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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爱哭的别人家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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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大概就期待着这样的剧情吧。林听瞅了瞅他紧闭的双眼,灯光下他的皮肤白皙如玉,五官像极了漂亮的张阿姨,秀美中不乏英气,清俊但不失温柔。
真的很会长啊,微微上扬的眼角,不笑的时候稍显桀骜,笑起来又乖巧无辜。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眉宇间似有若无的痛楚,这小子还是挺有演技的(不对,从他每次吃妈妈做的饭都夸好吃时,林听就肯定了他的演技)。表情痛苦归痛苦,嘴唇却不忘抿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不愧是偶像派,时时处处背着偶像双肩包。
林听一把揪住顾亦欢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一笑:“再装,小心我真的揍你了啊。”
顾亦欢眼睛一弯,甩掉她的手,揉着胸口说道:“我是真的疼好不好,你就不能温柔点关心我一下?”
“你这么无赖,你家粉丝知道吗?”
“你这么无情,你家银桑知道吗?”
“你明天去不去上学?想看你的女生都堵门口好几天了。”
“废话,当然不去。”
“你就作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顾亦欢有没有后悔,林听不想知道。可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后悔了。不知道是昨晚吃了太多的零食,还是顾乐乐的零食本来就是坏的,大清早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林听费力地在拥挤的公交车上站稳脚步,极力压抑上涌的恶心感。
川上站。林听抬起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即使在如此拥挤的车厢里,他也是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高挑瘦削的身姿像极了一支冷峻的箭。可是为什么这支箭的头发那么柔顺,侧脸那么好看?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林听看着窗外的树影缓缓后退,那人慢慢走过来,停在了她旁边,带来好闻的茉莉肥皂的香味。林听低下头,稍稍往后退了退。
在这所学校,比自己学习好的有那么几十来个,只有这个人让林听最痛心疾首最无可奈何。
许知闲,许大校长的独生子,品学兼优内外兼修,又习得十八般武艺琴棋书画刀枪剑戟无所不通。要说有什么缺点,目前只发现一个:他的小平头太落伍,在一群锅盖头里面显得独树一帜不拘一格。
如果只听同桌姚叶这么夸他,林听是绝对不信且嗤之以鼻的。可是偏偏,林听心里清楚,传言是真的,除了“品优”之外;平头也是真的,倒也不失干净清朗。
林听曾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无比气愤地质问苍天,为什么自己身边有这种长得像仙能得像妖为祸人间的人。长这么大,没见过身高一米五腿长一米一大眼睛锥子脸D罩杯还月入12万的妹子,尽管论坛上多的是;没见过照顾90岁瘫痪小学师母的好学生捐肾给前女友老姑儿媳妇的好前任,尽管新闻里多的是。没见过边放水边进水的无聊管理员非得把鸡兔关在同一笼子的强迫症七人照相死活不愿意和某某靠着的事逼儿,尽管数学课本里多的是。这千里挑一的人怎么就让她遇上了呢?
前天的午夜,林听在半睡半醒之际,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深刻的浅薄的,狗血的合理的,辩证的唯心的,介于篇幅限制,大概所有的理由可以概括为:这是青春校园小说,而她,是女主角。
6岁的时候,林听跟随身为高中老师的老爸去校长家做客,看见了同样6岁的许知闲,那个跟顾乐乐一般大却比他文静比他懂事的男孩。
小男孩伏在旁边的茶几上,正一笔一画地写毛笔字。在那之前,林听以为全天下的小男孩都像顾乐乐那么爱捣蛋,不爱读书不爱学习还趁你画画的时候大吼一声吓唬人。这么文静好学的小男孩,握笔的手指甲剪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从来都不玩泥巴吧?
林听跪在茶几的一角,拖着下巴看得出神:字写得真好看,眼睛长得很好看,鼻子长得很好看,嘴巴长得也好看。
小男孩却停下笔,满脸嫌弃地看着林听,两道眉毛挤在一起不客气地说:“你不要趴在这里看好不好?你在这里,害我都写不下去了。”
林听脸一红,低下头画了画地板上的花纹,又摆弄起上衣的纽扣。字写得好看,很了不起吗?好小气,还不让看,顾乐乐还求着人看他跳舞呢。不看就不看,林听憋着一口气,刷的一下坐起来,膝盖碰到了桌沿,打翻了桌边的墨汁。墨汁沿着光滑的桌面漫延,很快印湿了桌上的纸,低落到许知闲跪着的双腿上。
许知闲愣愣地看着裤子上的墨汁,开始大口大口喘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两手在脸上乱抹,眼泪还是越流越多。
林听吓了一跳,赶忙伸出小手替他擦眼泪:“别哭,别哭,妈妈说好孩子不能哭。”心里却是惊讶得很:这人可这是个怪小孩,衣服脏了有什么好哭的。顾乐乐整天在地上打滚,衣服上的小鸭子都变成灰的了都不哭。
可小男孩却不领情,他一把打掉林听的手,说道:“别碰我!你的手刚才摸过地板,你也好脏!”
