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奇》王小楼

36、险象环生

　　云步尘抱着风无泪，与花掩月、聂婉一路逃亡，终于来至已僻静所在。

　　三人轮番给风无泪输入真气，风无泪悠悠转醒，云步尘还想继续，风无泪不允，见他有些黯然，便道：“不可耗费太多真气，万一有人追来，连一个保我命的人都没有了！”
　　言下之意，你好好保存体力，她还指望他保护自己呢。
　　云步尘不由暗喜。

　　接下来就是沉默。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人来不及接受，来不及思考，仿佛间梦一场，只是想到师父的死，风无泪眼泪竟还是止不住。她还是宁愿把洛清瑶当成师父，这样可以好过一点。
　　聂婉扯着衣袖给风无泪擦眼泪，风无泪勾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意思是让聂婉放心。

　　花掩月忽高声道：“看！那是什么？”
　　三人一惊之下，同时扭头顺着花掩月所指的方向看去，只听见 “咚咚”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风无泪就笑了，她们上当了。
　　转头见云步尘、聂婉倒在地上，便抬头淡淡的看了花掩月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花掩月一脸的不可思议，道：“你不惊讶？”
　　风无泪唇角微微一动，道：“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有什么能让我感到惊讶？”
　　花掩月喃喃道：“我—要抓你—”
　　风无泪点点头，却道：“谢谢你！”
　　花掩月不解。
　　“谢谢你没杀他们。”
　　花掩月表情却似极其痛苦，道：“步尘一片赤诚之心待我，我不想他知道我是这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
　　“背信弃义，出卖朋友，卑鄙无耻—”
　　风无泪笑道：“这样说你心里会好过一点是不是？”
　　花掩月将头埋在胸前，浑身抖作一团，久久不语。
　　风无泪道：“我还能帮你什么？”

　　自段离走后，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更经历此番大劫，她还有什么想不开，她早就答应段离，做完师父交代的事，就去找他，现在是时候了，而且她看得出此刻的花掩月，比她更痛苦。
　　良久，花掩月抬起头，却仍是不敢看风无泪的眼睛，扭头看着西山半没的太阳，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青年剑客，爱上了一个美丽女子，几经周折他们结成连理，原以为从此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可谁知，几年之后，那女子就患了重病，每一月就需服一次上好的天山雪莲—他买来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却再买不来第五颗，钱财好找，良药难求，几经思量，青年剑客决定潜入禁宫，盗取雪莲。可惜的是，他被抓了，他不畏惧死，可他死了，他的爱人怎么办？
　　于是他求饶了，也就在那一天，他走上了不归路，成了皇帝直接控制的一个秘密组织的一员。
　　他拥有了源源不断的雪莲，他也为此做了一件又一件事—违背江湖道义的有，违背天理良心的也有，他再不是他。
　　可即使这样，他仍然没能留得住她，在他们共同度过十年甘苦与共相濡以沫的岁月后，她离开了，他先是痛哭失声，之后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地动山摇--他终于可以解脱了，他决定带她一起走，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朝夕相对，共度余生，即使阴阳两隔他们依旧幸福。
　　可她的尸身不见了，桌上放了一封信：
　　尊夫人的贵体我们会妥善保管，望你好自为之，时机一到自会归还。
　　他提着长剑就闯入了禁宫，结果还是一样被擒，一人将他带到一间密室，他看到了躺在雕花檀木棺椁里的妻子，面色润红，竟似活着一般。
　　那人道：“皇上赐了她一颗上好的冰魄，含在口里，尸身万年不朽—你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心意！”
　　青年剑客又提着剑出来了，继续为皇上卖命，每办成一件事，他都可以见到妻子一面。却始终带不回。
　　直到几个月前，他又接到了一道密令：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天灵宝物！于是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故事讲完了，太阳也几近下山了，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勾勒出他俊逸的轮廓，他仍是在不停的颤抖。
　　风无泪点点头，仿佛他能看见一般，他的心，她懂。
　　“你不懂！你一定以为我贪生怕死，我大可以跟着她一起走的—可是不能！如果我死了，我们的一切就都不在了—谁会记得她，茫茫三界，我又到哪里去找她？就算有来生，喝过了孟婆汤，她还记得住我吗--”

