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厚》团子白白

11、第十章

　　第十章：雨中寄书使，窗下断肠人

　　当Lucy回到秦覃别墅的时候发现楚婧竟然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秦覃家，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Lucy离开跑回自己和楚婧一起租的小房子里，发现里面也是一样的，楚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离开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Lucy拨通了远在伦敦的秦覃的电话，秦覃听Lucy说楚婧不见了，愣了半晌才知道，楚婧真的生气了。“你去缪斯酒吧看看。”

　　“缪斯？酒吧？”Lucy一想起楚婧胃癌的事情，挂了电话立刻打车去了酒吧。一进酒吧，就看见一个背影极像楚婧的女人坐在吧台边，手边的鸡尾酒杯里装着鲜红的液体，她上前转过那人的肩膀。对上她双眼的是化着浓妆的楚婧不屑的眼神，“我不接女客，小姐。”

　　Lucy抬手一耳光打在楚婧脸上，“你作践你自己给谁看啊！”

　　吧台的酒保离开放下酒杯转身去找柳倩，楚婧反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鸡尾酒泼在她脸上，还没开口柳倩就把她一把拉开，并使了一个眼神让保安把Lucy赶出去。

　　楚婧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朗姆酒，一口饮尽。“刚刚那是我朋友。上流社会认识的朋友。”

　　柳倩陪她坐在吧台边，“早就告诉过你，别对那些人太认真，玩玩就好。”

　　楚婧笑了笑，给她看了看自己右手中指上的钻戒，“我都要结婚了，三个月之后，美国洛杉矶。可是娶我的那个人，你万万想不到是谁。”她顿了顿，又饮尽了一杯朗姆酒，“七年前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一群醉汉□□没有救我的男人就是秦覃。”

　　“那个养你的男人？”柳倩只是觉得世界好小，这种缘分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是出于内疚才找到我说养我的，在那之前他去看过精神病，说因为那件事他睡不好也吃不下，医生建议他直面他的心病，把内疚补上。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他解开心结的一个药引而已。”楚婧说着，干掉第三杯朗姆酒。

　　柳倩拦下她继续倒酒的手，“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一切归零。”楚婧笑了笑，像是无所谓似得，可是她自己知道，青春一去不复返，就像她的年纪一样，二十五岁还能经得起什么折腾。

　　时间转的慢慢的，楚婧搬回了弄堂里，张婆婆依旧住在对面屋，只是身体大不如以前了。楚婧白天花更多的时间陪在她身边，仿佛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才是真实的，医院的治疗被一推再推，在医院打来第三次电话通知治疗时，楚婧终于去了医院，却拒绝接受治疗。医生说不通她，只好给她开了一个疗程的止疼片。

　　于是，每个夜晚，楚婧又出现在了酒吧。可是她的规矩变了，只能陪她喝酒，她不会轻易跟任何人回家，不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施舍，只要帮她买酒的账单。柳倩看在眼里，觉得就算是那个男人骗了她，按照她的性格她也不会这样折磨自己。去找了Lucy后才明白了一切，Lucy告诉了柳倩楚婧胃癌的事情，柳倩也告诉了Lucy关于秦覃在楚婧心里那个心结的事。于是两人商量着，一切等秦覃从伦敦回来之后再说。

　　楚婧无聊的时候就开始吸烟打发时间，甚至有时候一天一包，直到头晕恶心。张婆婆有时候看见她抽烟就会从她嘴里抢过掐成两半，楚婧只有无奈的笑一笑，开着玩笑说下次不抽了。生活的枯燥无味，却迎来了一个一直逃避的人。

　　方晏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正和张婆婆坐在弄堂的院墙边晒太阳，手中摸着烟盒，顾及张婆婆在旁边一直没抽。时隔七年再见，方晏早已褪去了年轻时的青涩，一脸的沉稳让楚婧不禁觉得这样的方晏很适合她自己。

　　“最近过的怎么样？”

　　楚婧看着张婆婆上楼后才从烟盒里摸出一根香烟放进嘴里，点燃，吐了一口烟气才像是舒畅了一些，“又来拯救我？”她笑了笑，“上一个来拯救我的演戏演的可真了，你看。”她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钻戒，“蒂芙尼的限量款，连婚都求了。你准备了什么？”

　　“我知道你和那个男人的事情。”方晏的言语沉稳，不带多余的感情，一昧的可怜。

　　弄堂里的眼光微微刺眼，楚婧不想再跟方晏僵持下去，正想推开他，却被方晏一把拥入怀中，“小婧，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认为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吗？”

　　“宋瑢当年举报我的时候，你要是这么跟我说了，我们可能就在一起了。宋瑢当年在这儿泼我一身油漆的时候，你要是有拦她一下，我们可能就在一起了。我给了你两次机会，现在已经迟了，方晏。”楚婧挣开他的怀抱，年少的方晏，只怪我们中间多了一个顾之秦，成熟的方晏，只怪我们中间多了太多隔阂，终于成了两条毫无关系的平行线。

