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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 1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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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幻象对于我那么重要,那也许就应该写写因为作文事件我有过的一些用正常人的眼光看不能不说怪诞的,甚至于病理的幻觉经验。
比方说,每天只要放学回到家里一进到我的学习屋里坐在我的学习桌前打开书本开始学习,我的脑子里就会有一种全面的、极度难以忍受的高烧高热,就如火烧针刺,叫我不得不怀疑自己可能已经得了他们叫做脑膜炎的那种病了。我根本无法控制这种高烧高热,连多少缓解它一点也做不到,只有忍受它。
这种大脑里的高烧高热,和这时候我坚决相信就是那么回事的外边情形是息息相关的。这时候我相信外边的情形是怎样的呢?我相信,从学校回到家里这路上,我都在向世界散发一种“气体”,只有我才排放这种“气体”,也只有我才能够排放出这种“气体”,这是罪恶之气,腐朽堕落之气,也只有这种“气体”才是罪恶的和腐朽堕落的,它源源不断地从我身上排放出去,将我们沟,继而将世界和人类玷污。本来,在放学回家的一路上,我不仅看得见自己在向沟里,向世界散发这种“气体”,还不怀疑自己看到了全沟的人们都因为在忍受这种无法忍受的东西而个个愁眉苦脸,甚至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而这时候,我相信这种“气体”已经不再只是一种无形无状的“气体”而人人都看得见一个个巨大恐怖的怪物,房子大的蜈蚣、山一样大的甲虫、碾磙那样粗和一条沟那样长的毒蛇……它们四处横行,我都听得见它们肚子里那罪恶、下贱、非人能忍受的生命和欲望的呼啸声,本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着日子的一沟人这时候全都陷入了怎样的惊恐和紧张之中,他们活不干了、庄稼不种了、锄头扔了、把怀里的婴儿也扔到路边了,全都跑到这些怪物面前议论、分析、声讨它们的罪恶,它们将给他们和世界、人类带来什么样的恶果,这恶果是如何如何从未有过的,也本来绝对不可能有的。他们义不容辞、鞭辟入里的分析和声讨,特别是那些权威人士的分析和声讨,我几乎句句都听得见,听得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金属在用力地撞击,如正义的猛兽在怒吼,如将绞杀亿万之众的机器的轰鸣,如高音喇叭里的国家发言人揭发和声讨祸国殃民的罪人的罪恶的叫喊。我浑身抖着,时刻准备着他们发现这些怪物全都是我释放出去的,他们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地挥着锄头、扁担、铁锹冲进我的学习屋将我就地活活打死,为民除害,为国除害,为人类除害,为宇宙除害。末了,我不得不接受,所有这些声音、这种些轰鸣和叫喊,其实全都在我的大脑里,而且还全都集中在大脑表层那薄薄的一层上,使的大脑如火烧如针刺就是这些声音。即使明白了,高度明白了这些声音不过就是来自于我的大脑皮层,也仍然无济于事,我仍然不能不相信事情就是那样的,就是我释放出了那样的怪物,就是一沟的人们,特别是那些权威人士在这些怪物面前声讨和揭发我的罪行,我就是得时刻准备着他们冲进来将我活活打死。
这种情形是每天都是如此的。特别是到了晚上上床之后,这些我疑为是沟里人和权威人士们发出的、实际上我知道不过是我大脑发出的如金属撞击、如机器轰鸣、如高音喇叭叫喊的声音不时听见得那样清晰和尖锐,都使我不能不惊异了,而这时候大脑也会感到在被重锤猛击。晚上,大脑里那种燃烧也更是猛烈得无以复加,显然是我唯有叫喊起来,向大人们呼救,向大人们求饶,我才能从这种焚烧中解脱出来,但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我只有平静再平静,最后,这种燃烧好像都不得不烧出我的脑子了,我的学习屋里出现了我整个学习屋正在被一团烈火吞没的异象。
