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蒙人，反倒坑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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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凌渊起身迎父亲，阮宁泽也跟着站起来，与他并排站着。这时候垂着头往后头缩了缩，才发觉公孙凌渊矮他一个多头，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只是行端举止太不像，相处几日竟然全然忘了！’
这样一晃神，一时间竟然也把突然遇见公孙凌渊父亲的紧张感给晃没了。
迎面走来的公孙湛满面和气，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笑得挺欢喜，嘴上却还有些不满：“高是高了，怎么没见长肉？”
公孙凌渊不能实话实说，更不能拿“四处走动容易清瘦”作借口，一转眼睛，把阮宁泽拖到前面来做转移话题的道具：“父亲，这位是阮宁泽，与我结伴同行的朋友。”
这招果然好用，公孙湛目光一折，立刻挪到阮宁泽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
阮宁泽勉强笑着作揖问候，看样子是紧张又找回来了。“伯父。”
公孙湛点点头，向侧旁一摆手，道：“先坐吧，坐下再慢慢聊。”
阮宁泽躬了躬身，嘴里一边念叨着“坐、坐”，一边偷偷地瞥公孙凌渊，见他毫无异议，也只能端正坐下。
这桌上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此时又多一人坐下，小二很有眼力价地跑来收拾走了一些空碗碟，又堆笑问他们需不需要添点什么。公孙湛打楼上下来，大抵也是吃过一些的，这么问主要是看能不能再卖出去一壶茶。
公孙湛穿戴阔气，一席锦衣，当下也很符合形象地随手一指，再叫了一壶。
人一紧张就难免拘谨。阮宁泽没想到这个公孙湛放着许久未见的儿子不叙旧，反而摆出一副同他这个陌生人好好畅谈一番的架势。这一壶新茶过来，怎么着也能聊上半个时辰。这下一背的冷汗都被逼了出来。
桌上的菜无人再碰，公孙湛率先开口：“阮少侠习武？”
阮宁泽的剑斜倚在桌边，公孙湛坐在公孙凌渊对面，略一低头就能看见那柄朴素无奇的剑。虽然物肖其主并不是每回都准，公孙湛也没把阮宁泽当做是什么高人来看。虽然书上经常把隐士高人写得跟普通樵夫农户一般，让所谓愚蠢的世人错认错过，然而常年在外行走的公孙湛也更知道，看起来像是普通人的，一千个人里有九百九十九个普通人。即便是正好碰见了个世外高人那又如何？公孙湛没什么所求，就算落得个人情也没什么用处，错过了同样也不可惜。
阮宁泽撑着僵硬地笑脸答：“粗浅功夫而已，是公孙小公子心善不嫌弃在下。”
听罢公孙凌渊淡淡瞟他一眼，瞧他这话说的，原来在长辈面前还是知道收敛收敛的。阮宁泽倏地又是一背冷汗，心想，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
公孙湛又问：“路上可遇到过什么麻烦？”
心慌意乱的阮宁泽秒答：“也就一次，几只——唔！”接下来的“小鬼”二字被公孙凌渊一脚踩没了。公孙立刻接说：“几只狐狸夺食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说完还故意做出偷偷去看自己父亲的姿态，不等二人视线对上就又急急去瞪阮宁泽，看起来好似是在怪他多嘴。
这表情实在真的很，也是公孙凌渊确实觉得阮宁泽嘴快的缘故。
果然，公孙湛脸上带上了怀疑的神色，仍面向阮宁泽：“这是真的？”
阮宁泽有点慌乱地去看公孙凌渊，正是公孙小公子想要的效果，这时候又狠狠瞪他一眼才小声作答：“不是狐狸，是……熊……”他越说声音越低，又垂下头和桌子面对面。公孙湛立刻就信了。
现在两人好端端坐这儿喝茶，他倒是也没担心，只是夸了阮宁泽一句：“少侠身手不错啊。”
这回阮宁泽倒是应得有底气了：“还好还好，一般一般。”他也就是照例客气一下，普通的熊来上几只，他确实能搞的定。
公孙湛顺着话题问：“少侠师从何处？”
“家师寒潇谷颜浮，呃……并不出名。”
“寒潇谷？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公孙湛看阮宁泽前半句答得利索，再加上觉得耳熟，又并非什么负面的记忆，也算是多安心了一分。
“先不说这个，父亲，您来浥城做什么？”公孙凌渊善良地带走了话题，否则他估计得把谷内所有同门都给公孙湛讲上一遍。他倒是不那么担心父亲是发现了他那点小伎俩特意跑来抓他的，多半真是碰巧。
台阶铺上，公孙湛也顺势走了下来。伸手拿了小二才端来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道：“方才和你越世伯商量了此次百家夜市的布置，我们两家挑了临近的位置，合起来能玩些有趣的花样。”
浥城常驻居民公孙凌渊却没听说过：“百家夜市？”