　　拒绝了方晏后，楚婧依旧过着酒吧弄堂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他会买些水果来看看楚婧，看看张婆婆，陪着聊聊天，却没敢开口说在一起的话。楚婧对他已经不痛不痒，那个年少曾经迷恋过的优秀男孩子，已经随着社会的现实，那份骄傲被磨灭，真正吸引自己的一点也被现实吞噬。

　　柳倩的酒吧来了一个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是特别的是，那姑娘像极了十七八岁的楚婧，但却只是外貌长得像。楚婧看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将那孩子接到弄堂和自己一起住，才知道那孩子也是离家出走，和父母吵架就因为高考填志愿的问题，她想跟着暗恋了三年的男生去往外地念书，但是父母不放心她一个小女生在外地求学，怕她吃苦就不允许。姑娘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自己赚学费要跟男生私奔。

　　楚婧很喜欢这姑娘，对她十分要好，带着她逛街买衣服，听她说关于她暗恋的那个男孩子的一切故事。柳倩说这姑娘刚来的时候想把自己卖了赚学费，被她拦了下来，“这姑娘跟你以前的脾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什么都不听，真奇怪她会这么听你的话。”

　　楚婧以为这姑娘会待着自己身边很久，但是一个月都不到，姑娘就开始想家。楚婧只好把她送回去，那天晚上女孩和父母见面十分感动。姑娘的父母邀请她留下来住一夜，她没有答应，连夜坐车回了弄堂。好像是几年前的另一个自己，走真正属于那条路的自己。

　　深夜摇曳的红酒杯，楚婧看着舞池里的人们奋力的摇着自己身体不禁觉得好笑。又要了一杯朗姆酒，方晏下了班又到了楚婧这家酒吧，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少喝点吧。”

　　化着浓妆的楚婧只听见舞池里快要爆炸的音乐声，根本没空搭理方晏的闲言碎语。

　　“你怎么还是那么不听话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忠言逆耳啊，阿婧。”

　　楚婧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方晏比她回头快的多。看见来的人立刻就站了起来，楚婧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那个人是谁，可是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么多年这个人都没有来见过自己，现在是来干什么。楚婧的手死死的握着酒杯，男人从她手中轻而易举的就接过了酒杯，尝了一口就皱眉，“女孩子不应该喝这么烈的酒，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方晏半晌才开口，“老师来出差？”

　　顾之秦一脸的淡然，“来接一个迷路的小朋友回家。”他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方晏见楚婧没反应，也知道她不想见自己，索性拿着外套离开。顾之秦随性的坐在了方晏的位置上，单手支头的看着楚婧的侧颜，“你这个妆也化的有点太夸张了吧。”说罢还皱了皱眉。

　　“你来干什么？”楚婧好不容易调整好了情绪才开口。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是来...”

　　“你能不能收起你那份虚情假意，我看着恶心。”楚婧突然一脸厌恶的看着顾之秦，眼神也是从来没有过的讨厌，甚至是恨。

　　顾之秦也不恼，要了一杯朗姆酒，沉默的喝着。楚婧突然起身想离开，却被顾之秦一把抓住，“你不是陪人喝酒吗。”

　　“顾之秦和狗除外。”楚婧说的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满满的讽刺。

　　“你总是这样喜欢带着刺生活。”顾之秦看着手中的酒杯，楚婧的影子倒影在酒中。许久未见的小姑娘蜕变的如此倾国倾城，和他曾经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对了，少了点生气，像是对什么都失去了希望。现在的楚婧没有自己当年想象的那么活泼，少了很多开朗的气息，可能真的是自己醒悟的太迟了吧。

　　顾之秦突地一笑，让楚婧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柳倩在不远处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楚婧旁边还以为她又打算接客，但是仔细一看，楚婧看那男人的眼神明显不同。与她所知道的楚婧不一样，因为此时此刻，楚婧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对身旁那个陌生的男人，无比信任。

　　看着楚婧叫他名字的嘴唇，柳倩立刻就明白了。时隔八年，小婧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终于来找她了。但愿一切随楚婧所愿，一切都会好好的结束。但愿这个男人不会在楚婧生命的最后时刻再中伤她一次。

　　凌晨的酒吧，依旧欢快的响着音乐，舞池里逐渐减少的人群表明真正的深夜到来了。顾之秦终于放下酒杯，正了正神色，“阿婧，跟我回家吧。”

　　楚婧自然之道他所说的回家是指回到那个地方，看了看顾之秦迷离的眼神，只觉得他有点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顾之秦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有几分痛苦的吐了一口酒气，楚婧无奈的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缓步走出酒吧。摸了摸他的衣服口袋，什么地址都没有找到，肩上这人倒是喝的迷糊，这场景又特别熟悉，像是许久之前他也曾这样喝多了让自己接他回家，是了，八年前。

　　夜色暗的可怕，楚婧扶着顾之秦艰难的走到自己弄堂的深处，借着昏暗的灯光楚婧看见地上不属于他们的一条长长的人影。一抬头，就看见一身正装的秦覃站在自己楼下。楚婧皱了皱眉，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站着。

　　秦覃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顾之秦？”

　　楚婧看了看肩上迷糊的男人，又看了看秦覃，点点头。

　　“我帮你把他扶上去。”他边说边走到楚婧面前，楚婧不经意的退了一步，“不用。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楚婧脱口而出的一句推辞却让顾之秦心中一愣，许多年前他倒是有这么说过。

　　秦覃无言的站在她面前，“也好，你把他安顿好了就和我回去吧。洛杉矶那边什么都安排好了，婚礼如期....”