林爸爸拍了拍林听的头,把她抱到腿上坐在沙发上。许校长走过来,对许知闲说道:“衣服脏了让妈妈洗洗不就好了?哭什么。男孩子不许为这些小事哭鼻子!”
小男孩见爸爸神情严肃,不敢再哭出声来,只是不停地用手搓衣服上的污渍,时不时地抽一下鼻子。
许校长递过来一本练习册,说道:“你不是有几道题不会吗,正好让小听帮你,小听很厉害的。”
男孩瞅了旁边的女孩一眼,皱着眉头不满道:“爸爸,我会……”
林听看了看,仰起头对爸爸说:“爸爸,这些题我会。”小男孩不屑地瞪了她一眼。
林听嘴一撇,一会功夫便解出了答案。许校长对林爸爸说:“这孩子很聪明啊。知闲,你可得努力啊,别被妹妹比下去啊。”小男孩脸一红,又瞪了她一眼。
林听看了小男孩一眼,抬头对爸爸说:“爸爸,‘知闲’是不是出自‘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啊。”林爸爸点点头,许校长乐呵呵地比了个大拇指:“老林,你家闺女真了得啊。”
林听舔了舔因掉牙出现的牙缝,满意地看着小男孩笑了笑。
小男孩别过头,一整天都没有理她。何止一整天啊,从那以后,林听又随爸爸去了几次他家,他从来就没跟她说过话,不过那越来越多的奖状、奖杯、证书,还是深深地刺激到了林听。爸爸教育自己,也以这个优秀到无法无天的青年才俊为标准,真是咬牙切齿妒火中烧暗自神伤无可奈何只得策马扬鞭奋起直追。
林听看着窗外闪过的建筑物,暗叹自己的不幸:跟爸爸口中的高材生——那个该死的“老许家的孩子”同一个班,以后有的罪受了。
再转一个弯就到学校了。颠簸的车厢,燥热的清晨,拥挤的人群,林听抬手推了推眼镜,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一个急刹车。林听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跌进了一个怀抱,本能地抱住了那人的腰,肚子里的恶心感喷涌而出。人常说“不吐不快”,吐了果然就愉快痛快畅快了。
公交车司机低声咒骂着小轿车的车主,继续往前开。
林听一手抓住那人的衣服,一手推了推眼镜,尬尴地看着那人白校服上的呕吐物。还未说话,头已经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推出去老远。
又是一个急刹车。林听不受控制地再次撞上就算死也不能碰的许知闲。
一个人在一个坑里跌倒一次,是不小心;跌倒之后得知这个坑里有钉板,还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这是蠢,是笨,是醉,还是傻?林听觉得,是倒霉。
林听脸开始发烫,身上却感觉凉丝丝的。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别人抢都抢不走,那些吐在许知闲衣服上的东西,荣归故里了。
顾乐乐,你到底给老娘吃了什么东西!我要杀了你!
林听的头被一只手更大力地推开。她扶了扶眼镜,抬头对上许知闲慌乱的眼神和他……满脸的泪水。林听下了一跳,这个时候许知闲不该是给她一个最擅长的鄙视加嫌弃的表情吗?
许知闲愣愣地看着衣服上暗红色的污渍,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丝毫不介意旁边窃笑不止的小学生和异样目光的新同学。
许知闲的指节泛白,努力地擦拭着满眼的泪。或许校服于他,是一种象征,是一种信仰。被秽物染脏,就好比节妇失了贞洁,高士污了名节。这样想着,林听惴惴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又急急地扯上去:她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罪人。她相信,许知闲“娘炮”的名声会在早读课之后传遍整个校园。
那么帅气的男生,怎么会没有几个流言呢?半真半假,可笑可恨,最终随着时间的青烟化作一段不朽的传奇。
况且这个还有石锤。林听感叹。
姚叶一愣,噗噗笑起来:“帅气?你说许知闲?哈哈……你没瞎吧?”
“哎?”林听一脸疑惑,不帅吗?
“风云人物都是大帅哥,你小说看多了吧?”姚叶小心翼翼挤着鼻尖的痘痘,说道:“长眼的都知道,鼻梁不高,眼睛不大,他的脸,平平无奇。”
林听别过头,眼神甚是不屑:我觉得比那些个大明星帅多了。包括顾乐乐在内。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盯着你看的时候很专注,仿佛你是世界的中心,不像顾乐乐眼珠滴溜溜地转,不会为哪个人停下来;他的嘴巴习惯性地紧闭着,打招呼时会温柔地只对你一个人说“早”。不像顾乐乐,讨好蓝小甜讨好粉丝的甜言蜜语,虚伪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