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32、80.

　　霍元崇让人将萧景溶请来，将北漠与韦世涛的事，及去靖南世子府之事一字不隐，如实相告，他对师父的信任感情原比对父亲还深，所以也不打算瞒着他。
　　萧景溶手捏一串水晶串珠，却是前几日韦世涛逼着金若兰做给他的，他自接手后便一直戴在手上，这时边听边想边转着珠子，一字不言地听霍元崇说完，见他似在盼自己说话，方才一笑，淡淡地道：“这么说，你是想陪阿畀过去看看那位师太的了？”
　　霍元崇点头：“这种事若无人在她身边，怕她会支撑不住做出什么傻事来，我自是要陪着她度过这一难关。”
　　萧景溶点头：“你既与她订了婚，也当过去让人家看看你，我只提醒你，若那位师太真是当年未死之人，只怕对世家子弟没什么好感，你要小心在意。”
　　霍元崇笑道：“我知道，不管她说什么，我都忍着便是。她是阿畀的长辈，无论说什么都是该当的。即便为了阿畀，我也要尊重她，容忍她。”
　　萧景溶知道他也必会如此，只不过提醒下罢了，见他话说的如此明白，便也不再问，道：“北漠之事你想如何？”
　　霍元崇道：“我已给皇上修了密信，说了此事，并也给兵部堂官去函，让他们注意边境动向。只是那八郡我刚接手，还没来得及整编，若仓促应战，只怕会溃不成军。”
　　萧景溶摇头道：“北漠不会轻易动手，估计就算想动手也至少会在一年之后。虽然我不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致赫连承基如此不堪一击，但赫连承基把持朝政多年，朝中他的党羽故旧决不会那么轻易就臣服于赫连弘基，所以在没有把握前，他也不会轻易犯境。这你无须担心。”
　　霍元崇原也想到会如此，但因刚接手军队，对他们实在没有把握，所以才多想了一层，师父既如此说，他便也放下了这层心事，问：“师父这次不与我们去么？”
　　萧景溶看了他一眼，带着深意：“那个拦门之人只怕与我有过几面之缘，这事内里错综复杂，若我去了，怕反会生出尴尬来。不如装做不知，待日后尘埃落定后再去叙旧情不迟。他的身手不下于我，你此去可要当心。能不发生冲突是最好，就算万一被逼无奈动手，也要谨持晚辈之礼，哪怕抬出我来也无妨，总之万不可冲动。我想这些年他恐怕过得也不容易，性情有些改变也自在情理之中，你要多多体谅才是。”
　　霍元崇道：“是，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淡淡地道：“我明白他若来为难你，你必会想着我这番话百般容忍，但若他为难阿畀就怕你未必忍得住。可你也要想想，那阿畀终是别人的孩子，他若真是当年那人，如何容得下？能忍这么久了，怕也是看在那师太的面子之上，万一师太这次没熬的过去，你觉得他会不会拿阿畀出气？到时你又该如何？”
　　霍元崇这才发现此事原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因他从不掺与武林中事，自是对武林中人并不了解。原想着不管那人是谁，总不会为难无辜的韦世涛，此时见师父提醒，才惊觉韦世涛未必能全身而退，他不由倒抽口冷气，若是那人真心想为难韦世涛，怕他真未必拦得住。
　　“本来我想让你带那个欧阳承俊一起去，但想来你未必愿意。”萧景溶道：“如实在那人按不住性子，你不妨提醒阿畀将那欧阳家老太太送的镯子拿出来给他看，并暗示欧阳家的人对阿畀甚为喜欢，颇有接纳之意。或许可以让他有所顾忌。”他本想说，可以提醒那人，欧阳家有意将韦世涛配给欧阳承俊，但知霍元崇一定不会答应，哪怕只是临时保命之举，他是宁可跟人打上一架，也决不会让人对韦世涛有半分觊觎之心的。所以也就掩过不说。
　　霍元崇低头想了半天，点点头：“是，我记住师父的话了。”
　　萧景溶看看他，也深觉此事棘手，但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是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道：“康平之事，你最好早点自己同阿畀说，那丫头是坦荡性子，容不得这些阴魅之事，之所以一直对你容忍，是因她爱你之故，但若知你早有预谋，怕也未必忍得住不跟你翻脸，你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霍元崇不禁黯然，应声是。他其实早知这事早说为佳，可就是怕一旦说出后，韦世涛大怒之下真的离自己而去，因此一直踌躇着不敢告诉她。可现在估计也瞒不了多久，康平这几个小厮自小就侍候他，跟他的感情很深，又带有长年的习惯，只怕一不小心就会流露出来，韦世涛不是笨人，尤其对自己的事其实是颇为仔细的，因此得在她看出破绽之前先行坦白，或许还能求得她的原谅，否则就后果难料了。
