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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倾尽天下 ...


  •   大臣们听闻执明在明月楼盖了木屋来做慕容离的冢,还贴榜广收羽琼花,这等荒唐之事也只有执明能做出,奈何他不上朝,众大臣在朝堂上商量之后,让丞相过来劝谏与执明。
      丞相在明月楼的水榭凉亭里找到执明,他跽坐着篆刻一块匾额,大致的轮廓已呈现出来,名为《离冢》。

      一座木屋已平地而起,就建在石室入口的上方,再过几日方可完工,丞相看着这一切,心里愁苦不堪。

      “王上,经大臣们的商议,可将慕容国主的骨灰罂埋在我天权王室墓园,灵位可放入宗祠殿。”这已是他天权大臣做出的极度忍让,等于承认了慕容离是他天权皇族的身份。
      “丞相与大臣就不必再为这事忧心了,定当如何我自会处理,这里就挺好的,生在这里,去了也留在这里吧!”执明表面平静,没停下手中之活,像雕刻一件艺术品一样,一刀一刀细细刻着,一片片细小的木屑落在他黑色的衣摆上。

      “王上,这是我天权王宫核心位子,在这里建个冢委实不妥。”
      “有何不妥,一个去了的人,众臣还是对他敌忾同仇,丝毫不减么?”
      “王上,众臣不是这个意思。”
      “ 只要我在一天,这天权还是我的天权,不要说这小小的明月楼,就算我把整个王宫当冢,把整个天权国当做家祠,你们又能耐我何。”执明挑眉看着他,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上,王上要为我天权基业考虑一番……”
      执明打断他的:“丞相不要再说了,此皆定数,以后本王也不想听到类似的劝谏,丞相回去与大臣通传一下,五日后我天权大臣濯冠沐浴,前往离冢吊唁。”
      “王上,这不等于昭告天下慕容国主殒命天权了吗?万万不可啊!”丞相拱手跪了下来。
      慕容离停下手,抬眼看他:“已过十几日了吧!如瑶光大军真要来犯,不早就踏平我天权了,你们也把军队撤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要一天提着颗心,胡乱忧虑这天下大势,无人会进军我天权,丞相先退下吧!”
      “臣告退。”丞相站起来,无可奈何的走出了明月楼,这几日他各处奔波,劳心劳力,真的有些难以招架了。

      “为何我现在才明白?”执明抚着那个‘离’字。

      “王上……”莫澜抱着一盆花跑过来“王上这是刚得的,你看这花开得多好。”

      莫澜抱着花挡着视线,没看到执明放在身边的佩剑,一脚踩了上去,一时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哎呀!”那盆花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莫澜无碍吧!”执明放下刻刀。
      “没事,没事,来人,把这花种到花池里去,把这里收拾干净。”莫澜揉着腿爬起来抱起旁边放着的花盆,跽坐在执明旁边:“幸好没有殃及阿离这盆花,这盆花可是独一无二的,碎了就没有了,王上,上面有阿离提的字呢,你看了没有?”
      执明接过来转了一圈,才隐约发现两排字句,已模糊不清了。

      “三更明月照煦台,我寄相思与明月。”
      执明现在每每发现一件有关慕容离的事,都揪紧着他的心,血淋淋的疼痛着。

      莫澜一怔:“后面那句是阿离后来补上的,我们种花时还没这句呢。”他边说着边揉捏着他的腿。

      “王上这什么剑!隔得生疼!好好的剑格非弄得龙飞凤舞,参差不齐的,我这几日可真够倒霉的。 ”他一脸的委屈。
      “你说什么?”执明满眼惊愕,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这 几天真倒霉。”莫澜呆呆看着他,一字一字轻轻吐出来,他又说错什么话了吗,竟有如此大的反应。
      “不是这句。”执明放下花盆,紧握拳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隔得生疼?”莫澜又小心翼翼地说道。
      执明一把抓起星铭剑,摸着那旋转交错的纹路,心又活生生的被戳得鲜血淋漓……

      执明握紧剑,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木屋,沉重的迈着每一步,漫长若走过这一生。

      “王上,你去做什么呢?”莫澜拐着腿跟在后面。

      他们下了石阶,执拔出剑插入石门左侧锁眼,剑入至底,剑格与孔眼刚好吻合,执明转动剑柄,石门伴随着沙沙的石磨声音,缓缓往两侧开启,一股古朴的水墨气息迎面而来。

      “哇,阿离太利害了,这也能想得出来,这想必是修花园时建的,怪不得那些时日把我支回郡候府去住了,还说是夜里修砌会吵到我入睡。”
      莫澜先他一步进入石室,在隐约见光的石壁上把烛火点上,又把室内的那几盏也点上,火光顿时照亮室内的一切,石室不大,前后二十来此尺宽,室内陈设一览无遗,满墙挂着慕容离的画像,石室两侧分别摆着八个剑台,剑座上别放着八柄宝剑,正面石壁前置着至顶的架子,架上摆满各种金银器皿,珠宝首饰,架前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地上散落着大堆的画轴。

      “八剑天下”莫澜兴奋的拿起把剑“王上你快过来看。”

      “这是子煜的剑,不是传说中的八剑。”执明接过莫澜手中之剑,抽出一节,看着剑身上的缺口,这剑他不是留在他寝宫的暗阁里么,怎么在这里了?

