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白如是

20、第二天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寰尘见多识广的李四指。

　　“嗯。”，和光在河流边蹲下，凝视着水流上不时飘荡着的山茶花，“这里的气候怎么能培养出九心紫袍呢？”，和光自问自答，“这里阴暗寒冷，光照不足，为何花竟会开得艳丽夺目？”

　　南方滇国，遥远国度，边陲之地，众人不熟，未作多言。

　　“溟主，这花瓣的颜色，红得妖艳，不似寻常之花。”，阿鲲注视着那些零零落落从眼前飘过的红花，“我听说，滇国中部的太族人，以血养花，以花为食，花红叶绿，不知这里的……”

　　“不是。”，和光摇头，“太族人所养之花，名为凤凰，因其叶似凤凰羽毛而得名，花形细长，花红似火，娇艳如血，阳数花冠，九瓣为尊，太族人称血养花。”

　　“血养花？”，李四指两眼微睁，一对眼睛很细，很长，“这血养花真的存在？”，李四指虽身在远离南方滇国的寰城，却对血养花并不陌生。

　　在寰尘的传说里，血养花价值连城，为求一瓣，有人背信弃义，有人倾家荡产，有人不择手段，只为得花一瓣，以求永生，所以，血养花在寰尘还有一个承载着众人夙愿的别称：永生花。

　　只是，寰尘尘主不尚永生，达官重臣为讨上欢喜，表面刻意疏远所有关于永生的议题，实则手段心境全用尽，只求一花得永生。

　　地方官员为博上位，大肆搜集永生花献给李四指，唯盼一朝得宠，万事无忧。可李四指不信永生花，更不信永生。那些谣传，在李四指看来，实乃一帮不学无术之江湖术士为□□名而恣意编造的谣言。

　　其实，李四指不知道，他之所以深得寰尘尘主的宠信，不单因为一手胡琴乱寰尘，还有一点，李四指不追求永生，不信永生。这一点，与寰尘尘主不谋而合。

　　寰尘传言，取永生花瓣九九八十一片，再取寰尘南郊猎场西边永生湖之水，酿造九九八十一天，制成永生露服用，可保长生不死，万世永生。

　　关于永生花的传言，在寰尘流传千年，可谁也不知道永生花为何花。

　　二十年前，寰尘疯传永生花实乃南方滇国太族人的血养花，一时，为求名花，胆大之人冒险前往滇国寻花，时至今日，未有归来者，更妄谈永生花。

　　寰尘的高官贵人，无一不关注寻花之人的动向，可多方打听，均无果而终。

　　李四指对永生花不感兴趣，却对南方滇国情有独钟，他听说，滇国人善乐晓律，花叶可为器，顺手成音乐，所以他也一直关注着寻花之人的动静，他想知道关于滇国人的事。

　　“嗯。”，和光轻微的声音，像逐渐远去的钟声，在李四指尘封的记忆中惊起一层飞灰，“四指先生，寰尘之人为何对血养花如此着迷，为了一朵花，竟不惜赶尽杀绝。”，和光眼神冷冷的，那聚焦在李四指脸上的目光第一次出现肃杀的痕迹，阿鲲愣住了，那是和光从未有过的表情。

　　李四指哀叹一声，把自己所知之事全盘托出。

　　“那只是一朵花而已，或许培养方法不同，但只是花而已。”，和光喃喃自语，李四指虽然自己并未参与永生花的抢夺，但也不免觉得脸上无光。

　　“世间万物，有生有死，何来永生？”，和光转向远处的青青草坪，“太族人历来与世无争，竟因可笑的流言遭人迫害。”，和光眼底的冷意逐渐堆积，厚厚的一沓，愈发深不见底。

　　李四指本想询问那些寻花之人的下落，但看和光的样子，似对寰尘人的闯入心生不满，只好作罢。

　　“溟主，我……”

　　“我说了，她不是和光。”，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打断阿鲲，那声音除了睚眦还能有谁。

　　“睚眦……”，和光轻唤一声，“我确实不是和光，她过于软弱，只好我亲自出马。”

　　众人顿住，看向和光，眼里的目光，心底的想法，莫测高深。

　　“睚眦……”，道冲上前一步，挡在和光身前，“出来……”

　　阿鲲轻叹一声，一个箭步，在和光身后呈应战姿势拉开。

　　“和光，你杀不了我。”，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风中夹裹着一抹刺眼的金黄色。

　　一瞬间，只一瞬间，众人眼前，只黄黑二色，星星点点，斑驳可见。

　　“你们放心，我不会杀她……”，睚眦龙爪锋利，指着和光的爪子如钩带尖，“我要看着她死在九天里。”，睚眦看着道冲和阿鲲，咧嘴一笑。

　　道冲还在想着和光与睚眦到底有何渊源，腰间一震，渊兮剑已然出鞘。和光手提宝剑，跃入空中，直刺睚眦龙头。

　　睚眦龙爪一抬，渊兮剑差点坠落，和光再次发力，迎着那巨大的龙头刺去。

　　“溟主……”

