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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就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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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心玉掌轻抚,牛金星胸口一麻,手脚都失去力气,胸前“天泉”、“天池”穴如被针扎,隐隐刺痛。
陆天心笑面春风,又一指点了牛金星的哑穴,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低声道:“丞相大人,昨夜小别,今夜又见面了。”
牛金星怒瞪双眼,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要挣扎,但全身无力,瘫倒在地。陆归然一把将其拽上床榻,低声道:“老实点,不然有你苦头受的!”
陆天心笑容可掬,“丞相别着急,待我把话说清楚。刚才我用‘子午玄气针’点了您的穴道,这‘子午玄气针’是我祖父师门‘子午流注针’的衍化,人体气血本依天时、节气变化而流动,此法将阴阳五行之气化为针芒贯入体内,便会随气血流动传至四肢百骸各个穴位。如贯入之气与体内气息阴阳同质,五行相生,便可强体护魄,反之如异质、相克,就有如百爪挠心,痛苦难当。”
陆天心眼波流转,“方才点丞相穴位时,我已探知丞相练的内功乃偏少阴,五行属金,为辛金之气。因此注入丞相体内的‘玄气针’便是少阳火属的丙火之气,现在是不是感觉到‘天泉’、‘天池’二穴有刺痛感?本来被点穴位仅感麻胀,而这刺痛就是异气相斥的反应。如今异气入体,暂未移动,随着时辰流逝,异气便会沿气血而动,从手阙阴心包开始往其他经脉流窜。十二个时辰之内若不将异气寻到、消弭,与经脉中本体之气相抗久了,轻则会伤精耗气,重则半身不遂。”
陆天心语气柔美,丝毫听不出威胁之意,倒像是在讲述一件颇令人玩味儿之事。牛金星却已青筋暴起,旋即面色青黄,身体动弹不得,也知没得反抗,只能任人宰割。陆天心见其神色灰败,话锋一转,“我们也不是专门回来寻丞相大人的晦气,如果大人应承我们一件事,自当替您解了这个痛苦。”
牛金星听闻有转机,眼中闪过精芒,但面色未改,反而沉着下来,眼睛盯着陆天心,并未有任何情绪。
陆天心找了一张凳子坐下,道:“丞相老谋深算,肯定也知道我们欲相商之事,我便不绕弯子。丞相得闯王信任,在闯王面前说话肯定最有分量。如今东方将军只是因为一些误会被关禁闭,我等还望丞相仁慈,向闯王进言,饶过东方将军。我们与闯军素无瓜葛,也没有插手京师事务的意思,即未拥戴明廷,也未反对闯军,与东方将军仅有些故旧情谊,还请丞相与闯王言明事情因由。今后丞相但有多需,只要不违道义,我们也会出手相助。”
陆天心把话说得圆满,也许了承诺。牛金星沉吟了许久,冲陆天心“呜呜”表态,示意让解了他的哑穴。陆天心挥手一抹,牛金星一股气上来,方才通了喉窍,喉咙干涩,咳了起来。
门外的士兵听得咳嗽声,跑到门边询问,牛金星看了一眼俩人,粗声道:“没事,退下吧。”
牛金星润了润嘴唇,示意陆归然给他倒水,陆归然不太情愿,陆天心轻声道:“给他倒一杯。”又转头道:“丞相,您意下如何?”
牛金星气势不溃,神情严肃,道:“小姑娘,我们都是刀口舔血中过来的,你这点伎俩,吓唬三岁小孩还成。大丈夫刀光剑影中都不眨一下眼睛,就凭你这么几句话,老夫就妥协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陆天心眼睛一转,“哦?是吗?”旋即就朝牛金星眼睛猛吹了一口气,牛金星只觉仙气如兰,但眼睛受不了刺激,连眨了两下。陆天心笑道:“丞相还说不眨眼睛呢,这不是眨了嘛。”
牛金星怒道:“你……你个小妖女,你使诈!只要我喊一声,外面的人就能把你们抓住。”
陆天心道:“丞相,您可要搞清楚情势,如今您是落在我们手里,如果您觉得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如就叫卫兵们进来吧。闯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想把我们抓住,可也要费一番周折,况且我们还有您这么一个大盾牌在手里,投鼠忌器懂吗?”
