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白如是

22、第二天

　　经阿鲲提醒，众人惊觉，河流对岸，原本狭小的沿河土路旁，赫然多出一片梧桐树林。

　　林间树叶哗哗，落叶纷纷，金波闪闪。

　　睚眦森林，这是和光等人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只是，他们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真的睚眦森林。

　　大睚眦天，变数太多，难以定性，合理存疑，应对之法。

　　“那是什么？”，道冲拉开弓步，护卫和光，和光避让，侧步向前。

　　对岸，森林之中，两条黄色叶带，左右两边，护卫着一条黄黑相间的生物飞速前行，打折的粗壮树枝飞溅向后，簌簌声响，彻天动地，众人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当碎石裹着水花打到众人身上时，身后原本一望无垠的青青草地，跃然变成怪石嶙峋，避无可避。

　　阿鲲道冲，下盘发力，迎面应战，空中巨龙，两爪搏击，一左一右，二人不敌，衣衫手臂，多有爪痕。渊兮剑出，巨龙似喜，撇开阿鲲，独缠道冲，十几回合，道冲力逮，宝剑脱手。黄色巨龙，口衔宝剑，上天入地，腾云绝去。

　　看着视线里逐渐缩小的睚眦，和光眉目不展，走向阿鲲和道冲询问伤势。

　　“我早就跟你说了，小心你的宝剑。”，囚牛从李四指右肩腾空，跃起追击，须臾，消失于茫茫天地间。

　　“囚牛是想帮我夺回宝剑？”，道冲从包袱中拿出一件青衫，直接在破烂的长衫外套上，“它还真有意思。”

　　“溟主，我现在有点相信你的推断了。”，李四指掏出一个白玉瓶子，“溟主，还是先用我的，你的白药，留待以后。”，李四指专心给阿鲲上药，微微侧头，望向和光，“我自制的药粉，效果不错。”，说后又往道冲手臂上的伤口散药粉。

　　“睚眦出现了两次，攻击了我们两次，动静闹得这么大，可阿鲲的反我却一直未露面，这只有两种可能……”，李四指顿了顿，“第一，睚眦天真如溟主所言，存在反我，阿鲲的反我与我们不在同一个空间，溟主觉得这里是睚眦天的反我，但，我觉得，这里也有可能就是真正的睚眦天，而阿鲲反我存在的那个时空，才是睚眦天的反我。”

　　李四指望着远处的茂密森林，遐思不断，忽觉走神，尴尬一笑，道：“第二，那就是阿鲲的反我根本不存在，但是，在这种假设下，就不太好判断睚眦天是否真的存在反我了。”

　　目前，众人面对的问题有两个：睚眦天的反我和阿鲲的反我。

　　关于睚眦天的反我，除了和光，其他人都保持怀疑的态度，但是关于阿鲲的反我，大家似乎从未怀疑。经过小重生天的人，除阿鲲外，无一例外，均有反我，那阿鲲也有一个反我，那是再自然不过的推断，所以，当和光提出阿鲲或许不存在反我时，无人认同她的推断。

　　只是，阿鲲的反我从未露面，这似乎正在逐步印证和光的推断。

　　一刻钟后，一条通体金黄的巨龙现身半空，嘴衔宝剑，却是囚牛。

　　众人抬头，等着囚牛交回宝剑，可囚牛却停在空中，俯视众人。

　　“囚牛，睚眦的条件是什么？”，道冲苦笑，兵器不慎被抢，本已令他难堪，现在，还主动开口向对方询问还剑条件，想来十分讽刺，但是，相比面子，还是宝剑来得更实际。

　　“睚眦要你留在这里陪他练剑。”，囚牛厚实的龙尾轻扫一下，“还有你。”，又抬起一直龙爪，指着阿鲲。

　　“不可能。”，两人同时拒绝，毫不迟疑。

　　“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囚牛寒笑，冷意袭来。

　　道冲和阿鲲不再言语，只是，留他二人在这里，绝无可能，想让睚眦无偿归还宝剑，也非易事，所以，谈话就此终止，无需再谈。

　　“随便你。”，囚牛笑着，幸灾乐祸。

　　“道冲公子，你和阿鲲何不先答应那睚眦的条件再做打算，再说，你们也可以提条件。”，李四指意味深长地看着道冲，“睚眦既让囚牛前来，那就是和谈，和谈就是一切都好商量。”

　　“四指先生，道冲前来，只为和光。”，道冲眼底浮出一层红色的怒气，只是那红色，只一瞬间，消失殆尽，“宝剑再怎么珍贵，却也只是身外物，舍弃就舍弃，就当我送给睚眦的见面礼了。”

　　李四指不解地看着道冲，他不理解道冲的做法，他觉得道冲的决定十分轻率，先不说名满寰尘的道冲公子竟会舍弃自己的兵器，光说寻找大九天的艰难险阻，少了一把渊兮剑，那就等于少了一个战斗力，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李四指都觉得道冲这次的做法欠缺考虑，不似一向冷静自持的道冲公子。

