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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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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缈的云雾间,青色的砖瓦透着灰白,北溟司府若隐若现,孤独地屹立在日益人满为患的北溟。
北溟司府,绵延千年,溟主和光,毕生所愿,唯大九天。
“溟主,新来两个。”,一个眼窝深陷、面容呆滞的中年男子走进北溟司府大厅。
和光起身点头,两眼看向北溟司府高耸入云的青砖石窗外,似在蹙眉,似在展眉。
嗵嗵嗵……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划破北溟司府的静谧,正厅两侧放置着的四把执事椅似乎在脚步声中微微颤动着。
“溟主,新来的一名落入者去念太强,伤了我们十多个卫兵,二执事命我来请阿鲲执卫。”,一名年轻卫兵站在正厅门口。
北溟阿鲲,溟主执卫,兽人同体,扶摇直上,直抵云霄。
“阿鲲……”,和光转身,朝着刚才走进大厅那名眼窝深陷的男子点头示意。
阿鲲离开后,和光又转身看向青砖石窗外幽暗的云雾里。
北溟终年无主,直至和光落入,依靠强大的留念,竟成了北溟司府的主宰。
“龙生九子,老大囚牛,黄色小龙,喜好乐律,常立琴头……”
“龙生九子,老大囚牛……”
幽幽暗暗的云雾中隐隐传来一阵碎语,和光觉得那些声音是为她而来,是为北溟的将来而来,只是何时才能走出北溟,何时才能见到阿爸阿妈。
北溟司府的周围似又暗淡一分,远处那些苍翠郁郁的梧桐树影影绰绰。
“溟主……”
一个苍老的声音掩盖住云雾中的碎语,和光回头,一名五十出头的老者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眼前。
“四指先生?”,和光问。
“正是。”,李四指低眉顺目。
李四指年近五旬,青衫长褂,胡琴在怀。
“四指先生,和光不知您也在北溟,失敬之处,还望海涵。”
“能为溟主效劳,在下三生有幸。”,李四指摸了摸黑色的胡琴布袋。
“四指先生请坐。”,和光仔细打量着李四指,想着李四指落入北溟的原因。
一名卫兵把一个紫檀五开光坐墩放在李四指旁边,李四指只点头感谢,并未坐下。
“不知溟主想听什么曲子?”,李四指解开黑色布袋上方打好的结,露出栩栩如生的金黄色的胡琴龙头,龙头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黄色,那金色照亮了北溟司府大厅暗淡的空气,点亮了北溟司府上空凝滞的死寂。
“《遗世御风曲》”
李四指怔了一下,抱着胡琴的右手食指跳动了一下,脸色却如常。
“请溟主恕罪,在下从未听过此曲。”,李四指躬身。
“四指先生,和光要寻找大九天,望先生成全。”,和光朝着李四指走近一步。
“在下爱莫能助,请溟主恕罪。”,李四指把已经解开的胡琴黑色布袋重现系了一个结。
“四指先生,大九天乃和光余生所愿,还请先生相助。”,和光盯着李四指,眼里的坚毅让李四指颇为不解。
“多谢溟主抬爱,只是在下从未听过《遗世御风曲》,实在爱莫能助。”,李四指跨上胡琴,“溟主,若无其他事,在下先告辞了。”
“还请先生考虑一下。”
只是,李四指没回头,坚定地朝着大门走去,迎面走来的阿鲲看了李四指一眼,又看了看和光。
“溟主,李四指不同意?”,阿鲲看向大门,眉毛挑了一下。
和光点头,转向阿鲲说道:“阿鲲,除了李四指,北溟真没有其他人能拉奏出《遗世御风曲》?这首曲子的曲谱能找到吗?”