陆天心见牛金星没有妥协的意思,“只要您游说闯王放了东方将军,我们就不惹事,也不会与闯军为敌,大家相安无事。不然的话,我们可要失敬了,丞相大人免不了就要吃一些苦头。”
牛金星颇有硬气地冷哼一声。陆天心见状,叹了一口气,“既然丞相要硬扛,那小女子就不再相劝了。”话音刚落,变掌为指,戳入牛金星胸前“天池”穴,牛金星瞬感一股炙热之气贯入体内,胸口顿时如灼烧般疼痛,刚要张嘴叫喊,陆天心已经抚了他的哑穴,到嘴一口气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陆天心玉指连动,连续点了“天泉”、“曲泽”、“郄门”、“间使”等几个手阙阴心包的穴位,炙热之气被指力引导,开始流动,沿着手阙阴心包,从胸口往右手中指的“中冲”穴涌去。
牛金星顿时汗如雨下,整只手臂肿胀炽热,内里如烈火焚烧,内力根本提不起来,辛金之气被丙火之气克制,冲了几次便歇了。肌肉抽搐,青筋凸起,皮肤胀红如血,面色赤潮如醉。
陆天心师从父亲“风云易诀”,初有小成。由风云变幻感悟天道变化,进而领受天人感应,由人之气效仿天之气,故能模仿阴阳五行不同属性的气息。在“风云易诀”的基础上将需要实体针器的“子午流注针”衍生为“子午玄气针”,以气代针,并调用阴阳五行之气,实现内气生克的效果。如今针对牛金星辛金属性的体质,便用丙火之气相克。
陆天心催动心力,吸纳天地之气化为内息,阴阳流转,木气生火,再注入牛金星体内,搅得牛金星苦不堪言,几近奔溃。陆天心调控内息强弱,既能让牛金星痛不欲生,又不会伤及性命。
牛金星有苦不能言,浑身难受,刚才还颇为硬气,如今已无暇他顾。痛苦挣扎中就从床榻摔下来,陆归然守在一旁,赶忙上前接住。天心道:“丞相大人,感觉如何?还要再体验一次吗?”
牛金星气力衰弱,被陆归然架起,勉强瘫跪着,嘴唇微动。天心嘴角一笑,按住其手臂,一掌抵住其后背,掌随臂走,将手阙阴心包之气兜住,又往回引导。须臾将内气引入足少阴肾经,足少阴肾经与手阙阴心包经相交,沿此经脉也避免气息泄入其他经脉。牛金星周身疼痛乏力,已然无力抵抗,任由陆天心摆弄。
丙火之气流入足少阴肾经,很快被天心引入下丹田区,随即蓄力涵掌,示意陆归然走开,一掌就抵在牛金星腰部,然后闪身远离。就见牛金星腰部一阵抽搐,臀部拱起,“蹦,蹦,蹦”连放了好几个屁,周围空气顿时热辣辣一阵,牛金星所着长裤也被炙出窟窿。牛金星一下子舒服了许多,整个人趴在地上,汗水已经浸润他的衣服。
歇了一会,姐弟俩才上前将牛金星拉起,天心用内力给他调息,平顺他的心脉,归然重新倒了一杯水让牛金星喝下。陆天心道:“丞相大人,假若早早答应我们,也无需如此折腾,好在醉仙流‘乾坤一气’专泄浊气,方能消弭您体内异气。但我只是帮您将大部分异气排出体外,尚有小部分留着,您如果还有什么花样,保管比刚才还要舒服。”
牛金星“呼呼呼”喘着气,眼睛似睁似闭,陆天心点开他的哑穴,他才喃喃说道:“都依你们,都依你们。”
陆天心收起方才的调皮,正色道:“丞相大人,那您打算如何向闯王进言?我们也好配合您,最好我们跟着您一起进宫,如果出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牛金星知道陆天心不放心自己,跟在身边方便监视自己的举动,“方才有人抓到明廷一个重要的人物,明天老夫要领着面见大王,之后便陈言释放东方昱一事,你们两个可扮作卫兵跟着老夫一同入宫。但老夫有言在先,凡事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老夫指示。大王素来机警,如果你们有不寻常的举动,一定会引来注意,到时候别说救不了东方昱,老夫和你们都自身难保了。”
陆天心道:“丞相大人放心,只要能够放出东方将军,我等自不会贸然动手,一切听从丞相安排。”说罢,掏出一个蓝色的瓷瓶,倒出一颗乌金药丸,“丞相,这是家母炼制的‘金元御心丹’,可强心固元,调息益气,方才耗损经脉,神色萎靡,服下一颗,明日便能恢复。”
牛金星接过,心想这姐弟俩要靠自己搭救东方昱,应该不会在丹药上做手脚,便也没再质疑,服下歇息。陆天心姐弟从窗户遁出,守在景仁宫附近,等待天明。
次日辰时,艳阳高照,杜勋已早早进宫,领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前来拜见牛金星。女子素衣打扮,虽看不清容貌,但举手投足流露出清丽绝俗之感。牛金星服了陆天心给的丹药,一夜酣睡,气色果然恢复如初,只是残留体内的小股异气依旧隐隐刺痛着胸口,但无碍于行止。陆天心姐弟早已换上卫兵服饰,侍立在丞相身边,俩人均往脸上涂抹了一些胶泥,容貌与之前大不相同。
