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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E01 迁——>缉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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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溃的世界,
分崩离析的人,
以及逐渐溃散破败的整个世界,
在那个无限光明包裹的黑色中,
重组着最终加速的模样
——《哥白尼诗集》中的小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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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你现在,看上去像在和我们这四个人谈话,或者更多的和几亿人的谈话,但你得记住,你其实只是在和一个人谈话。”
DV机上映出的是一头乱发的少年的脸庞,他额头上一道不算深的刀疤正因为他的激动而泛着红光,再加上那句神神叨叨的话语,足以看出他的异于常人。他极力把机组拿得远些,似乎在避开什么,但同时手拿得一点儿都不抖。
DV的镜像里投射出少年的大红体恤衫,以及作为背景的那面灰灰的没有装修的墙壁。
半秒后,DV机屏幕一黑,自动关机了。同时由于没有保存,刚才那段视频就不留一毫了。
“哈哈,小疯子,你看看,你的样子都把小机器给吓得挂机了。”门口响起一个豪放但稍稍尖锐的女声,一头绾得很独特的长发垂到胸前,正好把她手里的阅读器掩盖住,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看的是什么。
她意图惹怒少年,所以话语十分刻薄。如果不是因为她极端放松的样子不带丝毫的敌意,还真让人想上去揍一拳。
“哈,是老猥琐你啊,起得这么早,是不是因为看皇书看得太空虚寂寞了?”少年反唇相讥,给DV机插上插头,随后便下楼。他看上去一副一直都很急的样子,边迈开长腿,边换上一副无奈的口气告诉少女,“跟你说了多少遍,叫我阿狂。”
也不等少女回应他,阿狂早就冲了下去,狠狠地用拳头捣着门:“喂,谁在里面?这么长时间还没好呢?掉下水道一日游去了吧!给老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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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你瞧瞧,我们的小疯子今天又没吃药,看样子得加剂量喽!”少女放下阅读器,从冰箱里拎出牛奶罐,倒到四个杯子里,头也不回地同走进客厅的女孩说。
“呐,白姐,你和狂哥总是一大早上磨嘴皮子,你不饶过他,他也不会让着你。倒还不如少说点。”小墨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短短的齐耳短发,不留一寸多余的刘海,一件史努比的短袖洗得发白了还穿。
竹白冷“哼”了一声,不愿意多谈些什么。
唉,明明内心里满是挑衅失败的郁怒,偏偏嘴上还那么要强。女孩摇了摇头。还好阿狂哥是个明理的家伙,否则白姐你必定躲不过一顿雷霆轰击,就像彻大哥做的那样。
小墨径直走进厨房开始烤面包,一共八片:两片夹好培根和芝士,两片夹好蔬菜水果色拉。剩下的姑且堆在盘子里。
然后她把两份面包放在立着四杯牛奶的桌上。把蔬菜那份推到了竹白的面前。
“哎呦,你个小怪物还挺乖的。不过别以为我会听你的劝诫。我才不会让着那疯狂的家伙呢!”
