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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深入险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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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
皇宫一片诡异的死寂。
几条人影纵身飞上城墙,片刻后悄无声息的落到了皇城内院。
这里就是地图上标出的风无泪被囚的别院。此时更是一片昏黑,偶有风动,脊背生凉。
几人刚想按计划分头行动,忽听得一声信号,黑漆漆的别院顿时亮如白昼,几人被数百弓箭手及大内高手团团围住。
猎猎火光下,一华服女官人前站定,目光却只落到了一个人身上,不禁顿吸一口凉气,身后亦是一片抽气之声,片刻才道:“谢恩会无缘一睹佳人花容,今日得见,也算上天的格外恩宠了!”
说话的人正是上官婉儿,她目不转睛盯着的是陆生香,陆生香旁边的几人正是云步尘、南宫一夜、聂婉,以及明七夕。
陆生香在谢恩会当日并没有看见上官婉儿,却想起似乎有那么一位查不到来历的客人,现在想来应该是她,又想起刚才她用了“花容“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不禁皱起了眉。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上官婉儿,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陆生香亦拱手道:“原来是上官大人,久仰久仰!”他知道上官婉儿,在场的几个也都知道,天下似乎也没有几个不知道她的,武皇面前的红人兼得力干将。
“不知陆公子深夜来访,有何见教啊?”
陆生香亦不隐瞒,道:“救风无泪!”
“呵呵!”上官婉儿大笑出声,道:“好一对‘高山流水’的知音啊,真是羡煞旁人啊!”
陆生香目光一冷,偏过头去,不再理会。
“那么这些人—”上官婉儿用手一指云步尘等人,道:“也是风无泪的朋友了—”上官婉儿重重的叹了口气,“有这些肯为她出生入死的朋友,她就算死了,也是笑着的吧!”
明七夕大喝一声道:“废话少说,无泪在哪?马上放了她,饶你不死!”
上官婉儿笑道:“天灵女可是皇上的心肝宝贝,怎能说放就放呢?”
陆生香冷冷的盯了一眼上官婉儿,拔剑出鞘。
上官婉儿亦收起笑容,对手下道:“抓活的—”又指着陆生香道:“别伤了他的脸!”
话毕动手,上官婉儿闪到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厮杀。
陆生香几人虽可说得上是高手,但毕竟人少,况大内高手也非等闲之辈,加之弓箭助势,胜负一时难料。
忽一阵风起,奇香四溢,大内侍卫闻之纷纷倒地,上官婉儿一惊,即刻也倒下了。
聂婉看着一脸惊愕的上官婉儿笑道:“放心吧,只是迷药,你死不了的!”
说完拉起上官婉儿,将剑压在她脖子上,道:“待我们去找小姐!”
上官婉儿惊愕之情一闪而逝,随即嫣然一笑,因浑身无力,只能靠在聂婉身上给他们带路。
养心殿内,灿若白昼。
武皇正在和风无泪下棋喝茶兼聊天。
忽一小太监进来在武皇耳边说了几句话,武皇听完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风无泪,笑道:“天灵女还真是至宝!”
风无泪仍是专注着棋盘,随口道:“又有人闯宫抢天灵女?”
那语气竟像是她和天灵女压根没关系似的。
武皇叹道:“天灵女、再生决本是保命的,这些人却如此不顾性命,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还没等风无泪随声附和的跟着感叹两句,那小太监又进来了,又在武皇耳边低语了两句。
武皇顿时挺直了脊背,眼中奇光闪烁,声音竟有些颤抖,道:“好—你—继续—看着点—”
小太监应声疾步而去,武皇却仍没回过神来。
风无泪不禁问道:“这次很难应付吗?草民还真是给皇上添麻烦了。”
武皇的眼睛这才有了焦距,笑道:“你可真是朕的吉人啊!”
风无泪不明所以。
武皇拿起一颗棋子,轻轻落下,又轻轻的道:“这次闯宫的人不是为了天灵女,是为了你!”
风无泪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聂婉,嘴上却又禁不住问道:“谁?”
小太监又急匆匆的进来了,又是低声嘀咕了几句,武皇遂道:“放他们过来!”
他们?难道除了聂婉还有别人?云步尘?
风无泪顿时心乱如麻。
武皇叫人打开窗户,从殿内正好可以看到殿前的一切。
殿外此时正站着六个人,除了被剑架在脖子上的上官婉儿,还有五个人。
风无泪的目光径直地落到陆生香和明七夕身上,不由得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们还都活着,活着就好;悲的是他们竟然为了她以身涉险,九死一生。
当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交缠,三个人同时落泪了,陆生香和明七夕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另一只手微微扬起,风无泪知道,那是在等待她的手,她缓缓抬起双手,伸向他们,隔着咫尺天涯的距离,却似握在了一处一般,心手相连,心意相通—一切,都不需要语言!
