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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85. ...

  •   众小厮丫环见他们出来,忙围了上来,递水的递水,递手巾的递手巾,韦世涛只轻轻摇头,等霍元崇擦了汗,喝完水后,才又牵着他走到一株大树前的石头上坐下。
      霍元崇也不催她。只让人将点心,水袋都放在石头上,示意众人走远些,便这么静静地陪她坐着。
      过了好久,她才低低告诉他:“我不是爹娘的女儿,我也不姓韦,我姓薛,是薛延宁的女儿,我娘是沈无垢。”霍元崇嗯了一声,并无意外之色。
      她看了看他,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不是,”霍元崇道:“只是隐约猜到了一点点,你的神情有时同薛家兄妹有点象,而且你叫世涛,那靖南王世子叫世泽,原本象是家中的排行。”
      韦世涛知他生性聪明,能从一堆复杂的毫无头绪的事中理出条理来,便也不疑有它,继续道:“我出生那年,薛延宁的妻妾因嫉妒我娘深得薛延宁的宠爱,便以她不贞为由,私下令人放火焚烧庄园,想一举烧死我跟我娘,以绝薛延宁之念。可沈叔一直在私下保护我娘,便借这个机会将我们母女救了出来,因怕薛家再行追杀,便来到了定西府境内,想借着你家里的势力使我们母子得保平安。”
      霍元崇心道:亏得当初他们这么想,我俩才有机会相识,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便将她的手合在自己掌中,深深地望着她,道:“我不会辜负你娘当初的愿望,一定保你这一生平安。”
      她轻轻摇头,也不知是不以为然,还是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娘当初被人下毒陷害,又挑断了手足的经脉,加之被人下重手封住了几处要穴,身子大受损伤,又因生我时难产,耗费了太多的精血,所以一直都没能恢复过来。后来她同沈叔来到了这里,因寺院之中不方便养育我,便托沈叔将我送到韦氏夫妇门下收养,只让我每年的八月份过来与她住一个月,以续母女之情。”
      霍元崇原听康平说过,她八月会去寺院住一阵子,先前也只当是她性子不定,所以她父母希望她能在寺院修身养性,现在方才明白她来寺院的情由。便问:“那你学的那些功夫也是她教的?”
      她点点头:“她身子弱,已是不能习武,所以只是讲授招式心法,给我剑谱让我自己练习。沈叔教过我剑法,便是开始习学蚕丝剑法之时,后来便再也没跟我说过任何武功之事,我也是那次才知道他功夫奇高。但那是我娘让他代为传授,并不许我告诉任何人我在这儿习学功夫之事,所以我说传我剑法的人是女的,并不是在骗你。”
      霍元崇柔声道:“我知道,这本是小事,我从来也没怪过你,你别放在心上。”
      心中却道:你娘教你的那些剑法心法轻功之中明摆着有欧阳家的功夫,若非你那沈叔同意,她自不会传授。难怪你学得似是而非,这些东西若无人实际传授,而仅凭口说书授,的确容易出错。你那沈叔明知这么做极是危险,却也不加阻止,更不提醒,看来他虽喜欢你娘,却是挺恨你的。但这话说了,韦世涛也不愿相信,所以宁可不说,以免两人为此再起争执。
      此时暮色将至,一袭带着凉意的风吹过来,抵去了不少暑热。霍元崇轻轻道:“你喝点水,吃点点心再慢慢说好不好?”他知她心情不好,又为了赶路只在早上吃了饭,中午直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担心她忧思过度,伤了身子,便低声提醒,果然,她摇了摇头道:“不想吃,吃不下。你别打断我,我怕一经打断,日后便再也不想说了。”
      他便闭上了嘴,只看向她的目光中更增疼惜。
      隔了一会儿,她才道:“她说那薛延宁为了得到她,让人下毒害她失去内力,后来又令她失陷于平生最厌恶的一个大恶人之手,再经摧残,以致内力武功再也无法恢复,所以原本也是极厌恶我的。我在襁褓中时,她有好几次在我熟睡之际想杀了我,可最终还是不忍下手,为了避免再度不可控制地杀了我,她才让沈叔将我送走。后来我渐渐长大,她又多习佛法,这才不再怨恨我。她要我发誓不要与世家子弟往来,更不要嫁给富贵官府中人,以免重蹈她的覆辙,遗恨终生。”
      霍元崇的心跳都快停了,看着她,生怕她说她已答允了沈无垢。他自己周围人再反对,他都从没害怕过,哪怕是亲生父母及皇帝,贵妃姐姐,他都无所谓,只因他知道自己是一定会娶她的,哪怕得罪了所有这些人。可是他怕她周围的人反对,因为她心软,她不会为了他得罪所有这些至亲的人。因此,他不惜屈膝低头去尽力讨韦氏夫妇的欢心,不惜忍耐着满腔傲气杀意对欧阳彦弘的无礼视而不见,为了她,他什么都能忍都愿意忍,可是他就怕她一时忍不住心软答应了人家不再与他相好。这一刻,他怕到了极处。忍不住开口:“你答允她了?”却是声音变形,连自己也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她摇摇头,凄然一笑,道:“我跟她说,我可以答应她不嫁给王侯贵胄,但我不能不嫁给阿昊,因为阿昊在我心里不是什么定西王世子,什么冠军侯大将军,他就只是我的阿昊,他是平民也好,是王子也罢,我都只嫁他,只喜欢他。今生我再也不想嫁给他人。”
      他的心方才咚地落了下来,一股血腥气泛上来,他忙用力压下,耳边是她轻缓的异于常日的凄凉声音:“我是不是很不孝?她生了我,教我功夫,对我那么好,从来没求过我什么,可是她第一次开口求我,我就拒绝了她。我知道她会很伤心很失望,可我还是拒绝了她,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后一个愿望,可是我却没能让她得到满足。阿昊,在拒绝她的那一刻,我真但愿那个床上的人是我自己,我宁可死了,也不愿她失望伤心难过,阿昊,我伤害了她,她对我那么好,我却伤害了她,我真得觉得我很不孝很自私很卑鄙……”他捂住了她的口,不让她再自责下去,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被她的泪打湿,很快就顺着自己的手淌了下去。
      这于她本来就是个两难的选择,如果答应了沈无垢,她就将离开霍元崇,一辈子再也不见他,不与他有任何关系,而如果拒绝了沈无垢,便是她违背了生母最后的遗愿,她将一辈子背负不孝与自责,而且再也无法弥补挽救。
      霍元崇完全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虽然自己在面临这类选择时完全不需要任何犹豫矛盾,但是她不一样。她本来就是一个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他人的人,是一个宁可自己委屈,也不想委屈别人的人,所以这种选择对于她来说很难。
      他将她的头搂进怀里,道:“阿畀,我想她其实是希望你快乐幸福的,你嫁给什么人其实不重要,只要你能快乐幸福她便会很安心很开心,所以你不必担心她是原谅你,是否会怪你,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她最大的愿望一定是看你幸福快乐。”
      他能感到胸前的衣服被她的眼泪打湿,她在他怀中无声地哭泣,不过他反而安心下来,能哭出来就好,至少她可以有所发泄。至于她的自责伤心难过,这些都可以日后慢慢去修补。只要她活着,他就可以用他的一生去慢慢化解她心中的阴影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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