竹白大大咧咧地拿起面包,又低头看书去了。
嗯,看样子要劝说她放下成见还是有难度啊。不过看这副紧张的模样,估计也不会最近闹冲突了吧。虽说白姐只是嘴上贱贱,不过按照阿狂那满不在乎的性格估计难成大事。小墨心想。
“爱情故事?”小墨想凑过去看,竹白却下意识地往一旁平移出三尺。
明白对方是不想让自己分享精神食粮中宝贵的肉类,也为了防止自己一不小心又开始冒出怪主意,小墨也不恼,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翻看着一份新到的早报。
上次就是因为看了竹白阅读器中所谓的“肉类食品”,小墨坚持不懈地要去向阿狂和彻申请观摩男性生理基础机体,来验证竹白书中的科学性程度。自然而然,最后演变成“猫和老鼠”剧场——彻手挥着鸡毛掸子,追着竹白在公寓里一通乱跑乱闹,直接导致老旧公寓住在楼下神经衰弱的房东阿姨给他们下了逐客令。这才不得不灰溜溜地被赶到邶校宿舍里。
啥?你问为什么阿狂不跟着一起追赶以示抗议?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嘛!他可是一个绅士!他一直在强调这一点,从未停止。
之后发生的事我们晚些时候会提到,因为这件事对人太具有冲击力了。
其实邶校的宿舍的条件比那一层200多平米的公寓楼要好很多,这四个家伙半年前被录取入邶校时,被分配在一个小队里,邶校的一个小队可以独霸一幢独栋别墅样貌的宿舍,放眼望去,整个宿舍区就是一高级别墅群!让人不得不怀疑邶校的资金财力缘何而来。
且不说邶校出的人才去哪儿了,就说毕业之后的就业率也没什么详细数据可参考,它的存在,说是一个谜,也不为过。默默无闻如三流大学,平平淡淡如小区街道,倒也有不少学生报名。
不过邶校有一个古老的传统:进入邶校的人随机被分组,被选定在一个小队中的人,必须与他人同住一间宿舍,不论男女,皆是一排通铺,就打发了。
然而阿狂四人似乎并不想和彼此处在同一屋檐下,和其他不幸不是一个性别组的同学一样,他们心有芥蒂便往外租公寓,租了离被邶校只有三条街距离的在同一楼层的三套公寓,有一个插曲,其实一开始是打算小墨竹白一间,温彻阿狂一间,然而,阿狂运来的行李数量注定了还得多要一间公寓,故两名男生分开住了。
今天是他们搬进808舍的第二天,他们的行李将会在上午由搬运公司给运来。于是乎,索然无味的邶校内部生活提早两个月开始了。
彻从楼下的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四处张望不见阿狂的身影,就上了楼进了客厅:“喂,老寸,看到阿狂了嘛?”
“呵,估计等你等得不耐烦出门去找厕所了。”竹白头也不抬。
“是吗?”彻疑惑道。
“嗯,是他的同学来找他了,好像有急事,他没梳洗没吃早饭就跑了。”小墨诚实地告知。竹白略微不满地撇了撇嘴。
“噢,是这样。”彻低头坐下,将早报报纸拿起来随意翻看,同时打开了电视机听起了早新闻。瞅见早饭,彻又对小墨报以极灿烂的微笑。
“嗯,彻大哥,白姐也帮忙了呢。”小墨永远找不到重点,十分老实地说,同时很淡然地拿出耳机塞住耳朵,低头安安分分地读起来她从报纸的文摘部分剪下来的文章。
彻是个很普通的家伙,他此刻翻看着面包,唯恐竹白对他下毒。
竹白默默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在鄙夷早新闻,还是在鄙夷彻的小家子气。
“我听说,在隔了四个街区的502舍住着那个传说中的杀人魔。”彻见由于自己起晚了,早新闻没五分钟就结束了,便关了电视机,随意扯淡起来。
“嗯,是的,听说是一个叫虹的疯子。”小墨抽出笔,开始在日历册上圈日子。
“疯子也不一定是杀人魔。”竹白淡然道。
“所以,你们两个不怕嘛?”彻惊讶道。
“怕。”小墨微微侧头,盯着墙角。
“你们别怕,有我在呢?”彻极具魅力地豪言壮语。
“嗯,我怕,”小墨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怕什么,墨墨,哥帮你解决!”彻继续装X。
“嗯,”小墨一勾笔,“我怕它还没等我把它拆了就不动了。”
竹白抬头,笑着拍拍小墨:“你可不能先拖到地下室解剖了,得先让我把它给消毒,量尺寸,做样本。放心,不会用很多材料的哦!”