　　他的一席话，像是自言自语，可听在风无泪耳里，却如醍醐灌顶：是啊，如果她死了，谁还记得他？谁还记得他们的爱？来生，她还能不能找到他？他还会不会爱上她？
　　她开始思量：她究竟该不该死？

　　可她终是难逃一死吧？天灵女的身份早就注定了她的命运—在劫难逃！她活着除了给人带来灾难之外，再无意义。反正都是一死，如果能因此换来花掩月的幸福，也算功德一件。

　　于是她道：“帮我三个忙！”
　　“你说！”
　　“放了云步尘和聂婉！”
　　“他们也是我的朋友—这个不算！”
　　“别告诉他们我去了哪！”
　　“恩！第二件？”
　　“我担心轻寒会有危险，请你尽量帮他，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的话—帮我好好埋葬他！”
　　“我答应，第三件？”
　　“转告七夕，我对不起他，答应他的事我做不到了！”
　　“知道了，再说！”
　　“已经三件了！”
　　“再想！”
　　风无泪摇头，花掩月却忍不住眼泪。

　　风无泪闭上了眼睛，良久，花掩月抽噎着点了风无泪的昏睡穴，怒道：“出来吧！”
　　一女子从后面树林深处走出，身着青缎便装，外罩月色披风，眉宇间尽显英武，一笑间尽现风华，手摇折扇，边走边笑道：“花大侠果然出手不凡！佩服佩服！”
　　花掩月冷道：“少说废话！答应我的事呢？”
　　女子笑道：“放心，我从不食言！跟我走！”

　　花掩月终于带回了南紫婵，他紧紧抱着她，脚步如风，他要带她回家，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他一定要做到。
　　他已远远的见到了漫山遍野的灼灼桃花，那是她当年亲手栽下的，如今人已去，空留香。
　　那间他亲手搭建的木屋也越来越清晰，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紫婵，我们回来了—”
　　话没说完，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这口血，早就该喷了，只是他一直强忍着，他怕回不来。
　　当那人举起举杯递给他说祝他得偿所愿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杯毒酒，他们想要他的命，他不再为他们卖命，他们也就没必要让他活下去。
　　他毫不犹豫的接过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抱起南紫婵一路狂奔，他们终于回家了，木屋依旧，木屋中的一切依旧，木屋外的桃花也依旧，只是人变了，那个当年一笑百花失色的女子只剩了一副躯壳，那个当年玉树临风的男子此刻也已奄奄一息，可即使他活着，他也不在是他了，他做了那么多错事，到了下面，她会原谅他吗？
　　他一想到这里，顿时惶恐，这么多年他执着与情，换来的，除了错与痛，还有什么？也许无泪想的对，静静地看着他（她）走，再静静地跟着他（她）去，因为这是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强求的。
　　他紧紧抱着南紫婵，用最后一口气打着了火石，他在火海之中闭上了眼睛，留给这世上最后的一句话是：“无泪，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我做不到了,若有来生—”

