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厚》团子白白

12、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秦覃站在公司的天台上发愣，眼前不能消失的是楚婧那个绝望的眼神，Lucy的电话终于打乱了他的思绪，“楚婧有一封信要我给你。”

　　Lucy拿着楚婧刚回国时给她的让她转交给秦覃的信，本来楚婧说的要等她死后再给他的，但是Lucy总觉得是得让秦覃知道一些事情，只要他还想挽回，就应该知道。

　　秦覃匆匆赴约，Lucy看了看他苍白的脸，“你怎么了？”

　　秦覃没说话，接过信匆匆塞进上衣口袋里，“我先回公司了。”

　　Lucy一把拉住他，“你是不是见到谁了？”

　　“我前几天去找小婧的时候，遇到顾之秦了。然后...顾之秦对她动粗...我没有救她，而是跑走了。”秦覃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没有反应，可是一切就像是七年前事情重演一样，小婧她，她绝望的眼神和七年前一模一样。”秦覃懊恼的蹲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头，像是后悔，像是内疚。Lucy皱了皱眉，蹲在他身边安慰道，“这事也不能怪你，小婧跟我说过你以前因为那件事精神上有过创伤，她不会怪你的。”

　　Lucy比任何人都清楚，秦覃这些年对楚婧当然不止内疚和忏悔，更重要的是因为爱情。秦覃爱上了楚婧，所以当他再去面对以前那件事的时候才会又被中伤一次，第一次是因为冷漠，这一次是因为不知所措。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只怪他一个人，还有顾之秦。

　　市中心的咖啡店里愉快的演奏着钢琴曲，Lucy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咖啡店的门被侍者拉开，顾之秦一身休闲装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窗边坐着的Lucy，走过去落座在她的对面，“乔溪，好久不见。”

　　“这些年你要我帮着你照顾着小婧，我办到了，也在第一时间就把她的所有情况都给了你。明明以前说好的，只要她的近况，你不会再来打扰她的生活的。在秦覃面前演一出戏又是几个意思？非要抢走小婧最后的幸福吗？”

　　顾之秦泯了一口咖啡，“我只是想让她看清楚她身边都是写什么样的人而已，而且我不是抢走她的幸福，我是来给她幸福的。我要和她在一起。”

　　Lucy轻声冷笑，“和她在一起？你的家庭，你的妻子，都不要了？还是你想小婧去当你那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顾之秦，你怎么那么自私。”她顿了顿，“你现在马上离开小婧，否则我会把一切告诉小婧。”

　　“一切？告诉她，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么多年陪在她身边都是因为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不得不听我差遣？你应该知道阿婧的脾气，她以为你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结果她告诉你的所有她的故事，你都知道。”顾之秦看着她不禁觉得还好当年他记得乔溪和阿婧在同一座城市，才让她一直帮忙告诉自己阿婧的近况。“我会尽快处理好和那个女人离婚，我说过我不会再伤害阿婧的，我说到做到。至于你想让爸答应你嫁去洛杉矶这件事，你也知道爸是个急脾气，我会多帮你说话的。”

　　“抛弃与你厮守六年的发妻，不负责任的一脚踹开她去追求你所谓的爱情，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中伤默默爱你为你堕落的学生，不顾她的生死自己只求安稳生活，你不是一个好老师。结婚六年却不愿意和你发妻生儿育女，父母无法为你省心你也无法让父母安享晚年，你不是一个好儿子。现在你要转头回去找你的爱情，你想要做一个情人，可惜你没法做一个好情人，因为隔阂因为你不负责任。顾之秦，你这一生，注定失败，注定可悲。”

　　Lucy无奈的看着顾之秦离开，当年就不应该答应顾之秦去见楚婧，也不应该一直告诉他小婧的近况。顾之秦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可以操控一切突发情况，要是让小婧知道这些，不知道会怎么样。

　　炎热的夏季就要到来了，顾之秦也在自己身边待了一个月了，总觉得他不会在自己身边待得太久。看着张婆婆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禁有些害怕她会离自己而去，这天熬了浓浓的乌鸡汤给对面屋的张婆婆送去，还没踏进屋就听到手机响，给张婆婆盛了一碗乌鸡汤就出门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女声，“楚婧？”

