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奇》王小楼

44、 尾声一

　　风起云涌，潮起潮落，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了。

　　再没有了明目张胆的武林正道的劫杀，也没有了官兵的围剿，江湖出现了少有的平静。
　　风无泪几人来到了灵空山下。
　　明七夕伤势严重，加之走火入魔，气血逆行，几近奄奄一息，风无泪每天除了给明七夕输入真气助他护住心脉，就是坐在陆生香墓前弹琴品箫。
　　明七夕的伤势越来越重，风无泪的琴声也越来越乱—轻寒走了，她再也弹不出完整的曲子了。

　　云步尘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听她凌乱不成调的曲子。
　　风无泪止住琴声，道：“我想用再生决救七夕—”
　　“不行—我救他！你告诉我怎么救他，要我这条命也行，只是—你不行！”
　　风无泪依旧是背对着他，缓缓道：“你的心我懂—”
　　轻轻的一句话，砸在云步尘心头，却疼得他想哭。
　　“只是，我不能收”风无泪将手按在胸前的骨灰袋上，“我这颗心，只装得下他。”
　　“我知道我无法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只想延续他给你的爱。”
　　风无泪笑了，“他的爱一直都在，永远都在。”
　　风无泪将赤风软剑双手递到云步尘面前。
　　云步尘红了双眼，就是不接，扭头就走。
　　风无泪就将剑放到了坟前。

　　抬头看见了南宫一夜。
　　“我要走了！”他有他的牵挂。
　　“恩！”想再说些什么却终是说不出来。
　　“清姨葬在—将军墓旁—”
　　“恩！”
　　接下来就是沉默。
　　终于，南宫一夜鼓足勇气，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了口，“你是我妹妹！你—就是我妹妹！”
　　说罢大踏步离去。
　　再抬头，风无泪已满脸泪痕。

　　是夜，皓月当空，风无泪启用再生决为明七夕续命。
　　聂婉坐在陆生香墓前泪水涟涟，云步尘砍了后山二百多棵树。
　　可是，谁也说不出阻止的话。

　　月华如水，再生决笼罩下的两个人如清亮透明的一般。
　　风无泪的真力绵绵不绝的输入了明七夕体内，可却如泥牛入海一般，丝毫不起作用，再生决怎么会不起作用了呢？难道是功力不足？于是风无泪又狠命加了一层内力，结果仍是毫无起色。
　　风无泪情急之下收回功力，结果却有一股更为强劲的力量反噬回来，周身如遭雷击一般，顿时胸中涌出一股腥甜，直喷了出来。
　　再看明七夕，双目圆睁，如星如炬，可却是毫无内容的空洞的眼神。
　　风无泪心道不好—明七夕走火入魔了。
　　风无泪想再次给明七夕输入真气压制气血逆行，可手刚碰到他，他就如雷电处身般的一个战栗。
　　抬头看去，明七夕双面桃红，呼吸急促，盯着风无泪的眼神，渐渐迷离，反手抓住风无泪，拉向怀里。
　　风无泪心知不妙，急忙封了他几处要穴。
　　明七夕动不了了，可面色却越来越红，几近酱紫，双目血红，浑身抽动，面部因痛苦而极尽扭曲，冷汗如雨。
　　风无泪焦急万分：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他本就气血不畅，再这么下去，一定会筋脉爆裂而亡，怎么办？
　　明七夕的目光开始涣散，嘴角淌出丝丝血迹。
　　风无泪心头一疼，想不了太多，抬手解了他的穴道。
　　明七夕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号，扑向了风无泪。

