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梦少年》瑶一

59、第 59 章

　　我摆摆手，“无妨，也算不得什么喜事，你起来吧。”
　　夕夜依旧伏在地上不肯起身，仿若变成了一尊雕像似的。
　　我转头看了看兰心，兰心也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恩……”我略略想了一下，“夕夜，你可是有事求我？”
　　夕夜这才抬起头来，却依旧垂着眼睛看着地面，“是。”
　　我等了一会儿，夕夜似乎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说个是就完了？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我左右打量着，仆婢来来往往都偷偷往这边瞧，我好像是明白了，“咳咳，那个，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单独跟夕夜说。”
　　仆婢闻言都利索的退了下去，我拍拍兰心的手示意她安心，她这才也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我仰头看了看太阳，今天的天气还是可以的，倒是适合在院子里小坐。
　　我坐到院子中的石凳上，轻叹了口气，“好了，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吧？”
　　夕夜原跪在离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听罢就那样跪着挪到我的附近，又把头低了下去，“属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妃。”
　　“恩？你说。”
　　“还有两月不到，王妃就要返回代国，不知王妃回到代国后，打算如何处置公子？”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开心一些？”
　　我脑海里忽然回响起程景戎对我说的这句话。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很多当时激烈的情绪如今早已平静。彼时对我是致命的打击，熬过来了之后竟也觉得并非绝境。但若说彻底原谅不过是自欺欺人，即使风平浪静，那仇恨也如汪洋一般深邃。
　　只是如今也确实没有了你死我活般的决绝心情。
　　我甚至能够理解他为了越国所做的一切。欺我骗我伤我，不过是立场不同，不得已而为之。
　　但我不能忘记祝拾一。
　　想到祝拾一我心口一紧，不知怎么的，阳光也突然刺眼起来，照的我眼睛生疼。
　　无论怎样，祝拾一本可以不死的。程景戎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防着祝拾一救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防着我逃走，可是他却选择了最便捷也是最残忍的一种。
　　而祝拾一本可以抛下我自己走掉，他若想走我不信这世上有人能拦住他。
　　可他为了我留下，为了我丢掉了性命。
　　我不能接受，更不能原谅。本该像风儿一样自由的祝拾一，就因我这样消逝。
　　“冬阳，等着我带你回家。”
　　在这场盛大的骗局里，祝拾一是唯一一个中途想带我逃离的人。
　　祝拾一，你想我怎样对程景戎呢？
　　我真的没有答案。

　　思索良久我也想不出答案，夕夜也就那样跪着一言不发，夕夜跪的那样直挺挺的，看着我都觉得膝盖隐隐作痛。
　　转念一想，我虽纠结，但是若程景戎真入了代国，以哥哥的性子，不是把他大卸八块也是五马分尸吧？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约莫皇兄不会放过他吧？”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觉得浑身都怪怪的，“你也知道皇兄疼我入骨，大约是不会轻易放过程景戎的。”
　　夕夜的身形隐隐的晃了一下，脸色也苍白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也紧握起来，我似乎都听到了骨节嘎嘎作响的声音。
　　夕夜猛的抱拳，吓的我浑身一抖，差点以为他要扬拳打我。
　　夕夜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头撞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夕夜愿同回代国听凭代王处置，只求王妃能保下公子性命！”
　　我冷冷的瞧着夕夜，原来是为此事而来。
　　心里本已平静的心海又翻腾起一阵浪花，你们如此对我，竟也还有脸求我放过？
　　我起身蹲到夕夜旁边，伸手解下随身的香囊放到夕夜眼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夕夜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疑惑，又低下头去，“属下不知。”
　　我轻轻抚上已经有些破旧的香囊，又觉得稍稍有些安心，“这里面，是祝拾一的骨灰。”
　　我明显感到夕夜的身子一怔，我不禁勾起一抹冷笑，起身又将香囊挂回腰间。
　　“当初你们有想过放过祝拾一吗？他一个无辜的人你们都要赶尽杀绝，如今又凭什么求我放过程景戎？只当我好骗又好欺？”
　　“王妃……”夕夜的声音虚弱起来，带着深深的无力，却不再有下文。
　　“你退下吧，”我现在果然身子大不如前，只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觉得浑身有些脱力，只得又坐回石凳上，“这事没的商量，你也不必再提。”
　　“是。”夕夜艰难的起身，因跪的久了，走路都一瘸一拐起来，走的很是滑稽。我却笑不出来。
　　今天的阳光真刺眼啊，我开始后悔起来，不该与夕夜多谈的，真是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