　　楚婧一头雾水的回答说是。

　　“请你不要随意破坏别人的家庭好吗，你让之秦陪你一个月还不够？我忍了一个月已经够了，你知不知道他还有家庭，我和他结婚了六年，知道他一直不喜欢我，喜欢另一个人，我忍了六年，结果你一句话就让他抛弃家庭去找你了。你还想要怎么样，让他和我离婚娶你吗？”

　　楚婧愣了愣，“您是说，他结婚了？六年前就结婚了？”楚婧顿了顿，“我没有想要破坏您的家庭，我会尽快让他回家的。而且，也不是我叫他来的。”

　　“乔溪，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给他说你的事情，这么些年一直都在说，像是汇报工作一样，你这还不是破坏别人家庭是什么。”

　　“乔溪？”

　　“Lucy！她英文名字叫Lucy！”

　　楚婧愣在原地，连怎么挂掉的电话都不知道。真是可笑，自己当初还傻兮兮的和Lucy彻夜长谈，结果自己说的事情Lucy都知道，不仅知道，还知道顾之秦。所以这些年，陪在自己身边的，秦覃是个骗子，Lucy也是个骗子。自己还那么傻乎乎的觉得曾经拥有最好最好的朋友，最好最好的生活。

　　顾之秦回来的时候，只见楚婧坐在窗台上无言的抽着香烟，手边还倒着一个空的红酒瓶。“又心情不好？”

　　楚婧笑了笑，晕晕乎乎的站了起来，倒在顾之秦怀里，“我的心情特别好。如果你知道了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你心情好吗？”她边说边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顾之秦抱住她，“你也是的，心情好也喝酒，心情不好也喝酒。小酒鬼啊你。”

　　楚婧勾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薄唇，手里不慌不忙的解着他的衬衣扣子。顾之秦尝到她口中浓浓的红酒味就知道她又喝了不少，褪去她的外衣抱着她倒在床上，楚婧突然一个翻身坐在他身上，眯着眼看着他，停了手中的动作，“你和我翻云覆雨的时候，会想起被你冷落在家的发妻吗？”

　　顾之秦一愣，楚婧一个翻身从他身上下床，捞起地上的外衣披在身上，“按照老规矩，你只要在我的床头柜上放一些钱就可以走了。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你了。”她顿了顿，“对了，告诉Lucy，不对，告诉乔溪，我这人最讨厌朋友背叛。”说罢，她点了一根烟又坐回到窗台。

　　顾之秦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顿了顿，上前坐在她身边，“我不爱她，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都是我父亲安排的婚礼。我会和那个女人离婚的....”

　　楚婧突然瞪着他，“你已经结婚了，六年前就结婚了。既然有了家庭为什么还不成熟一点，好好对那个一心一意只为你的发妻，为什么要牺牲别人的爱情来维护自己的爱情。你以为你这样做很伟大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在外面花天酒地，而她只有一个人坐在家里守着空房子看着忽明忽暗的灯等你回来。”

　　“哪个爱情不是自私的，我现在只想对你好不可以吗。”顾之秦突然站了起来，觉得自己本就没有错，自己一昧的对她好以为她会感动，结果现在却为了那个女人大吵大闹。

　　“楚婧，你到底还要怎么样。你想要的爱情我给你，你想要我一辈子陪你，我也可以陪你。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我清楚你没有破坏我的家庭，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在那个女人没出现之前就喜欢你，这就够了。人生那么短，为什么还要看重别人的想法逼迫自己活得这么累呢。”
　　“可是顾之秦，做人不能这样不负责任，你结婚了就得付起一个丈夫的责任。不管你爱她与否，既然给了承诺就要拼尽全力去兑现，因为许下的承诺欠下的债。”

　　张婆婆听见对面屋里吵吵闹闹的，放下了碗筷杵着拐杖吃力的走进楚婧的屋子里，心里急着上去劝说，却突然无力的倒在地上，想发声求救却抵不过两人的争执。楚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以前说的，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你的完美爱情观，就这么轻易妥协吗。顾之秦，你变了。”

　　“你真的无理取闹。”说罢，转身想离开，才发现倒在门口的张婆婆。楚婧也立刻去扶她，急匆匆的送往医院。

　　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灯突地熄灭了，门一打开楚婧就上前问情况如何。医生只是摇摇头，“准备后事吧。”

　　楚婧愣在原地，看着推出来的遗体，她双腿一软的跪在了地上，顾之秦扶着她，“阿婧。”

