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一竿竹青》水滨之木

77、第十五章 这一路山长水也长

　　出了城门，马车向东北方向驶去。
　　小小的空间，挤坐着四个人。
　　雨墨挨着公孙策。
　　奚阳挨着我。
　　我坐在公孙策的对面。
　　咫尺天涯。
　　官道顺着金水河延伸，伸向密密村落，伸向茫茫旷野，野近高低榆柳成行，河中千帆竞发，河水粼粼，时不时有悠远的南腔北调响起，引起南飞的大雁停翼聆听。
　　沿途的草儿半黄半青，干枯萧瑟，伏在草丛中的秋虫从早到晚地低鸣，倾诉着秋来的秘密。
　　有时候，村边的水塘长满了荷叶，零星的花作迟暮美人状，漫卷珠帘蹙娥眉，望见莲子清如水。
　　我卷起车窗上的竹帘，注目远视，这个对我还是陌生的国度充满了吸引力。奚阳拉着我的衣袖嘿嘿呵呵地傻笑，公孙策低敛着眼皮，我偶尔偷视去，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他太内敛还是我太大胆？
　　低气压慢慢笼罩了小小的车子，雨墨小书童闭上了关不住的八哥嘴。
　　车子突然一晃，身不由己，我载向对面，公孙策伸手拉住了我。心不可抑制地跳动，抬起眼睛搜寻着他的脸，接收了他满眼的担心，身子一软，顺势放弃努力，靠向公孙策。公孙策松开拉着的手，手忙脚乱地抱住了我。腰上骤然贴近的大手如同烙铁一样滚烫，颤抖了一下，我收起了玩笑之心，转头看向奚阳。果然，角度比计算的还要好，我的嘴唇轻轻刷过公孙策的脸，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拉住奚阳问道：“你没事吧？”
　　在我栽倒的同时，奚阳也晃动了，不过，他看起来比我幸运，抓住了坐板。
　　奚阳摇摇头，嘻嘻笑着，看着我不知什么原因红着的脸。
　　我不敢去看公孙策。
　　奚阳打开我准备的包裹，拿起水袋喝水，随手把他喝过的水袋递给我，固执地要我喝。
　　对面一股灼热的逼视叫我噤若寒蝉，我对奚阳赶紧摇头。
　　奚阳扁扁嘴，又递给我一张饼；微微一笑，我接了过来，递给了旁边的雨墨。
　　见状，奚阳把他嘴里吃了一边的干饼热情地递给了我。
　　我苦笑，再不敢去看公孙策的脸了。
　　见我不吃，奚阳嘴瘪了。瞪向对面的公孙策。是你！就是你！别跟我玩此时无声胜有声，别跟我耍沉默是金的把戏，都是你害得我的奚夜不理我了！
　　马车在越来越古怪的氛围中进了祥符县衙。
　　时间是当天的下午。
　　雨墨首先跳了下去，如释重负的偷偷舒了口气，心脏重新正常地跳动，憋着的气终于顺畅地呼吸。心想，少爷，你的牢房都比这个马车舒服多了！
　　祥符县令十分客气地接待了我们，看了包拯的公文后，毕恭毕敬地迎着我们进了公堂，立即提审颜春敏。
　　形神俊雅，面白如玉，文质彬彬，衣衫略有凌乱，神情颓废，依然可以看出他的出色。我暗暗点头，看样子应该是个不欺于暗室的君子。
　　县令上审，公孙策陪审，我旁听。
　　手上的铁链哗啦啦地响，颜春敏看见公堂上跪着的雨墨，脸色一白，低下了眉头，叹一声气，凄凉一笑，跪了下去。惨淡至极的笑容一下子勾出了雨墨的眼泪，他凄凄地叫道：“少爷！”
　　颜春敏面含灰败，无声地看着他的书童。
　　重审开始了。
　　对于杀害丫鬟嫣红一事，颜春敏还是一如既往地供认不讳。
　　雨墨急得频频看他。
　　赞叹之余，我暗骂他的迂腐。他应该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居然还有意的包庇。不知道留得青山在，好搭茅庐比翼飞吗？舍弃自己的命保全小姐的名声，还不知小姐有没有命来享受呢？
　　县令坐卧不宁，忐忑不安，不时地偷觑一边似乎莫不关心的公孙大人，提醒颜春敏道：“颜春敏，你有什么隐瞒未说的速速讲来！开封府的包大人派了公孙大人来重审你的案件了。”
　　语气里有不安，也有恐慌。这么说岂不是在承认自己枉法？县令说完，脸色极为不自然，再看去，公孙大人神情似乎更为冷漠。
　　颜春敏呆了呆，抬起头，正对上公孙大人探究的双眼。他惨笑了下，低声道：“我没什么要说的。”
　　县令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冷汗收了回去。
　　我翻了翻白眼，无力暗叹。
　　颜春敏岂不是放弃了一切。
　　县令为难地望向公孙策，挤出笑脸问道：“公孙大人，你看、、、、、？”
　　公孙策看了看颜春敏，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只好传唤柳家老爷柳洪到位。
　　“柳洪，是你说颜春敏杀害了丫头嫣红吧？”县令问。
　　“是的！”柳洪跪着说，愤恨难平。
　　“可有证据？”
　　“有颜春敏的折扇作证。”
　　县令把收缴的折扇递给了公孙策。我顺眼看去，烟波中长桥鸿雁，反面是王勃《腾王阁序》里的一句话“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瞄一眼之后，再不敢兴趣，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公孙策睨了我一眼，收起扇子，示意县令退了堂。
　　“公孙大人，怎么不审了？”待众人犯走了，县令不解的问公孙策。
　　“柳洪，颜春敏，雨墨几人各执一词，要么是有人说谎，要么是有人冤枉，再问下去，也是枉然，大人不必忧心，包大人既已交代下人，我公孙策一定会找出事情的真相。”
　　祥符县令诺诺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