　　月华满室，一夜缠绵。

　　明七夕跪在床前，泪眼看向月华中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的人。他看不清她的面容，更看不见她的表情，甚至听不见她的呼吸。
　　他怎么能容忍如此污浊不堪的自己对世间最最圣洁的美好的玷污？
　　他抬起右手，运足功力，直击自己的天灵盖。
　　风无泪大惊，风一样扑了过去，拉住明七夕的手。
　　淡淡幽香袭来，明七夕看清了风无泪的面容，她的眼中，没有哀怨，没有恨意，有的，却只是一片怜惜—她在心疼他。
　　“七夕，你怎能如此狠心，当年桃园会友，相知三人，如今—轻寒不在了，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再离我而去？”
　　“我—我对不起你—”
　　“你我都是江湖儿女，此事本应坦荡视之，你也不是故意，我不挂怀—你也忘了吧！”
　　“我—”明七夕的话被风无泪的一声惊叫打断。
　　风无泪拉着他的手，右手按在他的脉搏之上，惊喜叫到：“七夕，你好了—你的功力全都恢复了！”
　　抬眼望进风无泪眼里，那里尽是真诚与欣喜，丝毫没有怨极的无奈，明七夕的泪水更加抑制不住。

　　风无泪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滴，温婉道：“能救你平安，就算是搭了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前次没能去救你，已是我终身憾事—是我对不起你！”
　　她虽然不太清楚明七夕在噬魂窟到底遭遇了什么，但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明了—明七夕所受的苦，恐非常人所能想象。
　　明七夕将头轻轻埋进风无泪怀里，痛哭失声，哭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分外凄楚，让人闻之，不胜悲凉。
　　风无泪紧紧拥着明七夕，倾尽一生柔情，抚慰怀中不住抽动的人—一个只有十六的孩子。

　　天明时分，风无泪收到了一封信，是云步尘留给她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话：
　　“我把赤凤剑带走了。”

　　风无泪释怀一笑。
　　来到陆生香墓前，摆上亲手准备的酒菜，笑道：“我把七夕给你救回来了，你不要担心了！”
　　回头望向聂婉，笑道：“你是留在这陪他，还是跟我走？”
　　聂婉委屈的撅撅小嘴，道：“我倒是想留下来陪他，怕他不愿意啊！”
　　无泪摇头失笑，转头看向明七夕，轻道：“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
　　明七夕顿时红了眼圈， “你去哪？”
　　风无泪摇头，“不知道！”他就在怀里，走到哪里都是家。

　　“如果—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回来，我会一直在这里—”
　　风无泪笑着点点头。
　　明七夕忽然扑过来紧紧抱住风无泪，哭道：“别走！留下来好不好？”
　　风无泪欲言又止，淡然笑道：“我走了！”
　　直到多年以后，二人再次相见，明七夕才知道风无泪要说的话：“我是担心你—放不下！”

　　是啊，他确实放不下，他放不下的又太多。

　　他恋之如母如姐的风无泪，他爱之如珍如宝的陆生香，他视之如兄如父的云步尘。
　　他不停地想，他和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感情？

　　他至今还记得初遇风无泪那一瞬间的心灵的震撼，如果不是当时他年纪太小，不懂情为何物，如果不是她的身边已经有了段离，他会不会爱上她？
　　还有陆生香，如果他不是男子，或者自己是个女子，那么他一定会爱上他吧？
　　还有云步尘，如果他们是一男一女，那么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一定会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青梅竹马吧？

　　想到这，他笑了，笑得很幸福。

　　然而，如果不曾发生那件事，也许他就不会长大，至少不会这么快长大，也就不会有这么深的痛，不会有那么痛楚的思索。那么，他也许会在某个柳絮纷飞的日子遇见某一个姑娘，就像当年遇见风无泪那样，一见钟情，从此牵手白头。
　　可是，没有如果。

　　他觉得他再也不配爱任何人。他也不会再爱任何人，他决定用一生，守在那座孤坟旁，等在灵空山下。

作者有话说

　　不像结局的结局！
可这确实就是我开始就决定了的结局。
不是大起大落，没有扣人心弦，也许会让人很失望，但这就是我梦中的江湖故事，生死离别，各安天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这章就是无泪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