　　“都是我的错。”楚婧面无表情，泪水却一直不停的掉，要是自己没有和顾之秦吵架，张婆婆就不会想要来劝架，也不会倒在自己家门口自己却不知道。许多年前，父母的去世也是这样，要是自己没有向顾之秦表白，宋瑢也不会告发自己，自己不会被退学，母亲也不会送去医院，父亲也不会在来的路上超速出事。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还是像以前的邻居说的，自己就该注定孤独终老。

　　张婆婆的葬礼是由她家里人举办的，这个时候楚婧才看到张婆婆有一个优秀的儿子，孝顺的女儿，以及张婆婆经常提到的可爱的小外孙女。本该一享天伦，却固执的想要守住以前的旧屋子留在这座城市，遇到了命运受挫的自己。把本该给小孙女的爱，无私的给了自己，而自己这些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只听说秦覃要包养自己就跟着秦覃离开了七年。

　　七年受了一身的伤又回到她身边索求她的关爱，可是自己和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啊，原本一辈子都不会相遇的陌生人。

　　楚婧站在张婆婆的墓碑前，第一次看见她的全名，张香墨。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出自秦观的南歌子三之三，描写少女的美貌。原来张婆婆年轻时是比自己还出众的美人，原来每个人背后都一些自己不愿意承受的故事。

　　楚婧回到弄堂把顾之秦的东西全部打包放在门口，反锁了门坐在家里，总归是要了断的。她想，既然顾之秦抛弃了他的完美爱情观，那么就应该让他继续生活，过着他自己选择的路生活。

　　顾之秦看见门口的行李就明白了她真的不愿再争执，她认定的一些事情，再怎么辩解都改变不了。他将张婆婆生前给他的信封塞进屋子里，楚婧看了看信封上的笔迹差点就崩溃，小婧亲启。

　　“我说过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来，我定不负你，”顾之秦说罢，提着行李离开。

　　楚婧打开信封，长长的信和一张银行卡。

　　‘姑娘，

　　很高兴能遇见你，在这座城市每天都有很多人离开，有很多人到来，看见你第一次来到这个弄堂时，朝气满满，一眼就看的出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我说你很像我的小孙女，不是指外貌，而是天真烂漫的性格。

　　人生可能会有很多不顺意，但那些只是人生中的一个部分。

　　你可能会遇人不淑，可能为之付出真心，得到的回报却不是你想要的结果。然而在你痛苦万分不能自拔的时候，你同时也看清了一个人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处。

　　可是七年之后，你变得喜欢掩饰情绪，原本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却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姑娘一样成熟，而你大可不必如此。

　　小顾来了以后，我才感觉你有了二十五岁姑娘的天真。小顾喜欢顺着你的意思和你较劲，经常把你弄的无言以对，可是这样的你才是真实的。小顾是个很好的人，细心又成熟，最重要的是，深得你的信任。如果要托付终生，小顾更合适你。

　　你不必难过，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事，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没有一个人会陪你走过一生，陪你真正走过一生，始终你得习惯寂寞。你得在人生长路上继续，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好好生活。’
　　楚婧合上信，突然一阵难受，她起身跑进浴室，胃里一阵翻涌而上，她来不及反应，吐在洗手槽里，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洗手槽里面全是血。楚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却满口鲜血，诡异又新鲜。

　　当你得知你的人生只有短短三个月，你会有什么反应？大吃大喝，去做一些平时不敢想的事情，还是会平平静静的接受死亡的到来。

　　楚婧拿着病危通知书坐在客厅里发愣，如果父母没有去世，那么现在的她会在哪里，会做什么。她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勇气去想象。

　　突然就在这一刻，很怀念母亲生前喜欢做给自己的红烧鱼，怀念父亲在周末的时候带着自己去钓鱼的情景。突然想起顾之秦的那一段话，爱情就是自私的，只活在别人的看法里，岂不是真的很累。父亲抛妻弃子不过是为了追随自己爱的人，自己自私的爱情。

　　楚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才弄清楚父亲的想法。可是顾之秦啊，这一切都是你带给我的，为什么你可以活得那样坦荡，可以说出那么大义凛然的词句，凭什么你可以拥有一个家庭，一个爱你的妻子，爱你的父母。而我，却不得不在十八岁就要强迫自己接受双亲离世，沦为妓女的悲惨人生。

　　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