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拉纳西的婚礼》樊缨

1、一、婚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众人瞩目的新娘。
　　她那裹满轻纱罗帐的婚车沿着瓦拉纳西近郊的小道上慢慢前行，婚车上的铃铛“叮当、叮当”地响着。这是新娘的比达依仪式，说明繁琐的结婚仪式终于完成，新娘将被迎亲的队伍送到夫家，从此开始婚姻生活。这一带遍布着一个个小而破旧的卖着杂日用货和坦肚喱的小店，然而此刻，无论是老板还是客人都赤着沾着泥土的脚跑出来看这个镇子里最美丽出众的女子——妮哈-达尔维出嫁。
　　而我——一个来印度旅行疗养的记者也混迹在其间，甚至有些感激突然被预定好的当地陪同放了鸽子——我从来不愿放弃看美女的机会。
　　随着婚车的“叮当”声临近，我的肾上腺素也高涨起来，甚至像即将见到自己的新娘一样紧张，天知道，我连个正牌女朋友都没有。
　　婚车终于行到我所在的地方，妮哈正低着头，仅仅可以看到她镶着金边的红色婚纱下丰腴的体态，以及在轻纱下半遮半掩的充满弹性和活力的小麦色肌肤。从锁骨向后背蔓延的海娜纹身充满了蓬勃是张力，述说着母家希望着她能为丈夫开枝散叶，从此幸福绵长。
　　这让我不禁怅然，尽是这些就勾起我无限的联想，然而绝对不够。挡在面前的那个五十几岁的一身坦肚喱味道的大叔已经让我受够了，我尽量抢到他的前面，渴望一睹新娘芳容，不知是不是心电感应（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妮哈抬起了头，朝外面望了一眼，一直以来训练出的职业素养令我条件反射地举起相机连按快门拍了几张她的照片。似乎发现我在拍她，妮哈转过头来望向我，浓密的睫毛下棕色的眸子带着亦喜亦嗔的笑意，眼角的金片反射着光芒，事实上她带在面颊上的装饰物要比我见过的印度女子都多一些，这些金色、银色的饰品令她的脸庞隐现在光晕之中。我发誓，我第一次看见这种有东方韵味的女人，她令我整个人都呆掉了。似乎发现了我的失神，她朝我微微笑着。红色的面纱下，她丰满的嘴唇轻轻勾起，在我过往的审美体验中，她的嘴着实很大，然而在这张脸蛋上却和谐而性感。
　　之后的那一整天，我都在幻想着他的新郎身穿一身白衣在一座大宅子的门前牵起她的手，而她颔首轻笑着跟随着他，从此走进他的生活。听说这片地区由于男女比例失调而打破种姓制度，那么到底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这样的妮哈？刹帝利还是吠舍？我想象中新郎的脸却一直模糊不堪，大概是我认为没有什么人配得上这样的妮哈——我生命中一个美丽的回忆。
　　那时的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再次遇到她，而且是在一个完全相反的情况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