　　萧景溶站起身来，道：“你走后，我还要在京中多住些日子，办点事，访访旧友。若你那边实在应付不来，可传信给我，若是没事，我想带了阿兰去北边看看。你这世子府……”
　　霍元崇忙道：“师父尽管住着便是。他们一向视师父如同视我，必不敢有半分怠慢师父。只是师父若是不想在这儿住了，还是去定西王府吧，许多事我还要同师父商量着办理。那个朱宏也一并去好了，反正也不多一个人吃饭，靖南世子那边，暂时也不会有事，我想让康安留在他身边，多学些时日，日后说不定有用。这一路上之事，我自会传信与师父知道。师父放心。”
　　萧景溶淡淡地道：“我倒没什么，哪里都可以住，阿兰也不是讲究之人，只是你那管家，怕是在京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有了些慕繁华之心，不然，那长公主之子如何能如此顺利地就闯进府来，找到阿畀的住处？人哪，得陇望蜀，自古皆然。”
　　霍元崇实际早就在疑心此事，但因诸事繁杂，一时还没理会到这里。他心中的头等大事原就是跟韦世涛的婚事，现在婚事定下来，他的确该理理家事了。师父冷眼旁观，自是比他看得明白透彻，经他一提醒，霍元崇的眼中便露出刀子般森冷的光来。
　　萧景溶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想当年他还是孩童之时，便为了杀鸡儆猴，将府中背主之人当着众奴仆之面，在院中架起一口烧得翻滚红火的大锅，当庭将背主的几个奴仆投入油锅中炸成一把枯骨，连自己这个当时在场旁观之人都不由心中栗栗，感叹他的心狠手辣。因此多年以来，府中都太平无事，谁也不敢再背主投靠新的门路。可天长日久，又在这繁华没落之地，难免不受到熏染。他本意只是想提醒一下弟子，小心门户，倒也并不想他杀人，反正京中他只偶尔有事才来，办完即走，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就算府中人有别样心思，也威胁不到他。可却忘了，韦世涛是他放在心坎中的第一等人，霍元崇如何不怒？此时见他眼露杀机，知他已是起了杀人之意，倒有些后悔说得太白了，枉送了一条人命，但事已至此，再说也是无用。霍元崇杀起人来是从不手软心活的。一头想一头便斟酌着道：“便你想处置人，也不急在一时，阿畀和阿兰都不想看你杀人。依我看，你的庄子也多，大不了打发了他远远地看庄子去吧。人杀多了，便是你不怕报应，难道也不怕报应在阿畀身上？”
　　霍元崇却道：“师父所说，我会记着，这事我自会处理，师父放心。”言下之意，竟是不想让他再管此事，萧景溶知他素性如此，也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起身道：“那你好自为之吧。你走时我就不去送你了，也免得阿兰跟我纠缠着要去。”霍元崇点头，送他出屋。
　　这边康福又来报：“世子，上次那个小叫化子又来了，说非让韦姑娘抽空去看看他们，您看这事……”
　　霍元崇实在头痛，这韦世涛到哪儿都人缘好，这都三年了，还有人惦记着这岔儿，来了几次要找韦世涛，他因事多实在顾不上这等小事，所以总没理会，此时将走，看来还是得让她见上一面，以免日后为她知道，再寻自己的不是，便问：“人呢？”
　　“传完话就走了，说韦姑娘自知哪里能找到他们。”康福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又说若世子嫌弃不肯代传，他们便自己想法子见韦姑娘了。”
　　霍元崇冷哼一声，心道：若不是顾忌着阿畀，我会怕你们？但知韦世涛重情重义，便是自己不说，她也会想起来这帮曾救助过的小叫化子，他现在已满头是包，实在不想让这样一件提都提不起来的小事再落了韦世涛的口实，便道：“待阿畀回来，你告诉她一声便是，若是她想去，你们便陪着她去好了。”他实在不想见那些肮脏之人，故而也不想陪她去，料想她不过见见人家，说几句话就回的，自己也就不必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