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29、28.

　　待柳瑗等拍开大门，开门迎客的龟奴也是青衣小帽，容貌俊俏，口齿伶俐，面如春风，眼带风情。他先手脚麻利的给几位公子请了安，随即便将几人引进院子。韦世涛展眼望去，见院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轩榭厅堂各有格局，哪里象一家妓馆，分明是一座致仕官员养老休闲的园林别业，也不由啧啧称奇，向柳瑗等人道：“你们真会找地方，妓院建成这样，我也是头回见到。”
　　霍元崇心道：你本来就是头回见到，看你的样子，别说这种地方，就是寻常妓馆你怕是都没去过，还好意思装成老气横秋的样子评论一番，脸皮也真够厚的。冷不防她的眼光却是向自己扫来，只听她下一句便是：“看来霍公子也是这里的常客啊，不知道这里的姑娘公子最中意哪一个？待会儿不妨给我引见引见，也好让我见识见识公子的眼光如何。”
　　霍元崇不由心中一窒。当年身为质子，为了韬光隐晦，秦楼楚馆，酒肆茶坊他去的真还不少，只因胸怀大志，所以从来也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何况他是正常男子，别说逢场作戏，但是假戏真做，他也无丝毫内疚于心。只是面对单纯如玉的韦世涛，他也不能不暗生愧悔之意，却又恼她不听自己的话，硬要来此是非之地，加上她话中的讽刺之意毫不掩饰，便不假思索，淡然道：“你既知这里是妓馆，当知妓馆本为男人所建。有一两个中意的姑娘又算得了什么，男人来此，不就为了寻欢作乐的吗？”说完便即后悔，心道：我跟她计较什么，她爱说便让她说好了，瞧她的样子，这些日子过得也甚是不乐，她要发泄我便让她发泄好了，又何必再去气她？但话已出口，已是无法收回，便转开了目光，装作欣赏园中风景。
　　果然韦世涛脸上浮起红云，暗现怒意。柳瑗等听两人斗口，已是暗笑，待见韦世涛当了真，正要拿话岔开，只听她冷笑一声，道：“倒是我见识浅陋了，我原忘了这里是霍公子寻欢作乐的场所，一时冒犯，还望勿怪。”霍元崇心中不由一酸，知她已是心生误会，可也无从辩解，便也装作没听见，并不分辨。
　　琳琅阁老板谢四娘早已得了信，迎了出来，先在暗处看了一会儿他们，发现其中有男有女，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其中还有个女扮男装的绝色少女，也不禁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几位公子爷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不过既是开门做生意的，也没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何况她们这种人，只要收到银子，管你带什么人来，你就是带一头熊进来，她们也决不会拒之门外。又听了几个人的闲话，心中已是有数，便整了整衣服头发，扬起笑脸，迎了出去。
　　人未到，语先至，老远就亲亲热热地招呼道：“哎哟，几位公子爷怎么今儿才来？四娘还当是上次照顾不周，引得几位公子爷生了气，正要打发个小子去几位爷府上谢罪呢，没成想心诚则灵，几位爷这就来了，还是爷们心胸大度，不跟我们这些小女子一般见识。”
　　她说的不过是妓馆中常用的场面话，其实你哪天来，来没来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你觉得宾至如归，跟回到了家一样不生分，柳瑗几个听惯了倒还没觉得什么，其余几人不免感到奇怪，自然以为这几人前几天刚来过此地。尤其是韦世涛，漆黑的眼珠直往霍元崇身上瞟，那眼中就是一副：你果然是这里的常客啊，那刚才还装什么装？假正经伪君子。霍元崇哪还不知道她心中的意思，只是打定主意决不再同她争吵，便也暗中咬牙，只做未见。
　　说话间，谢四娘也已走到了几人身前，低身福了一福，道：“四娘给几位爷请安了。不知几位爷今儿个要玩些什么啊？”
　　柳瑗知她言辞便给，极是能说，平日倒也罢了，今天有一个白的象小白兔一样的韦世涛在，若任由她说下去，只怕韦世涛起了戒心，日后倒是不好说话，于是忙道：“交了几个新朋友，特来尝尝你的拿手绝活山林八珍，你给找间清静的屋子，上些好酒菜，打发几个清倌人过来唱几个雅致点的小曲就行。”
　　谢四娘立即满口答应，叫一个小龟奴：“将几位爷请到碧云间去，那里靠水，清凉些。”便抽身出来，准备亲自去厨房交待饭食。
　　肖上金有意落后，见众人已走，便将谢四娘叫过一边，低低吩咐：“拣后劲大的酒上，再把你那宝贝逍遥散拿出来，用鸳鸯壶，选几个伶俐点的丫头，好好招呼招呼那个穿蓝衫的爷，他身上有功夫，仔细着别叫他看出门道来，发起性子，让你做不成生意。”
　　谢四娘做的这行，还有什么没见过没听过没经历过的，一听之下便知他起了歪心，想将贺少轩先行弄倒，看刚才贺少轩跟那少女的样子，显然是小情侣，要想摆布韦世涛，当然先得摆平贺少轩。而搞定一个男子，没有比她更在行的了，于是笑着点头道：“这还用公子特别交待么？咱们不就是做这行的么。公子放心，定叫你称心如意便是。”说着抛了一个媚眼，转身去了。肖上金脸上浮起得意的笑，正要赶去碧云间，就只见不远处霍元崇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似有赞叹之意。
　　他知霍元崇已是看破自己的心思，也不慌乱，迎上前去，笑道：“我是看你那样子替你着急，那小丫头情窦未开，总得有人教教她才好。酒我替你备好了，下面怎么做就看你的了。可别说我不帮你。你要是抹不开这情面，那不妨让给我。待我调教好了，再给你送去。等你收了房，可别忘了给我一杯喜酒喝。”却忽地发觉霍元崇目光一寒，他不免吓住，看着他呆住了。
　　“谢谢你的好意，”霍元崇脸上带笑，语气却冷：“只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肖兄费心了。韦姑娘与我颇有渊源，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可别怪我不顾这些年的兄弟情义。”说话间眼中寒意大盛，即在盛夏，肖上金也觉身上阵阵发冷，身子不由蜷缩萎靡下去，赔着笑，道：“这不是跟你开玩笑么，你怎么还当真了？兄弟妻不可戏，这道理我还能不明白？”霍元崇冷哼一声：“你明白就好。”说罢抽身便走。肖上金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再提这事了，只道：“那个贺少轩跟你没什么渊源吧？”霍元崇转头看他：“什么意思？”“感觉他挺讨厌的，想教训教训他，”肖上金耸耸肩道：“你总得让人出口气啊。”霍元崇本来对贺少轩就没什么好感，只消韦世涛没事，他才不管别人如何，闻言便道：“你爱怎么做便怎么做好了，只是别太过份。那人脾气暴躁，手上倒有几分真功夫，他是江湖草莽，可不会管你的什么朝廷官员脸面，真怒起来你未必不会吃亏，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也不再理会他，急步走了。肖上金盯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暗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