每天,我都要以超常的勇气才出得了门。就为出门去面对我那些罪恶,我付出的是什么样的勇气绝对是一般人想象不出来的。当然,出门后,我并没有看见我释放出去的那些怪物,但是,我看得见我释放出去的那种“气体”,我看得见不仅我们一沟人都是在以无法想象的意志忍受它,而且在很远很远的人们也都是如此了,它已经扩散到被无以复加地神化了的他们称之为他们所有人的“心脏”那样的地方去了,连国家最高领导人,更不用说代表和体现了我们国家和社会的智慧和良知的被叫做科学家、作家、思想家那样的人们,都站在这些“气体”形成的怪物面前分析、揭发、声讨它们的罪恶,我感到,这样下去,即使远隔千万里,我也将迟早如听到我们沟里人那种揭发和声讨一样听到他们的这种声音,尽管这种声音当然是我的幻觉,可是,如果我一如听见我幻觉中的沟里人的声音地听见这种声音了,我就“完了”,我不敢不相信,听见我幻觉中的沟里人的怒吼,就是我在开始“完了”的征兆,而听到这种幻觉中来自“心脏”和“最高领导人”的审判,我就真“完了”。我感到一个黑暗的事实的临近。我十分害怕。
由于已经连续几年大天干,大路上干干的,人走在上面,并不会留下脚印,可是,对于我,走在大路上,我却走一步都会相信留下了一个人人都看得见的“脚印”,他们从我的任一个“脚印”中都能够看到一深渊般的世界,里面堆满了累累白骨,仿佛我一脚就踩穿了人间和阴间之隔,整个阴间都显现在我的脚印中了,或者说,都能够通过我的脚印看见了,而这一切都不是别的,正是我个人的真实,我作为一个人和自己的真实。我时刻准备着他们因为从我的“脚印”中看出我就有这样可怕和神秘而做出一切可怕的事情,尽管我想,要是他们真看到了我作为一个人和自己的真实,他们只有无语,只有如传说中的那样,因为看见人不该看和不能看见的,还没有叫出来就已经变成石头人了。
特别是我的影子。我一般只有上学和放学才在外面,只要走在大路上,路上一般都有我的好影子。天天看着自己这个有罪的影子,最后,我竟感到自己本人在一天比一天虚淡,而我的影子却在一天比一天真实,它分明在长出筋骨、血肉、神经来,最后,我还看得见这些筋骨、血肉和神经了,看得见它不是一个平面的影子而是一个立体的存在了。我时刻准备着人们发现它并如我总在幻觉中听到的那样叫喊和行动起来。
在上学的路上,我每天都一定要在路途中的那个地方解一巴小便,一定要让自己每次解出的量是一样多少的,一定要让小便每次在地面上冲洗出的那种形状是一样的,这些“一定”当然是我一定做不到的,但它是我给自己定的一个“任务”,也是一个强迫性的行为,没有人知道我为这个强迫性的行为付出了多少焦虑、恐惧和绝望,多少不能原谅自己和饶恕自己。这天,在学习屋里学习,我突然“意识”到我每天一定要在那里解小便的地方正在被他们所说的那种叫做“国家战士”的人挖掘!他们已经怀疑我了,可以说已经发现我了,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正在从我每天都会在那里解一巴小便的地方挖出我的罪证!他们都挖出了什么啊?我浑身发抖,还“看”到围观这些“国家战士”查找我的罪证的人人山人海,他们也全都静静地等待着挖掘出来的结果。结果出来了,原来是我谋杀了他们可爱的、“祖国的花朵”般的孩子的罪证!而且不是我才谋杀一个,一块块含有我的尿的土块被挖起来了,每一块土中都找出来了我谋杀了我们不知多少可爱、天真、天使般的孩子的铁证,胜似一具具孩子的白骨摆在众人面前。我抖得如筛糠似地等待着。从这天起,虽然我还照样每天一定在那个时候在那里解上那样一巴有那样多“一定”的小便,但是,我只要一回到我的学习屋里,那个的地方有“国家战士”在从含有我的尿液的土里面查找我的罪证、查找出了我已经谋杀了我们国家无数天真可爱的花朵一般的孩子的罪证、被查找出来的我的罪证触目惊心地摆在光天化日之下、义愤填膺地围观的群众人山人海的情景就鲜活如燃烧地“存在”了,我脑子里如火烧、如针刺、如刀砍、如斧砸,身上抖个不停,尽管我尽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作为,把这种颤抖转移到双腿上去,使上半身看上去是一般正常的。在这个过程中,让人震惊的可怕“事件”层出不穷地发生,全都是我无法控制、无法阻止而只有默默承受的。我不怀疑我已经谋杀了那样多的花朵般的孩子的罪证正在报给国家最高机关,不怀疑国家机器正在做出超乎想象的可怕反应,不怀疑我那些作文虽然已经全被撕得粉碎进入了水沟化成了泥浆、化成了爹所说分子、原子那样的东西冲到大河里去了,已经远到长江黄河里去了,可是,只要是我的东西就包含我的一切罪证,这些由我的作文分解而形成的分子、原子到了长江黄河,居住在被他们神化成了神物一般的长江黄河两岸的人民群众,在江面和河面上看到了多少孩子的尸体,而且一看到这些尸体就看到了这些孩子不是别人,是也只可能是我张小禹谋杀的,这个世界本没有也不可能有谋杀和残害,更没有和不可能有谋杀和残害孩子,只因为我张小禹的存在才有了这些谋杀和残害,也只有我张小禹才会谋杀和残害,居住在神圣如长江黄河两岸的人民看到这些了,正有他们超乎人的想象的一切反应。我时刻准备着,在瑟瑟发抖中无限接近岩石那种平静地等待我的末日。从这天起,爹,还有人们,不管在我面前说我有什么不对,要改正这改选那,我都只把他们盯着,只担心他们说出“娃儿,这是你杀害了我们世界的孩子的罪证”这样的话来,只要他们不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就放心了,就是我无限的幸运了。
