个时候投缳自尽了,太子眼眸一凝,语气愈发悲痛:“苏娘娘不忍父皇寂寞,竟追随而去,便以贵太妃之仪发送吧。”脸上虽是悲痛的,心里却总有疑云不散。

      她想起的是苏妃前几日在广陵宫对她说过的话,她一直想再找她询问缘由,如今自尽,便真是查无可查了。太子心下风云变幻,可面上不露分毫。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新不稳定,希望小可爱们能体谅燕云~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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