彻差点把吃下去的培根吐出来。他见识过小墨的怪异行径,也知晓竹白的思维之腐烂恶毒(恶心且有毒,至少在彻这个正常青年看来),他知道这两个姑娘可是会说干就干的。
他猜到两人假装法医的对话是为了涮他,但是考虑到要维持自己英勇男子汉的形象,必须继续谈笑风生。
这时,门铃解救了他。
小墨从二楼阳台往下瞥了一眼,兴奋地叫到:“我们的东西到啦!”
说完就三步并两步地翻下楼梯,开了门。
同搬家公司工人一起站在门口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小墨第一眼印象是:这个女孩很严肃。她背着个深蓝色书包,戴了幅无框眼镜,黑色冲锋衣,黑色裤子,黑色运动鞋,唯一不协调的地方就是一只画蛇添足的深蓝色发卡,而那是彰显对方性别的唯一参照物。
“进来吧。”还未等黑衣女孩介绍,小墨就把她要拽进来,竹白此刻也已下楼,扫了这不速之客一眼后,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去与搬家公司商量。
小墨点了点头,却发现黑衣女孩并没有要走动的意思,她只好小心地问:“我们去后街走走。”
黑衣女孩就并排在她的身侧,两人走向杂乱荒芜的后街。
“喂,大温仔,快来帮忙!”竹白大声叫着,片刻,温彻便下楼帮忙抬过一只小箱子,上面标着贵重物资。
“墨墨呢?”温彻蹙眉道。
“啊,她和一个陌生的家伙到后街谈些事去了。”
彻惊叫道:“不会是杀人魔吧!”随即要扔掉包裹冲出门去。
还好竹白已经先一步将箱子的大半个角搁在了桌上,冷哼道:“我也已经见过她了,搬家的兄弟们也认得她的。”
“哦?”彻十分疑虑,“你怎么会认得?”
“她的胸前有胸牌,上面写着\'科塔\'。估计也是科学院的学生。”竹白眼神好,那块不及拇指长的暗色名牌她一扫即注意到。
“我还是去一趟吧。”彻说罢便要往后街走,竹白急忙拦住他:“你确定你能和怪物交谈?我都放弃了!那个叫科塔的人给人很压抑的感觉,在那种情况下,只有伊墨能镇定自若地与之交流,你确定你可以?”
温彻心有不甘,他可是很担心小队中的每一个人,这大概与他从小一直当小队长的经历有关。见竹白这么说,他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了。伊墨是他们四人中少数能与所有路上所见生物交流的人。再难开口的人,她也能尽力地逗笑。
小墨上回因为误看了竹白的书,非要刨根问底,她追在阿狂和自己的身后,一如既往地安静而礼貌地问:“真的不可以演示一下白姐书中的那段嘛?”
“嗯,如果是用你演示可以考虑!”彻一脸坏笑地想吓跑这不依不饶的小女孩,毕竟只要是个女孩子总归不会这么不识相地再问下去吧。这是他的最后一招。
“哦,那个,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我是知道的,但是类比过程中我又不理解的地方呢?”
“啊!作为一个淑女你怎么能问两个男人如何———的事呢?”温彻大吼。一副回天无力的样子。
“哦,原来那个不科学的非自然□□过程是这么命名的。那,我就上网去搜索啦!”小墨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应该早就去用电脑的,抱歉麻烦你们了啊。”
五分钟后,温彻跟踪到楼下的公用电脑处,发现小墨正在下载一个满是AVI视频的压缩包,就截图一览可见所有名字时他脑中“轰”的一声,赶忙跑过去把电脑的电源线拔了,并且拖着小墨回到公寓中。
“彻大哥,为什么你不让我查呢?”小墨非常愤怒,但还是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说话。
“啊,你究竟知不知道有些东西是不用知道的!那么肮脏污秽的东西你怎么可以去看呢?寸竹白那个猥琐的女人看看书也就罢了,她可从来没叫嚷着要在公寓里放毛片!你呢,还要好,在公共场所就直接要开播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温彻一口气说完,眼睛瞪得老大了。
“嗯,你说的我都知道啊。”小墨很认真地看着彻的眼睛说,“我特地屏蔽了电脑的IP地址,又加固了两级最新防火墙,并且按照阿狂哥的程序把漏洞填上了,下载的原地址也被扫描过呈现安全状态。啊,阿狂哥你来吗?”