“寰宇北溟,只此一人。”,阿鲲干脆地答道。
“溟主……”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飘入北溟司府的大厅,那声音虚弱中透着一股力量,力量中隐含着一丝虚弱。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步入北溟司府大厅,白色长发在黑色执事长袍的映衬下反倒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小。
“大执事,您怎么来了?”,和光朝着老者走去,阿鲲也毕恭毕敬的看着老者。
老者其锐,执事之首,年龄不详,掌监察权。
“溟主,北溟还有一个人会《遗世御风曲》。”,其锐笑了一声,那干涩的嗓音听上去似要断气一般。
“谁?”,和光看了阿鲲一眼,阿鲲也好奇地看向其锐。
“我。”
“您?”,和光有点不解,随即拒绝道:“不,我不能让您冒险。”
“即使不陪你去,我也会日益苍老。”,其锐嘴角上扬,那宛若松树皮一样的肌肤显示着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状态。
“不行,我再想其他办法。”,和光扶着其锐在执事椅上坐下。
“和光,我知道你寻找大九天不单单是为了你自己,你想拯救北溟,但是北溟里的落入者并非全都认同你的做法,你面对的不光是未知的大九天,还有来自北溟抵抗者的危险,你关心我的身体,我也担心你的安危。”,其锐伸出枯枝般苍老的双手扶着和光的右手臂,“和光,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它关系着我们整个北溟的命运,我将和你并肩作战。”
“大执事,我不会让你涉险。”,和光坚持。
“溟主,大九天也是大哥毕生所愿。”,一个欢快的声音萦绕在北溟司府的上空,但那声音的轻快也不能撕开上方僵化的空气。
顺着那声音望去,一名年轻的英俊男子正徐徐步入北溟司府大厅,他手里拿着一片青黄不接的梧桐树叶,那树叶青黄交接的地方异常显眼,比他身上那一袭紫衣还惹人注意。
来者其尘,北溟执事,排行第四,善于言辞,专司疏导。
“溟主,新来的两个落入者已安抚,我们这北溟,现在真是一派繁荣。”,其尘笑了笑,浓黑的眉毛跳动着,他看了和光一眼,闭了闭眼,“大哥,二哥和三哥知道你的决定吗?”
其锐点头,转身慈爱地看着和光和其尘。
“溟主,可否容我一试?”,其尘拿起手里的梧桐叶闻了闻,眉毛上挑,嘴角上扬。
“好。”,和光点头,“静候佳音。”
“溟主,大哥,那,在下先告辞喽。”,其尘躬身,看了其锐一眼,转身离开。
“大执事,您回去休息吧,我相信四执事。”,和光搀扶着其锐的右手。
“好,那就先等老四的消息。”,其锐拍拍和光的肩膀,“和光,你和阿鲲去准备吧,我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其锐笑着起身,他身旁的卫兵随即开道,跟着其锐动身。
当北溟司府大门关上的一刻,阿鲲的眼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
“溟主,如果四执事劝不动李四指,那我们怎么办?”,阿鲲朝着石窗外看了一眼。
“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和光也转头盯着窗外压抑般的静谧,那些安安静静的梧桐树中,似有哭泣,似有嬉笑,似有哀叹,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阿鲲转头看了看和光,喉头动了动,但什么声音也没有。
“溟主,你想离开这里?”,阿鲲还是开口了。
“不是我,是我们所有人。”,和光闭眼感受着北溟里的沉闷味道。
“溟主,不是所有人都想离开这里。”,阿鲲其实不想离开北溟,他觉得这里很好,这里就是他一直寻找的乐土,所以他一直不明白和光为何非要离开这里。
“我知道,但,去意已决。”,和光眼里的坚定让阿鲲吃惊,他之所以答应其锐做和光的执卫,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和光眼里不时透露出来的坚毅。
“阿鲲,你不想离开这里,对吗?”,和光转向阿鲲。
“是的,溟主。”,阿鲲开诚布公,“但我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溟主安全。”
“阿鲲,谢谢。”,和光笑了笑。
“溟主,你为什么想离开?”,阿鲲终于问出口了。
“阿鲲,我们不应该困在这里,我,你,所有的落入者都不应该。”,一阵虚弱的钟声突然响起,和光眼里的坚毅变成了忧虑。
“又来一个。”,阿鲲似在自言自语。
“会有办法的。”,和光也在自言自语,还是对着远处上空集聚的雾气。
那钟声是北溟司府的传统,只要新来一个落入者,那钟声就响一次,像在欢迎新的落入者,更像为新落入者而鸣的丧钟。
整个北溟,最厌恶那钟声的人莫过于其尘,因为钟声响起,意味着他可能又要忙碌了。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其尘忙不忙完全取决于新来的落入者配不配合。
当刚才那钟声响起的时候,其尘正坐在无尽崖边上看着李四指拉奏胡琴。
李四指闭着眼,面朝无尽崖,而其尘则随着那悠扬的胡琴声恣意舞鞭,他的鞭法比那胡琴声还哀怨,而那胡琴声也随之变得更加幽怨。
“四指先生,你知道我刚才舞的这招叫什么吗?”,其尘收起手里的风尘鞭。
“不知道。”,李四指也收起胡琴准备离开,“四执事,在下有事,先行告辞。”
“四指先生,刚才这招叫做接风洗尘。”,其尘随着李四指走了两步,“是我最近悟出来的新招式。”
李四指转头看了其尘一眼,眼里若有深意,却又无动于衷。
“四指先生,我二哥三哥都不想离开北溟。”,其尘捡起地上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其实,你想离开,但你害怕,你在逃避,我说得对吗,李兴之,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