　　“我想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你何必呢。”楚婧皱了皱眉，“你觉得我会原谅你骗我这七年吗，你觉得我会原谅你当初的冷漠吗。”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没机会了。你需要内疚一辈子，忏悔一辈子。”楚婧说的决绝，扶着顾之秦艰难的走向楼梯口，正犹豫着要如何将顾之秦弄上二楼，怀中的人突然站定脚步，单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挑起楚婧的下巴，混合着酒精的味道吻了下去，辗转反侧，楚婧愣在原地，所以这人根本没有醉。楚婧抬手想推开他，顾之秦突然走近她，将她死死的逼着不得不身体完全贴着墙。

　　顾之秦又像是想起些什么，松开楚婧转身面对秦覃，“啊呀，还戳着一位呢，不好意思啊，阿婧太诱人了，忍不住就....你好，我叫顾之..”秦字还有说出口，楚婧就突然反手一耳光打在顾之秦脸上。秦覃一愣，这就是楚婧生气的样子。和楚婧在一起七年，她从没有发过脾气，因为不在乎所以不愿发脾气，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仅仅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一个吻就可以掀起她如此大的脾气，因为在乎吗。

　　“How dare you！”

　　顾之秦突地一笑，“一生气就彪英语这一点也没变。果然还是喜欢你说着伦敦腔的样子。”他顿了顿，“不过，出手打老师是不是太过分了。”说罢，突然一把将楚婧按在墙上，疯狂的吻落在她的颈项间，只这一瞬间，楚婧想起了许多年前就是在这样昏暗的弄堂里被一群醉汉□□的场景。楚婧奋力挣扎，顾之秦旁若无人的脱掉她的外套，吻着她的香肩。楚婧看着旁边的秦覃，秦覃却莫名的推了一步。七年前，楚婧的眼神跟七年前一模一样，可是他依旧抬不起沉重的手臂，明明自己只需要抬起手臂奋力拉开顾之秦就可以，可是，可是，秦覃只觉得呼吸急促，连续退了几步。
　　楚婧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和秦覃在一起了，因为就算事件重演，他也不会救自己。楚婧眼睁睁的看着秦覃仓皇而逃，莫名的觉得可笑。顾之秦停下来，捡起自己刚刚扔在地上的楚婧的外套，给她披在身上，“你看，说着甜言蜜语靠近你的人，结果还不是这样。”

　　楚婧原本不想哭的，被他这样一点明，像是多年的心结被打开，看清了多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样，心中的情绪猛的爆发，用手臂遮掩着双眼嚎啕大哭。顾之秦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我很抱歉当初放开你的手让你去寻找更好的生活，我很抱歉晚了这么多年才来到你身边拥抱你，我很抱歉我没有早点向你坦白心意。阿婧，我其实不太愿意你和其他人共度余生。”

　　以为顾之秦一直是我生命中的魔咒，好几年的噩梦缠身。以为秦覃会是我那段噩梦的解药，每每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就会甜甜的入睡。可是时过境迁，解药变成另一枚毒药，魔咒变成日常生活的点滴，这次选择了还会不会错。

　　顾之秦原本是想劝她回家的，但是她似乎完全没有那些想法，于是便顺理成章的住在了楚婧小弄堂里。长久的住在一起才发现，她不仅爱喝酒而且还爱抽烟，只要他一个不留神，楚婧就会摸出烟盒躲到弄堂的楼梯下，顾之秦也拿她没办法。

　　对面屋的张婆婆发现楚婧家里来了一位长期饭票，还时不时的给她送一些熬得香喷喷的鸡汤大骨汤。楚婧也抽出了更多时间陪她说话，可是张婆婆自己知道，时间不多了，想联系子女，又怕给他们添麻烦，于是将自己的一部分积蓄悄悄的给了顾之秦让他先别告诉楚婧，等她过世后，再把这些钱给楚婧生活，说她一个小姑娘来到这座城市生活不容易，本来以为遇到了一个不错的男人会娶她，结果却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顾之秦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张婆婆这么相信他，张婆婆说，许多年前就听着楚婧时常喝多了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而如今才看见真人，她相信能让楚婧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一定不会差。顾之秦听的心头一愣，自己不会差，可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差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