      “那且不是差了一剑了么?”
      “差着阿离的灼影。”
      “阿离可真厉害,这些都是留给王上的。”莫澜一件一件的抚摸过去。
      “王上你过来看,阿离这副画怎么有水渍印,是王上泼的还是阿离泼的呢!好好一幅画怪可惜的。”莫澜站于一副画像前“这些阿离的画像都是王上临摹的呢,原来阿离都收着,还有这些瓶瓶罐罐,想必也是王上送的吧!这都是上品呢。呀!血玉簪也在这里。”莫澜打开一个精致的红木盒。

      执明只呆呆的跟随着莫澜,笑也好,痛也罢,现在的任何情绪,他都承受不了。

      “这些画轴怎么乱丢呢,这么乱也不收收。”莫澜抱了几件插入旁边的画桶里“放不完呢,这么多,我看看这些画的是什么?”莫澜说着打开一个画轴“呀!王上是你呢!王上你知道吗!阿离临摹这副画时我还给他磨墨来着。”他把画递给执明,又拿了一卷打开来看“这副也是王上,看来这些都是。”

      “哎呀!这卷是怎么了,好好的画像怎么就泼了墨水!多可惜。”

      “走吧!”执明放下画,他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再呆下去,也不愿莫澜在这一惊一乍的惊扰了这里的尘埃。

      他知道,慕容离这一生能给他的全都在这里。

      …………

      身着僧袍的大师备好一切,向执明示意“王上,可以受唁开吊了。”
      执明穿着白色素衣,头绑一条白带,接过大师递给的三柱香,在烛火上点燃,晃了晃,火焰灭后升起三缕青烟,执明把香插入灵台上的香坛里,拿过祭礼师傅递过的酒,浇于灵台前,又接过茶水浇于灵台前,尔后退至一旁伫立。

      执宴进入挂着《离冢》的木屋,行三扣祭拜礼,接过大师递过的香插入落地香鼎,然后祭酒扫茶,然后退出木屋。
      这是他与执明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穿着相同的素衣,梳相同的发髻,都没佩王冠,简直难辩你我。

      知道有这等人物的老臣自是知道是亲王执宴,不知道的小辈朝臣、侍卫与仆人像见了鬼似的惊讶至极,奈何在这庄严神圣的场合,不敢再多瞟一眼。

      随后丞相与鲁将军也进来……

      执明呆呆凝视青烟袅袅缭绕着灵牌,腾升的青烟撩动着红色纱幔,轻盈飘渺。

      他就是要众大臣给阿离祭拜!不管生前与逝后,他们对阿离存有任何的想法,阿离就是他们的君,是这天下共主。

      从破晓到日暮,那祭奠的哀乐从没停歇过,前来唁吊之人络绎不绝,穿梭在白绫飘飘的宫道里……

      执明能给他的亦都全在这小小的离冢里。

      …………

      夜已深,执明仍跽在案几前,几上放着从南宿带回的那副自己的丹青。

      慕言立于一侧,没离去的意思,他以往不是回莫澜府就是住于这里的偏室。
      “你先下去吧!”执明抬眼望他,这是个容颜俊逸之人,一身的洒脱之气。
      “是,王上有何事可随时传唤在下。”慕言拘礼退出。

      执明一坐又是许久,握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小胖进来欲提醒他就寝,轻唤了一声王上,执明一惊,手中茶水洒在画上,他连小胖都来不及指责,便赶忙用衣袖去拭那水迹,满脸的心疼。
      小胖掏出手帕吸去了画面上的水迹。
      执明突然停了手,未语泪先流。
      “王上这是怎么了,没弄坏呢!王上看看,还好好的呢!”他这一流泪让小胖也始料不及。
      “那个水迹原来是这样来的!”他怔怔的看着画,这些时日他都未曾流泪,竟因为这洒了水迹的画触破了心防,泪流满面……

      执明不曾想过,慕容离也与自己一般,常看着自己的画像出神,以至把茶水洒在上面,只因那画像出自对方之手。
      执明即刻进了离冢,从那天与莫澜出来后,他还没再进去过,他不敢,不敢去细细思量慕容离的心……

      执明以守灵之名,住进了木屋,吩咐小胖往后的饭食只需放在木屋桌上便可。
      对执明的任意妄为,这等事也在大臣们的意料之中,他们一步步的退让,早已不知底线在何处了。

      甚幸的是,执宴已以亲王的身份执政临朝,解了这燃眉之急,大臣们也无只言片语,对这几年坐在王位上的是执明还是执宴也不做辩白,这装束与行事也已让众臣心知肚明。

      更幸之事,天权安好,瑶光等国无风无浪,眼下之势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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