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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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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归去又来兮…”次郎坐在窗沿上饮酒,眼尾艳红颓靡,他慢慢的唱。
“江户乘凉亦…哦,江雪!”
他将酒瓶往怀里一放,丝毫不顾腰腹处层层绷带。笑嘻嘻对不远处脚步匆匆的太刀挥手,“会开完了吗?”
对方停下步伐,沉默颔首。
“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一边这么说着,醉醺醺的大太刀又喝了一口酒。他眼神迷离,却又好像很清醒。
“……审神者什么也不管。一切照旧。”
“哦呀!那很好啊!”
江雪没再说什么,复又颔首合掌施了一礼,走进挂着左文字名牌的房间去了。
次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笑意不减。
“亦难…雁莫啼…”他醺醺然唱着歌,瞳孔里倒映久违的蓝天白云,“至今…嗨呀怎么又没有了。”
次郎嘟囔着去里屋寻酒,路过太郎的房间时忍不住停下。他想了一会,把酒壶往地上一扔,晃晃悠悠走了进去。
昏暗中大太刀刀光破碎。
“大哥!最近感觉怎么样啊?”次郎有点晕,没再往前走,靠着门框开始笑,“新的审神者来了哦!”
“有———那么厉害,现在本丸大到没边啦!”他伸直胳膊比划,眼睛亮亮的,脸颊潮红,“门都变成很高的鸟居了!这灵力强度…”
他夸张的砸了砸嘴。
“江雪说审神者什么都不管,跟上一任差距太大了吧~”
说完他停了停,似乎有点不知道继续说什么了。
他发了一会儿呆。
一片白白的东西从他身边慢悠悠飘了过去。
“……嗯?什么啊?小虫子?………等等这什么————”
排山倒海的花瓣涌了进来,几乎淹没了这不大的和室。
江雪拉开门走进房间,带上门。
“我回来了。”
这间屋子相当大,四面挂着画卷和竹帘。地板上整齐摆放着三床被子。江雪走到最外面的被子旁边坐了下来。
他身侧地板上并排放着两把刀。一把长而细,另一把短一些,相同之处是都破损严重。
“今天来了新的审神者…”江雪慢慢说,银蓝长发遮住了眉眼,“…不管事。除了不要打扰没什么别的要求。”
“初始刀是歌仙兼定…可能会是个宽和的主人吧。”
“………”
江雪不再说话了。光线从门缝中穿进来,照亮他散在地上的袈裟。
时间似乎凝固了。
光线晃了一下。
江雪侧目看去,只看见一片浅色的花瓣从门缝……挤了进来。
………?本丸里有樱花……?
纸门哗啦作响,不到片刻江雪的视野已被花瓣填满。他皱着眉头想要抚开花瓣,又被那些细碎的暖意弄的心烦意乱。
然后一个细细的…让江雪再没有办法做出别的动作的声音响起了。
“………哥哥……?”
蜷在树枝上抹眼泪的小天狗。
昏迷已久的茶发青年和在他门外默默跪坐的独眼太刀。
葱青羽织包裹下的细长打刀。
…………………
这场花雨席卷了整个本丸。那些花瓣无孔不入———从每一个房间穿过,埋掉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刀剑,清走瘀积的血与脏污,人数最多的会议室甚至被浅金樱花整个淹掉了。
而后这些金色的水流流过天空,滑过屋顶,在刚刚萌发的草地之上汇聚成鎏金瀑布冲泻而下。
“这……”鹤丸国永看着天空上交织的金色花流,他刚刚从被花瓣包围的会议室里走出来,又看见远处草地上可称壮观的景色,“……不得不说是被吓到了啊。”
“………今剑干了什么。”
“你不如问问三日月他们干了什么。”鹤丸回过神来,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了。
“…………”
银发胁差没再说什么,只握紧了腰间刀剑,闭眼感受久违的灵力流淌在身体,过处暗沉的伤口疼痛消弥无踪。
“喂,骨喰,”
鹤丸的声音里有种奇异的活力,骨喰抬头看他,发觉鹤丸的眼睛在阳光下亮的惊人,那浅金色璀璨夺目,如流焰燃金。
“新的审神者…真是有趣啊。”
以鹤为名的太刀舔了下嘴角。
金色瀑布没有持续多久。
在那些横跨天空的花流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尽头,由其汇聚的瀑布很快压缩又压缩,在赶来围观的刀剑们面前轰然散落。
“这是……”
漫天花雨中伫立在那里的是一棵树。
古铜的树干与枝条,虬结树根扎在地里,其上有纯白的树叶与满树浅金繁花。这棵树异乎寻常高大,微风中树荫笼罩了整个草坡,离得近些还能闻见细微的香气。
那是一种干净而温暖的味道…让人想到阳光下的草地或是冬夜里燃烧的炉火。
鲶尾忍不住走到树前看了又看,伸手扶上树干。
“硬的…真的是树啊!”
然后刀剑们一窝蜂挤到了树前。
“暖的!树干是暖的哎!”
