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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浮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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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何等繁华美丽的渊都,此刻,放眼望去却只余满目创痍。昨夜火海一片,所有的金碧辉煌顷刻间都化做了焦土。
[渊]灭了。
一夜之间。
从不曾想过自己终也有红染剑峰,踏血而行的一日。
一路斩杀,踏着便地尸骸,步步行来。
只为,[帝]临终前那句——不许跟来!
[不许跟来]。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将他最后的容身之所也剥夺了。帝的命令便是神谕,他无法违抗。
他的一切皆为帝所给予,帝就是他存在的理由。
然而,失去了一切,他依旧必须活下去。
因为,帝说——不许跟来。
在残垣断瓦中颓然站定,究竟何去何从?
流云生在书香门第、官宦之家。
八岁那年,祖父因莫须有罪名被革职查办,父亲擅闯帝居面圣不成,反累得满门抄斩。
所幸独子为燕煌先生所救,侥幸脱逃。在先生门下的第六年初,入宫伴读……
初见,在一场雪中剑舞之中。
纷飞的雪下,持剑的两人都尚为少年,用的却是至高的剑法和至死的剑招。
胜负无人知晓。
从此,以桀骜与美貌闻名的幼年皇子身边多了一位谦恭温和的伴读。
“流云,从今往后,你的命就是本宫的了。”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畔,幼年的星坠眼中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凛冽,单手持剑,稳稳地指向流云右肩。
流云顺从地单膝跪立:“从此以往,不背诏命,不离御前,誓约忠诚。”
从此以往只为星坠一人而活。星坠的愿望便是一切。
然而,何时何地开始了改变。一切的一切,连同各自的命运,都变了。
从星坠成为[帝]?从凌烟下嫁璃火?还是从帝将凌月强行封入星塔?
或者从一开始的相遇?
星坠、凌月、凌烟、璃火还有自己,冥冥中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宿命,用最美丽的谎言给所有人编制了虚华烂漫的美梦,却在梦最甜美的时刻让他们醒来,生生将他们拖入地狱般的现实。
它用所谓的信念蒙蔽他们的双眼,让他们从互相依靠扶持到互相争斗伤害,至死方休。
星塔上,血泊中帝半搂着已死的凌月笑得何等凄艳,又何等满足?
燃烧的渊都成了帝最相称的华丽棺椁。
看着帝与凌月十指紧扣,从星塔上翻飞而下。
曾经满怀期待,认为帝将赐予他解脱。
然而……
帝说,不许跟来。
流云忘了。
星坠与凌月的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仅仅是星坠与凌月之间共有的誓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倘若不得……誓不与他人结发。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帝指上的红线只与凌月相连,那丝貌似微弱的纠缠却紧紧维系着帝与凌月的所有。
茫然转身,谁……在那里?
谁会向他伸出手,呼唤他的名,给予他最终的救赎?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
谁……也不在那里。
不靠近,不远离,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守着。
流云以为,只要这样便不会被伤害。
然而他忘了,他不是燕煌先生,他只是个普通的人。
没有了渊都,没有了帝。
流云还剩下什么?什么也没有。连同流云之名都不再存在。
他有的,只是无边的寂寞。
[流云]
?!
帝?!!
微微失神,望向天际那唯一一朵浮云。
[云总是漂浮不定,像你啊,真的。]伴着笑声散开去的身影,此刻在弱水岸边还是往生桥上?想必,到何处凌月都会伴随星坠左右吧?
淡然而笑。
微倾,一把残剑划开血肉刺进躯体,当胸贯穿。
浓重的血腥气味在鼻端缭绕不休,剑身上传来的感触,寒气森然。
流云努力回过身,扬起往日温和的微笑,轻柔地对那个满目惊恐的持剑少年说:……谢谢。
其实,知道帝是想放他自由。可,最大的自由本身就是在帝身旁。
归去,唯一可寻之处。
星坠……
帝,即便只是帝,而并非数年前那个傲然的少年。
帝也是他唯一想要靠近的人。
浮云瞬息。
万变,而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