“一看你最近就没来焄州附近游历吧？”公孙湛摇头，“此事由府尹牵头，一个个去信相邀，大小富商凑了这么百来号，准备了好些日子。若是办得好了，以后应该是要成定例的。这附近的人没有不知道的，等各家把场地拾掇得差不多了，估计还能有许多外地人往这儿跑。怎么，小二没跟你唠两句？”
“只说有热闹。”
“是要好好热闹热闹的。阿渊可有想法？”
“你们不是都商量好了？”父子俩抱盏对坐，几句话说下来公孙凌渊又泛起懒懒的神态，坐得也没那么笔挺了。这是习惯，没那么容易掩饰过去。
“那就下次再说，你可别跑没影。”公孙湛时不时地也会跟小儿子讨些意见，公孙凌渊自己不喜欢花俏，给别人出主意的时候倒也不至于什么都是一抹黑。
公孙凌渊随口换了个话题问：“越世伯怎么不过来坐坐？”
“他赶着去同扎灯笼的工人琢磨这次要用的新款式，想去看看？”
果然是连细节都商量了个完全，也不用公孙凌渊再费神去想了。于是淡淡答了一句：“不急于一时。”想想有这种热闹事情啊，他爹是肯定不可能随便放他走的，总得留下来看上一两日，该见的人到时候都得见上一遍。
之后公孙湛简单几句讲过家里近况，又帮夫人给小儿子带话，说是催要新的图纸绣夏天的衣裳了。公孙凌渊也不多说嘴把话扯到自己身上，只应了图样的事儿，不过得再采风一阵子，找找灵感。
那两人聊得热络，阮宁泽一个字儿不插，倒是没露马脚。只是已经茶足饭饱，着实无聊。饭桌上有长辈，总盯着公孙凌渊看实在太失礼，这会儿也只能东张西望，看能不能找点乐子了。没想到一扭头，正好看见一个下人抱着一张长弓和一箭袋的剑垂首站在公孙湛侧后方。
那长弓木色沉稳，表面润滑，只稍稍雕了一点儿很浅的花纹，还用墨描了一层。箭袋的雕纹看起来要豪华一些，但有深棕色的皮子做底压着，也没太超过。不论是以公孙凌渊的眼光还是阮宁泽自己的眼光来看，都觉得看起来不错。
寒潇谷内几位手巧的，没人在意美观上的问题。出谷的阮宁泽看见花俏些的玩意儿虽然不至于眼馋，却也略觉得有些趣味。左右并不碍着使用，也未伤及弓本身的耐性。
公孙湛突然注意到阮宁泽的视线，想起来了什么，冲下人摆手，脸却朝着公孙凌渊说：“险些忘记了，这是你越世伯送你的礼物。长久没见着面，本来是说要在我这儿存一阵子，看什么时候见着你了再给你。没想到正赶巧，你就直接背着吧。”
公孙凌渊无奈失笑、自从不操练拳脚不练习御马后，大多时间都着广袖袍。在家行动不会受阻，身上也觉得宽松惬意，但穿着这身衣裳张弓射箭实在不便，长弓往背后一背也就看起来不伦不类了些。
还不如和阮宁泽暂时交换，自己提柄长剑，让他背了弓箭，入眼要和谐许多。
想了想也只能拐着弯推脱说：“父亲要我去吓唬谁？报个名字，我去便是了。”公孙凌渊不常开玩笑，但有时为了转移一下重点也不至于闷着说不出口。阮宁泽一听，很给面子，立刻噗嗤一声，把公孙湛的想法也一块儿当气放走了。
大约是茶也喝够了，公孙湛问两个年纪小的：“我包下了城北的一间大宅，你们呢？住哪家客栈？”
“哦，呃，我们……”阮宁泽结结巴巴地一时间编不出什么。
公孙凌渊就镇定多了，答道：“我们今日刚进城，才用过饭，尚未落脚。”
不过公孙湛也是个眼尖的，又问：“哦……包裹呢？”
这下两人都愣了片刻，他们打的是在小公孙府附近随便闲逛的主意，原本想着最多迟暮也要回去的，两人身上当然也就只带了银两。一时间忽然要编造个合适的理由，难度不小。公孙凌渊脑袋里飞快地想出三四个前因，却都漏洞连连，多问两句就得糟糕。
没想到这回换阮宁泽镇定了些许，说：“我与公孙小公子前几日在煙州帮我寒潇谷同门灭了一窝小妖，闻得风言风语说浥城或许也有其同类，这才轻装赶来。衣服什么的都在同门那里，晚些日子相见再行取回。”
“那你们有没有……”公孙湛脸色稍变。
阮宁泽答地利索，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来的路上没发现任何妖物踪迹，想先进城吃点东西，找个地方落脚，再去城外远离官道的地方大致探查一下。没想到遇上伯父您了。”
“原来如此……”公孙湛沉思了一会儿，期间斜眼瞄了自家儿子三四回，竟然没多说什么，只问阮宁泽，“我正好要去一趟忘尘寺，不如你们也同去？或许能得线索。”
公孙湛口中的忘尘寺便是浥城附近最大的一间佛寺了。它坐落在一个名叫“平楚”的山上，整座山似乎都被默认纳入了忘尘寺所有。四周多是荒野丛林，隔了很远才有猎户小屋零星四散。虽然年份尚短，但来客不少，从官道上直接开出了一条直通平楚山脚的小路，来往过客人数也不算少。
阮宁泽心想佛寺总归安全，小鬼们根本不能找上门。只要公孙凌渊不拒绝，也是个好去处。再说了，他也并非完全扯谎，只是把公孙凌渊捎带说上罢了，事情其实是没有半分假的。如果能找和尚们问问看有没有人因为异像而来拜佛烧香，也比地毯式搜索来得方便得多。
他也偷瞄公孙凌渊，不敢自己随意答应下来。
“那就这样办吧。”公孙凌渊颔首，行程立刻就拍板了。
没等阮宁泽松一口气，公孙湛却是叹了一口气：“不用瞒为父了，之前说的，是熊妖吧？”
公孙凌渊愣了愣神，想起先前编的幌子，险些露陷。这会儿子也只能忍住嘴角的抽搐，应一句“是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蒙人，反倒坑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