“哇这个树皮能揭下来!”
“喂树被揭了树皮会死的!不能再揭了…鹤丸!你给我住手!”
“哎呦有什么关系,”鹤丸国永一个翻身上了树,揪下几片树叶查看,“又不是真的树…”他将纯白络金的树叶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又伸手拽下一团花朵。
花瓣的样子非常眼熟。
狂风终于停歇。
三日月把夹进头发里的花瓣拨弄出来(旁边歌仙也在做同样的事),听到远处惊呼声后忍不住微笑。
“哈哈哈哈…了不起啊,审神者大人。”
他真心实意的这么赞叹道。
对方却没什么精神,昙花一现的行动力后审神者又陷入了深深的困倦。
“再要手入去折根树枝…哈欠…或者出战的时候带上几朵花也可…还有何事?”
“没、没什么了…应当是…没什么了?”
歌仙显然是被审神者刚才的壮举吓到了,此时还忍不住不停的瞄向窗外———从这里恰好能看到草坡那高大的花树。
“………嗯………那就退下吧……”
审神者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知是不是三日月的错觉…之前照着屏风的那一点光好像消失了。
“今日别再来…哈欠…打扰了……”
“是,请您好好休息。”歌仙轻声说,“我等告退了。”
他和三日月同时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哦……对了。”审神者似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三日月。”
“是?”
“搬到近点的地方吧……嗯………旁边有近侍房?………等我睡醒………听铃声就是了………”他好像已经到了要沉睡的边缘,断断续续交代道,“今天不要送饭来……”
三日月又笑开了,紧贴瞳孔的金色月亮波光涟涟,笑意柔和。他说话声前所未有的温柔。
“是。您睡吧……不会有人来的。”
三日月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还未到正午。
药研和歌仙去继续之前未完的房间选择,石切丸亦去寻找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的小天狗。三日月宗近则一路噙着笑意走回房间,途中目睹了好几把哭到不能自己的刀。
啊呀呀…
直到看见一期一振被短刀们簇拥着出现,千年阅历的美丽太刀终于露出了一点讶异。
“没想到连一期殿都完全恢复了啊……哈哈哈哈,去吧去吧,不打扰你们庆祝了。”
粟田口家的长兄只来得及对他露出一个苦笑就被边哭边笑的短刀们拽走了。
小短裤们叽叽喳喳叫着“去见药研哥哥吓他一跳!”“先去吓鹤丸先生!”“三日月殿下!有没有被吓到啊哈哈哈哈!”诸如此类的话,又蹦又跳的走远了。
三日月看着他们的背影,更加愉悦了。
新的审神者到此还不到一个上午,整个本丸的氛围都已经轻松了不少。虽然主要是由于伤员们的痊愈……
而这种愉快在看见久未见面的三条家另一位成员时达到了顶峰。
“好久不见了,三日月。”
一手握本体,身着无袖衬袄白毛狐狸微笑,“有油豆腐或者热茶吗?”
“哈哈哈哈…比起那些不先梳理一下你的皮毛吗?”三日月在桌前坐下,双眼都由于好心情半眯了起来,“躺了那么久想必都打结了。”
小狐丸伸手捋了一把垂在胸前的白发。
“小狐我的皮毛可没有乱糟糟…”他放松的靠在墙上,看向三日月的眼睛,“……新的审神者?”
“是。很强大的男孩子,”三日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意愈深,“性格出乎意料的可爱呢。”
“是吗…看来是比之前那个要好…”
“…………”
小狐丸这话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三条家两兄弟俱都沉默下来。
小狐丸是出了名难得到的刀,甚至有隐藏六花的称呼。前任审神者为此花了大笔资源来锻造他。
也正是因此…他发现小狐丸属性并没有那么完美时大发雷霆。
“这么弱!不是六花吗!为什么这么弱!”
愤怒的审神者让小狐丸日夜不息的远征。\'曾经花掉的资源必须要找补回来\',这是他的原话。
小狐丸很快就疲惫到带不回足够的资源。
这带来了更糟糕的结果。
\'远征也办不好那就去开拓吧!\'
审神者如此说。
小狐丸受的伤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直到无法再从战场上回来。审神者决定就让他留在那里不必再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浪费资源吗?!\'
面对三日月的恳求他冷笑。无论三日月怎样表示他会把小狐丸的工作一起完成也没有松口。
\'说起来…\'审神者捏住了三日月低垂的下巴,\'作为兄弟你倒是比他漂亮不少呢……\'
三日月全身僵硬,然后强迫自己软下身躯。
\'拜托您。\'
他语气俱是恳求,最美的太刀眉眼楚楚动人。
然后三日月终于在第二天回到战场。
他穿过荒草与鲜血,将已化为原型的小狐丸带回本丸。没有审神者的灵力他无法恢复,三日月就将他摆放在三条家房间的最里面,不让风或者水汽加重他的伤势。
他沉默着注视小狐丸,目光像深夜天空中最锋锐的月。
“且等等。”三日月低声说,“…且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