这天,我坐在我的学习桌前学习,到黄昏的时候,我们院子里陆陆续续有了很多人说话的声音,都是我们沟里的人声音,还有人到我的窗前来看过我学习的样子,我学习屋的门也被人好奇地打开往里看了又关上了。无疑,今天晚上他们要在我们院子里开一个全大队的群众大会。我们院子不大也不小,曾开过多次全大队的群众大会,白天和晚上都开过。
我专心于我的学习。我是不可能因为外界的任何事情而分心的。天黑了,很显然全大队的人都到齐了,会也开始了。和每次一样,张书记发言,张书记发言后其他大队领导轮流发言。令我震惊的是,这回的会公社领导也来人了,也发了言。但我真正震惊的是,他们在会上没讲多少,我就听出了他们讲的是我,指名道姓说的就是我。仍然是充满了仇恨、愤怒、敌对,不能容忍邪恶而我就是这个邪恶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指名道姓说我了,而且那样精辟、深入、全面、具体,论证充分、有理有据、详实清楚,是我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更让我惊异地是,领导们讲完了,各参会社员群众也每人都讲了一通,有时还是好几个声音在一齐讲,有好几个人在一齐讲却并不影响大家都听到了、听清楚了每个人说的是什么,而且,无论是领导还是群众,都是严肃的,从骨子里严肃出来的,他们人人畅所欲言,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权利,每个人的发言都被所有人认真地听取了,一种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发言的民主、自由、平等的气氛是整个会场的灵魂,我是如此比我对我的皮肤还要亲近切实地感受到了它,虽然他们声讨揭发的是我的罪恶,我却被这种在现实中没有经见过却如此让人亲切的气氛深深地吸引了,虽然专心致志地做作业,头也没抬一下,却全身心都在听他们的发言了。
我双腿抖得厉害,身上阵阵发冷,这是因为他们所讲所探讨的是我,也就是“恶”本身,但是,我却无法否认他们所言的无限的客观性和公正性。这是我从未在人们身上听到过的,除了在幻觉中外。这实在是让我惊异。当然,我很平静,我已经是在任何情景下都平静如岩石的人了,即使抖得如筛糠似的也是如此。发言的越来越多,我才听出来开会的不止我们一沟人,也不止几百上千人,一万人甚至于几万人也有了,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好像到处都有来的人,全世界、全人类、全宇宙都有来的人,我们院子都容不下这么多的人了,我们院子外边、院子外的大路都挤满了人了,而且人还在不断增多。来人都可以发言,也都发了言。他们人很多,有可能比几万人都还要多,但一点也不拥挤,他们发言更是如此,更不“拥挤”。同时几千人在发言,但没有人在抢着说,没有人只许自己说别人听,是那么地秩序井然,而且谁的发言也都在被所有到会的人全神贯注地听着,也被所有到会的人听清了、听全了、听懂了。我也同时在听几千人的发言,但我把几千人的发言个个都听清了、听全了、听懂了。他们无不是畅所欲言,无有任何顾忌和保留,也绝对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和保留,需要有顾忌和保留,更不用说恐惧,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这当然也让我惊异。让我惊异和入迷的太多了,我感觉到这个会议是一个宇宙盛事,一个可称之为宇宙灵魂或人类灵魂那样的奇迹。领导人物也在增多,竟有大到县级、地区级甚至于宇宙级那样的领导出场了,但是,他们全都是并没有什么特权的人,他们只是这个会的平等的参与者罢了。越往后,我身上就越冷,因为越往后我的罪就越在全面浮出水面,昭然于天下。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法心悦诚服这些揭露的客观性和公正性。我感到自己就是在他们这种揭示中整个灵魂都在打开来,今生的、前世的、过去的、现在的、明白的、隐蔽的罪恶都在向我展现出来。我感到,到最后,我也照样有今天到会的每一个人一样的权利到会上发言,我的发言将会和今天到会的每一个人的发言一样有分量、有深度,也一样会被所有到会者听清、听全、听明白。
最后,我听见爹妈也站出来发言了。他们照样是在揭露我的罪恶,字字入肺,声声入腑。我吃惊爹妈会这么说我,他们从未这么说过我,他们要是早这么说我我早就听从他们的了。我感到这才看到了他们的本来面目,我没有想到他们的本来面目会这样好,会有这样的深度,产生了那样尊重和敬爱他们的感情。我该下地狱,下阴间,我无怨无悔——只要爹妈,还要人们就是这个时候在这个会上这样的人。