随着他们的泪一起坠落的,还有云步尘的心,看到这一幕,他终于明白了,他离风无泪有多远,他从没在风无泪注视他的眼神中看到这么多的内容,那是怎样一种生死相依,永不相弃?又是怎样一种刻骨铭心、至死不渝?
他永远都得不到,即使他一样可以为她不惜生死、死而无怨,他仍是得不到,哪怕他求的只是这样一个眼神,这样一种注视,就足以。
而风无泪给他的,却只是一个淡淡的感激的微笑,就连她看到聂婉时那种淡淡的责怪,看到南宫一夜时那种不知是怨是恨的矛盾都没有,他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同他一样陷入迷离状态的还有武皇,当她看到陆生香的那一刻,她就痴了:轻闪如蝶翼的睫毛,璀璨如星的双眸,缱绻缠绵的皓齿朱唇,缀着泪珠的如月面庞,,划过夜空的曼妙玉指,迎风泻下的如水青丝—
倾国倾城倾天下,相思相念为哪般?
她痴痴的望着陆生香,陆生香定定的看着风无泪,一时间,怎样的柔肠百转?
打断这一切爱恨痴缠的,是聂婉的声音,她将剑抵在上官婉儿的玉颈上,高声道:“放了小姐!否则我就杀了她!”
武皇醒过神来,忽然笑道:“朕正想杀了她呢,那就请你代劳好了!”
转眼看向上官婉儿,沉声道:“你可知朕为何要杀你?”
上官婉儿笑了,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几天做的事瞒不过武皇,她也没想瞒,遂笑道:“臣知道!”
“你可怨朕!”
“臣咎由自取,不怨皇上!”
武皇冷道:“那就好!如此死法,也是为朕尽忠,也算朕对得起你了!”
上官婉儿垂目道:“谢皇上恩典!”
众人不由大惊,听她们说的话,再看看她们的神情,看来不像演戏,这下可难住了聂婉,这人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本以为多少拿到了点筹码,现在却成了空。
忽武皇一声令下,宫殿四周房脊上霎时出现无数弓箭手,紧接着涌来数百大内侍卫,正中一人当先,再次将几人团团围住,仔细看去,正是龚科。
此情此景,再次相见,真不知是喜是悲。
云步尘淡然一笑—各为其主,不必手下留情。
龚科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风无泪高声道:“别管我!快走!”
武皇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们也太小看朕了,朕能坐拥天下、指点江山,还对付不了你们几个区区江湖草蜢吗?”
武皇手一挥,身边的小太监会意的走到殿外,指着陆生香尖声道:“除了他,杀无赦!”
一时间万箭齐发,刀光剑影。夜风凛冽低号,,火把在风中鬼泣狼吟,刀剑入骨,血肉横飞,顷刻间,养心殿前血流成河。
大内侍卫倒下一批,又上来一批,龚科几次与云步尘对敌,终是下不去手,只得转向别人,但仍是不下死手。
云步尘几人的身上的伤却越来越多,满脸满身鲜血,说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夜风中奇香又起,大内侍卫纷纷后退,脚步稍慢者尽数倒地,几人稍得喘息,然片刻后,大内侍卫再次涌了上来--这样下去,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风无泪扭头看向武皇,一字一句道:“我帮你,你放了他们!”
武皇冷道:“你在和朕讲条件?”
风无泪道:“用你二十年君王的命换他们五个草民的命,皇上认为值不值?”
武皇大怒,一把掀翻棋盘,恨道:“风无泪,没有什么能威胁朕—朕能舍得这二十年,你能舍得那五个人吗?”
风无泪惊呆了,武皇说的没错,她输了。
上官婉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弯下腰一声不出的捡着棋子。
武皇玩味道:“风无泪,让你低个头就这么难吗?还是你认为为朕尽忠是可耻的事?”
风无泪挣扎着起身,跪到了武皇面前,脸上一片傲然,冰冷的目光直扫向武皇。
武皇不为所动,示意上官婉儿坐下,上官婉儿默默坐下,摆开棋盘,与武皇下棋,殿外刀剑声声,殿内棋子轻落。
风无泪紧咬双唇,滴滴见血,脸上的傲然一点一点收起及至消失,“咚”的一个头磕在地上,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直至头破血流,一边磕头一边不停的说:“草民知错了,请皇上开恩—草民知错了,请皇上开恩—”
武皇终于放下棋子,将目光转到了风无泪身上,笑道:“这才好,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谁能与朕抗衡!”
