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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太阳·第三卷、自毁前程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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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到了三官场口了,爹对我做最后一次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的检查。这是无可避免的。而最后一次当然就是最重大、最庄严的一次了。这是说爹注定会在这三官场的当街市口把我的 整个 下、全 下, 我 完全、绝对、彻底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然而,我对在这三官场的当街市口 裤子, 得 的恐惧却是超乎一切人的想象的。这一路上让他几次 裤#子亮出我的沟#子,这已经是我的刀山火海了,但比起在这当街市口 裤子 ,那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了。
      我会这么恐惧除了所有那一切原因外,还特别因为,在这三官场上有供销社、粮站、信用社、医院,最后,还有公社政府那样的被人们称之为“国家单位”的存在,三官场就一条街,这些“国家单位”就一溜儿从这街上排过去,在这些“国家单位”里面生活和工作的人都是人们称之为“国家干部”、“国家人口”、“国家工作者”、“铁饭碗”等等的人们,如果爹把我的裤子全 了,他们一出门,甚至不出门,就能看见我的光 。我去参加那么一个数学竞赛,就被搞成这样子,全都只不过是因为考那试如果考好了,我将来能够成个“国家人口”、“国家工作者”、“ 饭碗”就多少有一点点的胜算了。但是,好像正因为如此,当然还因为所有一切其他的,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自己的光 竟让这些人看见了。我绝对无法想象这个。
      对这三官场上的“国家单位”,我有我去医院看病,他们不给我看病,非要盘问出了我有一个什么八杆子打不着的“吴叔叔”是某公社党委副书记才给我把脉,有我和哥哥第一次受爹之命去供销买盐和洋油,但我们吃了午饭就出发,天黑摸了才把东西买回家,原因是供销社的人不理我们,就不理我们,几个男女打他们的跳、开他们的玩笑、聊他们的天,他们还用盐你撒我一把我撒你一把,撒得我和哥哥全身都是,就像在我们肩上落上了雪,还撒得我们眉毛上都挂着了盐粒,我哥哥一直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以无限的忍耐意志过一会就重复一声“我们要买盐和洋油””过一会就重复一声“我们要买盐和洋油!”这其间有两次显然是“国家工作者”模样的人来买东西,他们说卖给别人就卖给别人了,态度还那样热情,对有一个简直是谦卑和献媚,但他们就是不理我们,直到太阳落坡,他们这一天快下班了才把东西卖给我们了,回到家里气急败坏的爹问了问缘由就打我们,主要是打我,他总是心思在我身上,又总是那样恨我,打我 又打断他的一根黄荆棒等等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些经历更加使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像爹正在对我做的这事情,向三官场这些“国家工作者”亮出 ,即使我亮出了 他们看也不看。
      在我的想象中,我的光 纵然能够被“农民”、“农业人口”、“土饭碗”等等忍受,也绝对无法被“国家人口”、“铁饭碗”忍受了,我是个“农民”、“农业人口”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那样低级可恶可怜了,还要看到一个“农民”、“农业人口”却长是世界上和宇宙中唯一罪恶、肮脏、丑陋,足可将一切玷污的“东西”,这就叫他们不知怎样看我了,而我宁愿让他们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看的我不过是一个“无”,也不能让他们这样看我,看见我的那“东西”!
      但是,爹是不会考虑我这些感受的,对他来说,我除了“好好学习”,考好每一次试,在那一天到来时给他考上大学、 掉“农皮”外,根本就不应该、没必要、没权 、没资格有什么感受不感受的。他绝对地、无条件地蔑视我的一切感受。
      我不能不面对,他实际上越是在这些人面前,在他的一切希望和梦想就是我将来能够成为他们的一员的这些人面前,他就越是需要好像我的 、尤其是我的 那样的东西什么也不是、什么也谈不上、它最多仅仅具备辅助我“好好学习”和 掉“农皮”的意义向这些人亮出来,即使这些人看也不看。
      在三官场这场街市口,他先把我的上衣解开,又重新一层层地给我扣好,然后就是把我的裤子,包括 全 下, 到脚跟处,还把我的脚都从裤脚里扯出来,一层层地理我的裤子,让我 着整个 立在那里好久。街上徘徊着几个人,他们不是“国家人口”,而是街上那些身份也是“农民”的街民,三官场上住着不少这样的人,“国家人口”自知自己身份不同,一般是不会在街上闲逛的。这几个人看到我被 光了 ,就像受到一种什么提示似的跑过来了,弯腰低头看我的 和 ,夸大其词地叫道:
      “这娃儿是天天都在挨打吧?看来是个最不听话的东西吧?哈哈!”
      爹是蹲在我身边的,我看着他的头,我如此平静,我觉得自己把他这颗头颅,还有他整个人都是看穿看透了的。我只有这样放置和运用我的目光。但我却在如此忍受着自己的 暴露给了决不能以这种方式把 暴露给他们的人们。我的平静和凝固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在我的忍受达到了一个极致的那一瞬间,我如此自然而然、轻而易举地沉入到那种我熟习的黑暗、寒冷的深处,那冥河的深处。
      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所有一切都从我眼前和我的知觉中完全消失了,爹、同学们、围观我的闲人、整个三官场,还有三官场那些我那样恐惧的“国家单位”和“国家工作者”,都消失了,我自己也消失了,只有这种黑暗和寒冷。在这种黑暗和寒冷中,完全是我平静地、有意识有目的的作为的结果,我再一次看到了那条板凳和我那个小背兜的意象,或者说让这个意象出现在我面前,而且那样鲜明和具体。这两个东西在整个黑暗背景下像两颗巨星一样地闪耀着。事情是在这时候才完全定下来的,也就是我通过也只有到了这黑暗、寒冷的深处,这冥河的深处才能够做到的作为,使老师们给我安排的那条今天考试坐的凳子最后完全成为了虚无,在这世界和宇宙中哪儿也找不到了,而代替它的则必然是我的那个小背兜,哥哥这时候还没有背上它从家里出发。我只有如此,不然,矛盾是无法解决的。
      从这黑暗、寒冷的深处出来,那件“事情”已成定局,没有可能改变得了了,爹已经开始在一层一层地给我穿裤子了,我也能够忍受自己的光屁股被(即使是)“国家人口”的注视了,我维护了自己最起码的尊严,尽管这是以毁我一生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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