小墨的视线越过比自己大了一岁的青年,看到阿狂手中亮着屏幕的MP5,开心地道:“阿狂哥,你帮我下好了?”
“好了,你拿去看完记得删啊。”阿狂神色也没有太大变动。看着欢呼雀跃的小墨不停道谢后捧着珍宝般的视频器消失在走廊尽头。
“喂,我说,阿狂,你怎么就这么变态呢?还帮那小家伙给下好了。你到底要怎样?”
温彻见木已成舟,十分疑惑地看着赤衣少年。
“我说,满足女士的要求是男人必须做到的一点呢。”阿狂文不对题地答。
“我可不认为那两个家伙是女的!”彻不屑道。
“这样啊,我只是觉得小墨本身是不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应该是她在帮竹白下片子,更换条件是竹白帮她画解剖图,最近她一直在执着于这项事业。我们也帮不了她。”
“真的会是这样?”
“我猜的。”
“……”
“还有别叫我变态,小疯子什么的我倒也不会计较,如果是变态的话,一定要加绅士二字哦!”
想到小墨那怪异的行径,温彻反倒不担心这小女孩的安危了,毕竟这家伙,可是谁也琢磨不透的人啊。
他看向窗外低沉的云幕,眼中所现却早已满城风雨,只待惊涛骇浪卷起,击碎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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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衣少年急着要用洗手间,不得已在门厅换了鞋,拿着毛巾和牙刷,打算到邻居家去洗漱方便,他本就是一个还算好说的家伙。自然,他自觉别人应该都乐于助人吧。
他砰的一下拉开了门,却惊见门口一张与自己长得无什么太大区别的面容。
“你怎么来了?”
“我……快要死了。”
少女低首默默道。眉宇间的阴影深若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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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好像要下雨了呢。”小墨抬抬头,皱眉望向积雨云密布的苍穹,有一些出神。
哀怆,纯然的哀怆在心底漾开,宛如秋夜的静雨,一点点破碎西风的盛情。不知为何,她有些飘摇不定的错觉。再定睛时,一把棕色的厚布伞已然张开在头顶上方,执伞的是黑衣女孩的左手,她的右手则抓着自己的左腕。
一丝危险的气息正在到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渐响的雷声,还是逐渐加大的雨珠。
“你,抓着伞,站在那儿,看。”分明低沉沙哑的男声让小墨刚刚感受到的微妙安全感有了解释。她只来得及握住下落的伞柄,就眼睁睁望着那个豹子般的身影窜入雨中。
她并没有赶过去,因为已经有一道劲风将她往后逼退几步,她赶忙站在一旁的压路石上,静静盯着伞。伞上有字,逐现又逐褪。
“虹,对吧,他们派我来杀了你。”一个男人左手持一把消音的手枪,右手搭在腰间的一把警拐上。他的脸上有胡茬,最近剃过的样子,是个专业的,士兵。
科塔歪了歪头,男人本来等着他露出疑虑的神色,却被接下来的一番近在眼前的快攻接待。
也许,根本就很看重了吧。科塔做出口型。下一招一条维生素C片塞进加大的枪管中,同时手中明火一亮,将挂着拐的腰带和男人腰间的衣物一同烧成炭。
“这就是,杀人魔的实力吗?”男人咧嘴一笑,反手扣住灼热的左手,左掌成刃就要挥下。
“哈,这就是你找我来的目的吗?”小墨轻笑,手指轻抹伞面,加快字的消失。
远处,第一道血痕乍现破裂的柏油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