　　“和光……”

　　阿鲲道冲齐声惊呼，生怕睚眦伤和光分毫，哪知睚眦摇身一变，落在李四指肩上。

　　这是一副有点诡异的画面，一个清瘦的男人，右肩上立着两只小龙，一只通体金黄，一只黄中夹在黑点。

　　和光见状，只远远站着，双眼咬着那黄身黑斑的生物。

　　“和光，凭我几人之力，杀不了睚眦。”，道冲走到和光身旁，“没有你，我们找不到第三天的入口，你……”

　　和光转头，森森然瞟了道冲一眼，“你别忘了，我和她合二为一才是真正的和光。”，和光指着李四指的胡琴，“我是她的另一面，都是和光，你们看到的只是她的一面。”，说后，纵身一跃，嘶溜一声，已然进入龙形琴头。

　　“想杀睚眦，没那么简单。”，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的视域中响起，正是那先进入龙形琴头的和光。

　　“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要谢谢你。”

　　“是吗？”

　　“当然了，你做了我想做却不能做的事，虽然失败了。”

　　“哼……”，一声冷笑，“我的定念远比你强大，本该由我去寻找大九天。”

　　“你别忘了，我们必须集齐所有反我才能离开这里，你，只是我的反我而已。”

　　“你……”

　　“你再怎么强大，也出不了这里，这就是你的命运。”

　　“哼……”，又是一声冷笑，笑意中隐含着不甘。

　　“我走了……”

　　嘶溜，一个身影重回众人视线。

　　“溟主……”，众人齐身，睚眦抬头，面无表情，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谭五儿身上。

　　“你……”，一只坚硬锋利的龙爪指着谭五儿，一张巨脸刷地窜到谭五儿面前，“那是残铩？”

　　“我也希望它是。”，谭五儿皱眉，他也希望自己的兵器是残铩，可是，它不是。

　　睚眦龙眼微转，甩了甩龙头，霎时间，几道金色光芒让谭五儿的双眼略感不适。

　　“你们，真有意思。”，睚眦又瞬间变回一条小黄龙，耷拉在李四指肩上。

　　“睚眦，我的反我在哪？”，阿鲲立在李四指前面，李四指侧头看肩，其余人盯着睚眦。

　　现在，只差阿鲲的反我了，只差一步，一步之遥，所有人都迫切希望集齐所有的反我，只是刚才发生之事过于突然，大家显然暂时忘记了阿鲲的反我。

　　“我不知道。”，睚眦也学囚牛闭目养神，两条小龙，龙头一前一后，挂在李四指肩上。

　　经过小重生天的人，除了阿鲲，其他人的反我都已被找出，连睚眦都已现身，独阿鲲的反我，始终未露面。

　　“睚眦，你既已现身，何不痛快点？”，谭五儿挑眉，“还是说，你怕打不过我们？想来也对，我们几人一起上，你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睚眦身性好战，狂躁易怒，谭五儿只随口一激，睚眦上钩了。

　　“你说什么？”，一条翻腾的黄龙怒目龇牙，睥睨众生，“你们一起上。”，黄龙扫尾，地表之上，青草涌动，绿波翻滚。

　　众人站犹不稳，几个踉跄，东摇西摆，独李四指周身罩着一层金黄之气，此时，里面之人意欲出来，却冲破不开。

　　“睚眦不会伤害他们的。”，囚牛龙爪一挥，金黄之气消散，李四指朝众人走去。

　　待众人站定，睚眦飘在空中，眼里的怒气消除大半，其尘正欲开口，那空中的怒龙直飞云霄，在空中越变越小，直至融入天空的大背景中。

　　“溟主，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其尘指着远处的青青草地，“我感觉我们所处的这片区域好像在移动。”

　　“四执事，你也看到那条阴影了？”，和光也忧心忡忡地看着那片青绿。

　　“嗯。”，其尘点头。

　　原来，众人刚才被睚眦卷起时，远处的青草绿地尽头忽然出现一条细黑的地带，一晃一动，间隔只一秒，从和光与其尘所在的方向看去，恰巧将那瞬间的变幻纳入眼底。

　　经其尘解释后，其余人方恍然大悟，目光全部投向远处的青色中，只是，那里现在只有青青之草，绿得发黑。

　　“溟主，如果真如四执事所言，那到好办。”，道冲想了想，“我们所有人留待这里，让阿鲲朝那边走去，如果这里真会移动，那就只是时间问题。”，道冲顿了顿，“阿鲲能幻化成鹏鸟，即使离我们较远，从空中俯视，肯定能找到我们，他是最好的人选。”

　　“溟主，我同意。”，阿鲲第一个附和，他觉得道冲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我不同意。”，其尘摇头，“道兄，如果这片区域移动的触发因素不是时间，那又当如何？”，其实，其尘觉得，睚眦才是导致这里移动的真正因素，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想草率宣之于口，现在的情况，每做一个决定都必须慎之又慎。

　　“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这里也不是睚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