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203、45.

　　这皇帝也是不消停，你说你都把人赶走了，算是趁心了吧？人一走他又觉得不是味儿了，霍元崇一行刚在第一个官驿下马休息，他那里又打发人送东西来，这次指明是给两个女人的，大概是想曲线挽情吧。不仅两女人奇怪，就连萧景溶看霍元崇的眼光都不对，等那两女人歇下后，他就将霍元崇拎了出来，直接问：“你真打了他？”
　　“真打了，”霍元崇承认：“只是打的时候将他周身大穴敲了一遍，给他舒通了一下筋骨，大概现在他尝到好处了吧。”
　　说得萧景溶直白眼他：“你这到底是想断还是不想断呢？”
　　“想断，”霍元崇这倒真是实话：“我一直就想找个借口打他一顿了断，可是——他到底是我亲哥啊，我满足了打他的欲望，也不能不念及骨肉之情吧？我哪知道他这么烦人，赐了一次又一次，还没完没了了。”
　　“这是你不好，你要就打痛他，断了他念想，要就装聋作哑，不去惹他，”萧景溶老实不客气地道：“如今打得不痛不痒，他那边放不下，你自己还被赶出来，让老婆跟着你奔波受罪，瞧你做的这事儿，我都不好说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
　　霍元崇想了一会儿，苦笑：“这还得怨阿畀，真的，你别怪我将责任推给她。以前我不是皇子身份吧，要是真造反了，她也不会说什么，现在有了身份吧，要是真造反了，她就会觉得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不管亲的干的兄弟都要杀，简直没人性。我那天本来是真想打断他的念想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阿畀来，想起她那张带着鄙夷不屑的脸。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为他治病了。尽管出了殿后我就后悔了，觉得应该真打，可我怀疑下次如果再碰到这种事，我会不会还是象这次一样放水？师父，你说过有了女人就是麻烦，现在我是真信。”
　　他负手站在驿馆外的道上，望着深深的夜色，平静地道:“不过我也不后悔，跟阿畀在一起，总能让我想起七岁以前在定西王府时的那些事情：父亲虽然有女人，但还是常常陪我一起吃饭，考我的诗书，把着我的手教我写字；大哥二哥虽然经常在外征战，但回来后总会给我带一把刀或是一支枪，教我习武，虽然他们的功夫比起师父来差很多；三哥四哥和六弟跟我一起读书，虽然总被先生骂他们不用功，不专注，不过他们还是愿意跟我这个用功又专注的兄弟在一起玩；娘那时候还年青，不象现在这么固执，虽然对爹的好色多有不满，不过也常带着那些小妾和姐姐们去郊外的寺院中上上香，四季节日也常常找借口出府游玩。所以，师父，请你相信，那时候我是真的想救大哥二哥的，尽管他们屡次暗中派人想杀我取而代之，可我真不想他们死在我手上。为此我劝他们不要出兵，以免中伏，可是他们却觉得我说的是反话，坚持出兵最后导致死于敌手。得知他们的死讯时我是真的偷偷落了泪的，可是当我知道他们在出兵之前都还在派人想继续除了我后，我的心才真的变硬了的。我本以为那些最美好的日子已经离我很远，远到永远都不会回来时，我遇到了阿畀。现在我时常想：老天其实待我不薄，他将他拿去的，又通过阿畀还给了我，我也似乎应该还些给别人。萧缙云毁了我一生，可他也教过我不少东西，而且，至少从薛世泽的角度上来看，他对我真心不错，能给的都给了，在他那儿，只有我不想要的，还没有他舍不得给的。他虽然坏，但是他确实用另一种方式给了我补偿，就如同我现在对阿畀做的一样。”
　　“所以，你就不忍心再下重手了，是吗？”萧景溶开始理解霍元崇的想法。
　　霍元崇苦笑：“阿畀尽管骂我打我，甚至用刀子伤过我，不过，你要她真的伤害我，她也不会去做的。甚至她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挽救我。我虽然对萧缙云还做不到她这样，不过若有人去伤害他，我也会尽力保护他的。师父，我知道要成大事，就不能心软。可是现在我的心越来越软了。若是让您失望，您别怪我，我也身不由己。”
　　萧景溶看着他，久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我不会怪你，你的心情我理解，因我也是这样。当年我尽力塑造你，将这副担子交给你，原是希望天下黎民都能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不再为他的私欲忍受横征暴敛。如果你不当这个皇帝，也能做到这一点，那也无妨。我只是怕你日后会受害。自己掌了权，至少自己的命运可以由自己来控制，而不是听命于人。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吧。反正你已长大了，也成了家。我能做的能给的都已经做了给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理解，也都会支持你。我说过，此生有你这个徒弟，我已无憾。”说罢，甩袖转身走进官驿。
　　霍元崇却兀自在寒冰的夜风中站到半夜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他感到哭笑不得的是，那丫头居然又在解手，而且是闭着眼睛的，若不是丫环们在一旁照应，他都怀疑她是不是在恭桶上睡着了。没法子，待丫头们给她收拾后，他将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她嘟囔着道：“你又吹冷风了，身上好冷啊。快上来，我帮你暖床。”他就忍不住笑了，自从教了她暖床这个词后，她时不时就拿出来现。每次总现得他笑不可遏。这会儿便是，于是他先将自己在炭盆边烤热了，才解衣上床，将她抱在怀里暖着。她却早已睡得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