最后,他们一致的结论有了,判决也就开始了。判决出来了,是我至为恐惧的,是我无法承受的,但是,我也是心悦诚服的,因为它是绝对公正的。我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了八九个人,分列两排坐在我屋里把我看着。他们是他们通过平等公正的民主选举选出来的,是可以代表他们所有人的。
在整个开会的过程中,爹也进来过两三次,如同平常一样。但他出奇地平静,甚至于还感到愉快、轻松,尽管也有特别的紧张和沉重。有几次他都似要对我指出外边正对发生着的事情,但是,虽有不忍打断我如此专心致志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对末日审判的敬畏,使他没有这样做。末日审判是可怖的,但也是使人心宁静和敬畏、臣服的。爹身上就有这种宁静,这种我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宁静。这让我替他感到欣慰。我身上广大无边的寒冷体验,恰恰就是由这种敬畏和宁静产生的。
就这样,那八九个人一直把我盯着。爹进来出去也不干扰他们,不为他们感到恐惧和紧张。被他们这样盯着是可怕的,他们施加给我的惩罚就是这样把我盯着。他们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黑,越来越形如地狱之眼地把我盯着。我愈发意识到这样被盯着本身就是那最大的惩罚,它是人无法承受的,只要他是人。但我平静地承受着,即使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发抖。我完全不担心会有锄头落下砸烂我的头那样的事情发生,但这种可怕的注视就是让我进入死亡状态的惩罚,只不过我对此心悦诚服而已。
时间在流逝,几个把我盯着的人都已经成了几个“黑洞”般的“东西”在那里把我盯着了。我的作业也终于做完了,该睡觉的时间已经到了,我抬起头来——呯地一声,整个烟消云散了,原来整个会议,那么多人的发言,爹几次进来,还有八九个被所有人民主选举出来的人进屋把我那样盯着,全都是我的幻觉,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是一个和平时哪个晚上都没差别的晚上,所发生的那不寻常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发生在我脑海里的。然而,却不什么也没有看到,我看到了有四个黑暗的身影在我屋子里,它们都有人的形状,如果信鬼的人看见它们立刻就会叫喊起来说屋里有鬼了。当然,它们只是我的幻象。我还看到窗子和门都关得严严的,它们今夜就从未打开过,包括被爹来打开。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爹今夜一次也没出现在我这屋里。不过,我还是以一种勇气把窗子打开了,没有看到那么多的人,一个也没有看到,但却不是什么也没有看见,而是看到了几个鬼立在我的窗前。当然,我说是鬼只是一个比喻的说法,对我看到的种幻象的比喻,只不过把它比喻成鬼,却是就算有鬼的存在,也只有我这种幻象才是真的鬼,那存在的鬼倒算不上什么了。
我站在桌前想了一下,还是毫不迟疑地去打开门,走了出去,看到院子里也有好多鬼,还有红的绿的光在闪耀。我走到院子外边。当然,我没有看到那么多来自全宇宙的人,但我看到几个极其恐怖的异象,可以说几乎个个都有我五岁那年经见的高观山那个幻象那样强烈和恐怖。它们一溜儿排过去,每一个都如开肠剖肚一般,把秘密彻底地展露于外,你要么看尽这些秘密,要么逃走。对这几个异象,一个可以说是把人类全部饿死、冻死、病死的人全部惨状集于一身,一个可以说是把人类全部被打死、整死、斗死的人全部悲剧集于一身,一个可以说是把人类全部以种种形式自杀而死的人的悲惨集于一身……对于在电脑前打这些文字的四十多岁,饱览人间形形色色的悲惨的我来说,我是如此清楚地知道,虽然十来岁年少不更事的我见到的这几个东西不过是幻象而已,但是,要这个四十多岁的我再见一次这些幻象,我完全会还没有看到它们的影子就逃之夭夭了,哪怕是逃到必须看尽人间一切最惨烈之事的地方去,而十来岁的我却以他自以为的那种“做人的责任和使命”把这几个异象看了一阵子才回到屋里的。幻象是可怕的,不可怕也不会产生幻象,但是对于十来岁的我来说,幻象也是大门,是通道,是走廊,是指引,是路标,只有通过它们才能到达我作为一个人和自己应该到达的那个地方。我什么也不相信,但我相信幻象,尽管我十分清楚它们只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