　　对于道冲此次的断然拒绝，和光与阿鲲也不能理解，按理说，道冲一直都是一个谋略深思之人，即使不愿意留下，也可采用缓兵之计，没必要草率回绝。

　　只是，渊兮剑属于道冲，主人发话，外人不好多言。

　　“那，溟主，我们现在是在这里等四执事和谭兄弟，还是继续前进？”，阿鲲瞟了一眼空中，那个口衔宝剑的巨龙已无踪影，晦暗的空中，飘着几朵云朵，惨白惨白的。

　　“溟主，我觉得我们应该到那里面看看。”，李四指挑眉，指着远处的梧桐树林，“如果睚眦天存在反我，那反我与本我之间，也应该存在一个交界点。”，李四指极力在脑海中搜罗着寰尘尘主以前跟他说过的反我之事，“我记得尘主说过，人的本我与反我，有一个共通的地方，那就是二者都依托本我的思维而存在，所以，本我的思维就是本我与反我的交界点。”，李四指不停踱步，有点焦躁的样子，“如果世间万物都有反我，那也应该像人一样，存在一个交界点。”

　　“四指先生，你认为，睚眦天与其反我的交界点在那里面？”，阿鲲向前一步，思考着李四指刚才所说之话。

　　“嗯。”，李四指面色凝重，“那里原本没有那片森林，却在四执事和谭兄弟消失后突然出现，我想，他们可能是误闯入另一个睚眦天的空间，并在那里做了什么事，导致那里的环境发生改变，这里也跟着改变。”

　　李四指盯着和光，想着出去后可否与和光结伴而行，同回南方滇国求见阳吉，“四执事和谭兄弟消失后，我们在这里什么也没做，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肯定在另一个空间做了什么，才导致这里发生变化，也就是说，他们所在的空间改变，我们这里也跟着变化，照这样推断，他们进入的那个空间才是真正的睚眦天，而这里，如溟主所言，只是睚眦天的反我，因为反我依托本我而存在。”

　　现场的气氛，随着李四指最后一个字的落下迅速凝结，降至冰点。

　　“走。”，和光只一个字，简洁明了，阿鲲和李四指捡起地上的包袱，朝着河对面的森林走去。

　　走着，走着，和光的眉梢更纠结了，这片森林她全不陌生，这里与北溟那永无止境的梧桐树林，几乎如出一辙，连树下的怪石形状，都如同一般。那些石头，有的像一个人抬头祈祷，有的像一个人正在跪拜，有的像一个月亮，有的像一只猛虎……

　　和光甚至有一种感觉，她现在还身处北溟。

　　“溟主，怎么了？”，道冲随着和光放慢脚步，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隐身在树林间的危险。

　　“溟主，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里像北溟？”，阿鲲随手捡起一个石块，“连这些石头都像。”

　　“我也觉得。”，李四指附和。

　　“天下的石头都一样，有什么好奇怪的。”，囚牛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未及转身，它已跳上李四指右肩，懒洋洋耷拉着身子，一副不打算理会众人的样子。

　　“是吗？”，道冲疑惑，他在北溟停留的时间不长，对北溟的印象就是昏暗压抑和无边无际的梧桐树，对于那些石头，倒是从未在意。

　　“嗯。”，和光三人应声。

　　“这倒奇怪了。”，道冲俯身，捡起一块石头，那石头上敷着一层青苔，青黑灰三色混杂，除此之外，与寰尘一般的石头，并无二致。

　　道冲的眼光一刻不离和光，生怕她因树叶打滑而摔倒。

　　昏暗的林中，梧桐树高耸如天，小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金黄叶子，每走一步，鞋底与树叶摩擦发出唰唰声，有点瘆人。

　　四人的行进速度十分缓慢，每一步下脚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提防着树叶下面突然冒出什么东西。

　　“我有一种想法……”

　　众人止步，转头看向说话人道冲。

　　“你们既然说这里像北溟，那我们何不直接把这整个空间当成北溟？”，道冲靠在一株三人粗的梧桐树上，“先让阿鲲从空中俯瞰整个空间，看看这里的布局是不是都与北溟相似，还是说只有这里跟北溟一样。”

　　阿鲲望向和光，和光点头，嗖的一声，阿鲲向着远处的森林出口奔去，三人留待原地。

　　“如果这里的布局真与北溟相仿，那我猜，四指先生所说的交界点应该就在北溟司府对应在这里的位置。”

　　“为何？”，李四指拉了拉右肩上的胡琴布袋。

　　“我说了，我猜的。”

　　“那，道冲公子猜测的依据是？”，李四指刨根问底。

　　“依据啊……”，道冲伸出左手，接住一片落叶，“我觉得北溟司府应该位于北溟的中心，即便它不在中心位置，北溟司府建在那里，肯定也有着某种根据。”，道冲看着指间的黄叶，笑了笑，“这里如果真与北溟布局一致，那它的核心位置也理应在北溟司府对应这里的位置。”

　　李四指不再发问，道冲也不再言语，三人静待阿鲲，等着证实道冲的推测。

　　“溟主……”

　　阿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