风无泪一动不动的跪着,头仍是紧紧贴着地面。
武皇道:“抬起头来—看着朕!”
风无泪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缓缓迎上武皇的注视,在她的眼睛里,武皇终于看到了她想要看的东西—臣服。
于是武皇吩咐道:“要活的!”
东方渐白,无数的太监宫娥来来往往,一具具尸体被抬走掩埋,一桶桶清水泼洒在养心殿外,猩红一点一点变淡、消失……当金色的阳光再次普照众生,皇宫依旧是一派盛世繁华。
昨夜的厮杀留下的,只是五个精疲力竭几近奄奄一息的人,除了陆生香毫发无伤,其他人皆是遍体鳞伤。
武皇却越发精神矍铄,一边享用着早膳一边笑望着陆生香。
陆生香却似没看见一样,拉着风无泪急道:“你的头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风无泪道:“没事!”细看陆生香似乎没受伤,遂转身看向其他人,一个个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却仍是一脸担心的望向她,风无泪摸摸明七夕的脸,,握了握聂婉的手,又对云步尘深深一笑,最后看了南宫一夜一眼,短短的,轻轻的,南宫一夜却满足的笑了。
与他同样感到满足的是云步尘,因为他在风无泪的目光中看到的,不再是感激。
风无泪又重重给武皇磕了一个头,哀求道:“求皇上放了他们—”
话还没说完,就一把被陆生香拉起来,怒道:“你在干什么?”
风无泪却挣脱他的手,继续磕头哀求。
聂婉也禁不住怒道:“不要求她—大不了一死,我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出去—”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了聂婉脸上,打她的人是风无泪。
聂婉不禁惊呆,接着哭了,不是委屈,而是她在风无泪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心痛,那种心痛,和段离离开时的那种痛一模一样。
武皇却笑道:“风无泪,你求我朕的,朕已经做到了,不要太贪心!现在—”武皇将目光转向陆生香,接着道,“朕要他求我!”
陆生香双眉一敛,额前青筋顿显,双目似刀锋直刺向武皇。
武皇也不计较,依旧脉脉含情娓娓道来:“朕三次召见,你拒而不入,朕险些下旨杀了你,现在想来好生后怕,如果朕当日真的赐死了,岂不是要悔恨终生—你—比朕想的还要美—”
这无异于公然调戏,陆生香生平最恨别人轻薄与他,愤然怒道:“你身为一国之君,出口如此轻薄—你—”
武皇正色道:“一国之君也是人,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比女子还美,朕有所求,有何不妥?”
“你—”陆生香气得脸色泛白,玉齿紧咬。
明七夕心头一紧,想起奇丑婆婆看他的眼神,疯了一般挣扎起来,挡在陆生香面前,双目猩红,怒视武皇。
风无泪也看出其中端倪,急道:“皇上,求皇上放他们走吧—我马上为皇上启动再生决—”
风无泪周身抖作一团,一种巨大的恐惧瞬间将她笼罩,双手微颤,竟跪不住瘫在了地上。
武皇心下恼火,冷道:“你还敢和朕将条件?!”
风无泪十指扣入地面,鲜血淋漓,不住的磕着头,说不清是低语还是抽噎: “都是草民的错,求皇上开恩,放了他们—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一句句一声声,直到最后,竟成了撕心裂肺的低吼,血水泪水混在一起,地面湿了一大片。
陆生香搂住风无泪,哭道:“别这样!你不是这样的—”
风无泪一把推开陆生香,继续磕头哀求:“求皇上放了他们—草民从此为皇上尽忠竭力,肝脑涂地—”
聂婉早已泣不成声,南宫一夜和云步尘对视了一下,心中有了计较,低声道:“无泪,我们本是为了救你,哪想到却害了你,让你受这般侮辱—这辈子欠你的太多,你—别恨我—我—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强聚仅剩的一点内力,灌于右手,直劈天灵盖。
风无泪疯了似的急扑过去,拽住南宫一夜的手,哭道:“不能死,是怨是恨,活着才有,谁也不能死—谁也不能死—”
武皇眉头紧锁,低头不语。
忽陆生香长身而起,缓步走向武皇,众人大惊,一贴身侍卫欲要阻止,被武皇拦下。
陆生香幽幽来到武皇面前—粲然一笑。
这笑容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武皇当下一阵眩晕,还没清醒,就听见天籁一般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放了他们,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