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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谁主沉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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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烈的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山峦,回肠荡气,山鸣谷应。
才渡江赶过来的慕言骑着马冲向崖边,使劲拉马缰,马都没停稳就跳下了去,奔过去一把揪住做势欲往下跳的执宴。
“王上,得从那边下去,这太高了。”幸好他眼疾手快,不然再好的轻功跳下去也未必会生还,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从这掉下去必死无疑,只是各自心里都抱有一丝愿景,绝口不提。
慕言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士兵过来看着执宴,挎上马,眼神犀利搜寻着人群,拉紧马缰,马儿吃痛来回的踏着步。
天权左将鲁义将军在十米开外,正往崖头这边赶,奈何士兵众多,围成了一道道人墙。
“鲁将军。”慕言抬高了几分声音,唯恐夹在人群中的鲁义将军听不到。
“末将在。”士兵听闻马上寻声让开一条道来。
“即刻整军回天权,全部都回,立刻出发。”
“是”跑上前来的鲁义立马退去,挎上战马快速飞驰过人群让出来的通道,左右先锋跟随其后,尔后一声声号角传来,天权士兵听闻,整装起敬,立定待发,形成列队跟随马后,小跑着下山。
庚辰骑着马赶过来,大至已知晓方才所发生之事。
“庚大人,立即派天枢两千精兵前往崖下寻找国主。”
“是”
“再派人去开阳善后,开阳暂且由天枢打理管制起来,预防再生变乱,王上回宫后再行定夺。”
“是”
“跟随仲堃仪的士兵全部押回九原州王城,由天枢接承,庚大人立刻前去安排吧!”
“是”庚辰缰绳一甩快步走出人群。
“留十人下来,去后勤取些王上的衣服与食物,到崖下聚集,剩余的都回天权去。”慕言转过身指示崖上的士兵。
人群逐渐往山下退去,只崖上的几个士兵和跪坐在地上的执宴与慕言。
慕言扶起执宴:“王上,走了。”
执宴起身由慕言搀扶上马,下山的士兵让出一条道,都默默无语。
同样是坠崖,留在士兵眼睛心里的,似乎只有慕容离奔向崖头跃起时红衣飘散开来的身影,与执宴那声嘶力竭的叫喊。而仲堃仪好像从来都未出现过,想来很奇怪,有些人突然就深入了人心,有些人就如过往云烟,说散就散了。
空了又开始飘起了微微细雨,待天权天枢的士兵撤离赤雷山已至午后了。
慕言在崖下的入金河畔盖了一个简易的帐篷,两千多名精兵正在崖下落地的方位进行搜索,入金河直从山脚流过,形成一个回旋的深渊。
搜寻了一下午,一无所获,连仲堃仪的尸身也了无踪迹,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俩双双落入了入金河里。
执宴几度出了帐篷站于岸边岩石上遥望河面,浑浊的洪水从山谷上冲下来一并汇入河中,一波接一波汹涌翻腾,溅起的浪涛拍打在山壁上,后又旋转瀛回而去。
暮色渐沉,饥寒交迫,时间一点一点磨灭了众人的希冀。慕言发令部分精兵连夜撤回了天枢,只留下两百来名士兵安顿下来进食休息,安营扎寨,伐竹做筏。
次日清晨,天空清明了很多,河水平和,执宴乘筏而下,两岸的士兵沿途顺水搜寻。
寒风凛冽,从江口那边一刀一刀的割过来,吹落秋后晨霜,岸边荒草瑟瑟一片荒凉。
执宴也一直沉默,整日恍惚,失去了重心,不知何时要进食,何时该入睡,全任凭慕言安排。
沿途竭力寻找数日,仍然无果,所有人都自知慕容离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无忘,却无人敢妄断定论,只能不断寻找关于慕容离的丝豪踪迹。
慕言给了执宴几天的时间来寻慕容离已求得自我安慰,终是于心不忍,入金河路经九原洲城外,众人寻至九原州城外时,慕言直接带了执宴回了王城里,只做休息一夜,次日一早便安排了马车赶往天权。
直至今时,也没下诏诏书布告天下:天下共主在赤雷山战役中殒命。
…………
持续了多日的阴雨天,今日终于放晴,蓝天下飘着形态各异的团团云朵,日光柔和的照耀着波光粼星的河水,河中之水已不似当日浑浊。
一叶轻舟在湛蓝悠远的天空下逍遥自在的穿梭于行云流水间,悠悠顺水而下,和风吹拂着栀杆上的布条,轻轻飘荡着,一副悠然自得。
船头摆着茶案,小火炉上的紫砂壶正冒腾着雾气,一双纤细嫩白的手端起紫砂壶,倒水烫杯温壶,执起小勺将茶叶放进小壶中,沸水迅速倒入再倒出,沸水再入。
用小钳子夹了一块炭火放入炉中,顿时腾升出起一串串火星子,再加了些清水,放置在炉子上,
再端起小壶,将茶水倒入杯中,翠绿色的汤色清澈鲜艳,白色的水雾氤氲开来,望而生甘,晃了晃手中的紫砂杯,仰头一饮而尽。
往日也常听师伯们与他讲茶道,可一个人时总是嫌煮茶太琐碎麻烦,现下才不管它是一沸二沸三沸,煮茶只为解渴,生来便不是风雅之人,何必做风雅之事呢……
风微微吹开乌蓬上的布帘,从缝隙里可以撇见里面正沉睡的人儿,安静祥和,如画的眉眼栩栩生辉,但愿一切如所见的这般美好。