陆天心一早就将牛金星叫醒,又给他顺了些气息,另外查探剩下异气的走向,异气已经开始流动,但比较缓慢,陆天心告诫道:“丞相大人可要当心,情绪激动,或暴饮暴食,行止剧烈均会加快气血流动,异气便也随之加快流转。不过有我俩护着丞相,也出不了什么凶险,丞相尽管放心,按计划行事。”
牛金星神色泱泱,也没再挣扎,顺着陆天心的意思,让他们换上衣服,守在近旁。这时看到入殿的杜勋和素衣女子,才眼前一亮,这女子身材曼妙,体香幽兰,步履款款如点凌波,举止倩倩若摘花卉,倒是让自己心情明朗,一扫之前颓态。
只听得杜勋“嘿嘿”笑道:“奴才杜勋拜见丞相大人,这位就是昨夜与大人所说的吴三桂的姬妾陈圆圆。”说着眼睛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陈圆圆,陈圆圆也作势欠身,给牛金星行了万福,但一句话也没说。
牛金星眉间闪过一丝艳羡,心想:吴三桂这老小子可真会享福,不知哪里寻到如此尤物,有这等温香软玉相伴,夜夜笙歌,纵情寻欢,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想着就欲伸手去扶那女子裹在袖中的玉手。
孰料陈圆圆向旁一闪,避开了牛金星,一个轻柔温软的声音道:“大人请自重。”牛金星愣了一下,杜勋赶忙解围道:“你这娘们真不懂事,丞相大人是识你的才貌,不识抬举!”说罢袖子朝她甩了一下,转头又笑盈盈地对牛金星道:“丞相大人休怒,这女子不识礼数。眼看这时辰大王也该起身,如何处置这女子,您看是否见过大王再行细讨?”
杜勋明着询问,暗地里却是提醒牛金星,这女子气质不凡,且又是山海关守将吴三桂的姬妾,如何处置必然影响到今后与吴三桂的关系,还当先与闯王禀报后再行商讨,莫要一时贪恋女色,忘了法度。
牛金星也是聪明人,马上心领神会,道:“公公所言有理,我已命人向大王请示,咱们这就过去,莫耽误了时辰。”说罢,示意了一下陆天心两人,杜勋应诺,也领着陈圆圆跟随其后,前往皇极殿。
几人还未行至皇极殿,就见到闯王在殿外的广场上耍着大刀,刀法虎虎生风,好不生猛。牛金星赶忙上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杜勋和陈圆圆也一同行礼,陆天心见陆归然不情愿的样子,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跟着躬身,嘴里暗用“传音入密”道:“别置气,担心被人瞧出来。”陆归然这才跟着低头作揖。
闯王道:“免了。”收了大刀,递给一旁的士兵,随手抹了一把汗。牛金星毕恭毕敬道:“这外头炎热,皇上怎不在殿内乘凉?”
闯王撸起垂下的袖子,“这劳什子皇宫忒闷暗了,半天不出来活动活动身子骨,凭地烦闷。真想不通那崇祯皇帝怎么能待得住,还是外头畅快。丞相,你不是差人禀告说带什么人来见我?就在这外头见,带过来吧。”
牛金星知道闯王平日行军打仗惯了,耐不住性子坐在皇宫大殿,应了一声,招手让杜勋和陈圆圆走上前来。陆天心两人退立两旁,俯首待命。
杜勋笑嘻嘻小步跑上来,又鞠了一躬。闯王瞅了一眼,道:“这不是杜公公嘛?不是出了北京城了吗?”
杜勋道:“大王,哦不,皇上,奴才真是杜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又行了一个大礼,才道:“奴才半道上遇到一个人,想着此人皇上一定有所用处,就赶忙折回来,领着她过来拜见皇上。”
闯王“哦”的一声,眼睛就转到杜勋旁边的素衣女子身上,“你说的就是这个女人?是何来历?”
杜勋道:“回禀皇上,此人是山海关守将吴三桂的爱妾,名叫陈圆圆。原随吴三桂居于北京城中,后来吴三桂带兵镇守山海关,她留在城内。这几日许是想离开京城,被奴才撞上。”杜勋将陈圆圆拉了过来,道:“拜见皇上怎么还戴着帽子,这是大不敬,赶快摘了!”
“皇上,这女子初见皇上,许是被您的威严震慑到,忘了礼数,还请皇上恕罪。”杜勋见陈圆圆行动迟疑,赶忙向闯王解释道。
闯王打了个“哈哈”,道:“无妨,你是吴三桂的小妾?吴三桂虽然拥兵山海关,但进攻北京城之时,我已经派人向其招降,他也表示愿意归顺。杜勋,吴三桂既已愿意归降,他的姬妾便放她走吧。”
听得闯王如此安排,杜勋倒是颇为错愕。陈圆圆闻言,才伸出玉手,轻轻摘下头上帷帽,细腰如翠柳,向闯王盈盈拜倒:“贱妾谢过皇上。”
陈圆圆拜毕站起,终于是露了真容,阳光抚在她脸上,闯王连同牛金星和身边的众将士俱是“哇哦”地一声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