　　所有的一切，全都淹没在火中，只剩一缕烟尘，却也终是消散无踪。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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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楼内，探子来报，在清风楼遭遇大劫之时，陆家庄、无痕门还有秦寿祖一家，均被灭门，无一幸免。
　　司空掠日早听洛清瑶说了，并不意外，却不由震惊，无心岛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一日之内，连挑四大家，灭了三家，只剩他清风楼，虽未被灭门，却也元气大伤，好在现在江湖上叫得响的基本都没剩下，否则他这个武林盟主的位子他还真的坐不稳。
　　探子继续道：“圣冥魔教魔头明七夕数日前下山，一路打听风无泪陆生香，奔陆庄方向去了。
　　司空掠日点头，叫探子退下，起身来到司空飘飞的房前。
　　仍是还没敲门，就听见司空飘飞道：“进来吧！”
　　司空掠日轻笑着推门而入，看见司空飘飞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红肿无神，顿时心头一紧。
　　司空掠日疾走几步，坐在床边，将司空飘飞揽进怀里，柔声道：“别再难过了，赶快好起来吧！”
　　司空飘飞轻道：“哥，你不难过吗？”
　　她的声音不大，司空掠日一皱眉，道：“难过—可我更—高兴—”
　　怀里的人不禁一颤，刚要发怒，却听得司空掠日道：“因为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司空飘飞反搂住司空掠日，泪流满面，道：“哥—”
　　“飘飞—”
　　二人遂拥吻在一起。
　　忽有人轻叩房门，道：“楼主，北斗七星亮了！”
　　司空掠日顿时僵住，头脑迅速恢复清醒，一把推开司空飘飞，转身出来，听到司空飘飞的哭声双拳紧握，没有回头。
　　一路来到后山雅阁，见一人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只看一个背影，也觉高高在上、盛气逼人。
　　司空掠日疾走几步，单膝跪倒，道：“不知主上大驾光临—”
　　“少说废话—天灵女呢？”
　　来人回转身来，锦衣带风，面露寒霜，一双怒目几欲喷火。
　　司空掠日心下一寒，道：“属下无能，请主上赐罪！”
　　“哼！赐你的罪有什么用？天灵女已落到奶奶手里了！”
　　“属下无能—”
　　“我不管你有能无能，马上想办法，既然得不到，就杀了吧！”
　　“是！”
　　话音刚落，就听到刀兵之声，司空掠日心下一紧，来人挑眉怒视司空掠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属下该死！”
　　“还不去处理干净！”
　　“是！”
　　说罢急忙起身，正迎上一脸慌张的手下侍卫，便道：“怎么回事？”
　　侍卫在司空掠日耳边嘀咕了几句，司空掠日紧皱眉头，强压住声音道：“她怎么跟来了？”
　　还没等手下回答，就听到来人道：“‘她’是谁？”
　　司空掠日一惊，吞吞吐吐道：“舍妹—一时贪玩—请主上开恩！”
　　抬头望向来人，可眼神之中的恳切却丝毫没有让来人心软，徐徐道：“杀无赦—”
　　话音刚落，远远便看见了司空飘飞，身后追来几个无可奈何的侍卫。
　　司空掠日急忙转身让侍卫退下，一把拉住司空飘飞道：“你怎么如此胡闹，还不回去？”
　　司空飘飞却不理会，直直地看着来人，二十岁左右，气宇轩昂、风华无限，此时正无限风华的看着她。
　　司空飘飞方觉有些失礼，她原本是想找司空掠日要个答案的，司空掠日前脚一出门，她抹干眼泪就跟了出来，她想司空掠日急急忙忙丢了她是去见什么心仪的女子吧，所以怒火升腾，不顾阻拦追到这里，可看见的却是一个男的，不由红了脸低下头。
　　司空掠日道：“听话，先回去！”
　　司空飘飞心知错怪了哥哥，便愧疚地看了司空掠日一眼，乖乖的转身走了。
　　司空掠日可是捏了一把汗，生怕身后的人会突然断喝一声，叫他杀了她。
　　终于司空飘飞的背影融入了夜色，司空掠日双膝跪倒，道：“求主上饶了舍妹，她年少无知，一时贪玩—”
　　话还没说完，就被来人双手扶了起来。
　　“司空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妹妹和我妹妹又有什么分别？”
　　司空掠日不由一惊，回想起刚才主上看见司空飘飞的表情，心下已明了。
　　来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令妹叫什么名字？”
　　“飘飞！”
　　“好名字！”来人不由细细品味起这个名字，继而道：“还没定人家吧？”
　　“没有！”
　　“甚好，那就嫁给本王好了！”
　　司空掠日双手隐于袖中，握成双拳，道：“舍妹顽劣无知，恐—”
　　来人打断他的话，笑道：“本王听说她不是你的亲妹妹—莫不是司空你早已有意于她？”
　　司空掠日又是一惊，道：“不是—属下一直将飘飞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不敢—”
　　“那就好！那咱们从现在起，就是亲戚了。”
　　“可是，我担心飘飞她顽劣成性—”
　　来人盯了司空掠日一眼，笑道：“本王自会好好调教！”
　　司空掠日如被针刺一般，再不敢言，久久才道：“谢主上隆恩！”
　　来人笑道：“司空不必拘礼，论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大哥’才对！”
　　司空掠日道：“属下不敢！”
　　来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交与司空掠日，道：“把这个给她，三日后，本王亲自来接她！”
　　来人走了，司空掠日站在夜风中良久。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