巽千影游历各国各郡已一月有余,听闻归故必经的途中正起着战事,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能避开战场而行,且不想前日早晨遇上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那日清晨,他正划船疾行,想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身上的佩剑微微颤抖,心生慌乱的他便停了下来,几块山石正落在他船边的水里,河水贱起水花,一抬头,一个身影已落重重的扎入河中,又一个身影进入他眼帘,在他的瞳孔里开出一朵红莲,千影腾空跃起,托住掉下来的人一起跌入河里。
把那人弄到船上,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尚且存有一丝气息,虽然他缓冲了一点下冲的重力,可也没见得起多大作用,从那么高的崖掉下来,必定振伤其五脏六腑,可否能生还还不能妄论。
在战场上能穿成如此红火盛装的,想必就是传闻中的天下共主了,早就听闻当今共主拥有绝世容貌,喜好一身红装,心有九窍,文武双全。
今时,这传说中的人就躺在他的船上,慢慢思量过后扰虑便接踵而来,不知此番相遇是福还是祸。
师祖常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们的部落里大部分都是战乱遗孤,无所依存之人。
若世上无这天下共主,这好不容易统一的江山只怕会再次分崩离析。
更何况是如此姽婳惹人的脸,又怎能忍心任他就此香消玉损,若这天下少了这么一个人,且不是很可惜。
千影回过神来,望着前面的三把神剑,当时他也是受到一股力量的牵引,轻而易举就从在河低捞起了佩剑。他们都是拥有天命牵绊之人,自会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惜,今日之举,不管往日会促成何种后果,遵从了自己的本意,也应无悔。
千影起身站在船头,身型高而修长,头顶梳一个发髻,散于身后,着一身深色素衣云纱,外表看起来洒脱不羁,一副行走江湖的样子。
望着两岸山岩,落日的余晖遍洒苍松草木,为萧索的深秋抹上几分灿色,握起船桨开始滑动,希望他有命能回到他的故里,得到救治。
……
执宴回到天权,不上朝也不见客,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从楼台上望去,曾经的向煦台,如今的明月楼,只是少了那一抹红,却显得如此空旷。
楼台望月,到底是望不到地老天荒。
踏月徒步至明月楼,坐于水榭楼亭里,顺手从案几下取出他的玉萧,都说他萧不离身,而今萧在,身却是无处可寻了,他宁愿当时掉下去的是自己,也不愿意如今这样背负这无法偿还的债,这生命之重,他不湛消受。
“玉人持箫,管中隐刃,漠看烽烟,素影孤魂。”执宴手扭,燕支剑弹了出来。
“来人,取一坛就来。”执宴细细端详着燕支,从剑身的寒光里看见了自己,深邃的眼神如同望不透的漩涡,满是沧桑。
“王上,需要备菜肴与米饭吗?”内侍惴惴不安的上前询问着。
“不用。”执宴放下玉萧,起身站于亭边,台上放着那盆慕容璃最为珍视的羽琼花,枝叶开始发黄萧条,这满园的羽琼花亦是,枯萎的花瓣挂在花枝上,摇曳着不肯掉落。
晚风吹过明月楼,吹不去昨日那缕羽琼花的清香,流水千回,也带不走那池中的鱼儿。
内侍端着酒进来,执宴坐下来自斟自饮。
明知相思是毒,也要痛饮而尽。
世事万般,不胜人间一场醉,他是醉了,醉在这朝堂之外的明月楼。
更深露重,他就这样伏在案上酣然入寐,内侍不敢打扰,只好去取来披氅给他盖上。
清晨天刚蒙亮,执宴便挽着萧进了宗祠殿,这半年的路途险象选生,也不枉他走过这一场。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这中垣大好河山,触手可及,他们的王却无心主这天下,他们连进言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天天守在朝堂上,无比心焦的等着他们的君王上朝,他们怕这时间一久,方夜、萧然、庚辰会各自为政,立郡立国。
今早内侍来报,说执明王入了宗祠殿,似一盆冷水浇灭了大臣们灼热的心,却也无计可施。
很多大臣还不懂这其间的利害关系,只当执明王也像他兄长那样存了归隐之心。
执宴跪在宗祠殿堂前,如今回来已不是当初跪在这里那般心境了。
有木轮车的声音缓缓使过来,停在他的身后,一只蜡黄枯瘦、长满花斑的手伸过来抚摸他的头发。
“孩子,不要难过了。”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执宴转过身趴在他的腿上:“师祖”
这是一个期颐之年的老人,头发雪白,满脸皱纹,稀松银发整齐的梳着,着一身素衣,腿脚也不能行动,只能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黄色锦缎。
“你且起来,听师祖说。”
执宴抬起头看着他。
“昨日夜观星象,占卜了一番,伸卦星宿这几日便已黯然无色了,可这离卦星宿并未殒落,且与巽卦星象互相辉映,光泽渐亮,如我没猜错,他们在一起,在西南方位。”
“师祖说的可是真。”执宴急切握住老人的手,眼里看到了一丝希望,愁眉释然开来。
“师祖何时骗过你,快点起来,回去吧,身在帝王家总该担起责任。”老人用手亲亲抚摸着执宴的后背:“这巽挂出山,神剑现世,那个老将军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叫巽易风,现在现身只怕是寿终将至,要与世长辞了!这天下之大,留下我一人且不是很寂寞。”
“师祖”执宴将脸没在老人的怀里,伸手抱紧了老人。
“你去云山看看,不要带兵点将而去,切莫惊扰了隐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