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敌人还是朋友 ...
-
八百万第二天上午打电话给吉田老师请了两天病假，她戴上口罩把自己的声音憋得很低，又装模作样的时不时咳嗽两声，显得虚弱又可怜，吉田老师一点也没怀疑，还关切的嘱咐她好好休息，退烧后不需要急着来学校，课堂笔记和作业会让同学帮忙送到家里。
八百万的个性很方便的即使在上课时也能训练，把手放偷偷放在桌子底下，从手掌不断创造出相同的物品以提升熟练度降低创造所需要的时间，放学之后再用两个大手袋把一抽屉的东西装回家，大概是每天训练个性精神高度集中以及透支体力让八百万不是在课堂上晕过去就是看上去面如土色即将晕过去给每一个任课老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八百万在一年级过半之后只要皱起眉头捂着嘴，就会被老师紧张的问需不需要送去医务室或是请假回家休息。
挂断电话她又发短信给发目明，拜托对方放学后去她班上拿当天学习笔记和作业，千万别让同学送到家里来，顺便说自己晚上会晚归，晚饭让她在外面解决。
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八百万背上大运动包去离家一个小时车程的室内攀岩馆做一个星期四次的高强度力量训练，作为国内仅存的三家室内攀岩馆之一，八百万只在这里找到了难度系数5.15c的人工岩壁。在这个个性泛滥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选择完全摒弃个性去追求自身□□强度的极限，攀岩这项运动也作为过去时代的产物逐渐被大众遗忘，但八百万却依旧热衷于此。
进入内馆后八百万和坐在前台的老板打了声招呼，上了年纪的老板守田幸司叼着烟，头埋在手中的报纸里姿势都没变一下，习以为常的说：“一大早我老伴就催着我来开门，说你今天会来，还特意准备了特大份便当，我放凳子上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拿。”
八百万笑眯眯的说：“那就帮我谢谢守田太太啦，下次买好东西我就去看望她。”
“我家臭小子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好我们就满足了。”守田幸司把报纸重重的拍在桌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继续说：“每次都说工作忙，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看我们也就算了，连电话都不打一个。他父母就是当英雄为了救人死掉了，结果这小子倔的要命非要走他父母的路，我现在天天担心的心脏病都要犯了，就怕在电视上看见他出事的消息。”
八百万每回来都要听守田幸司唠叨半天他外孙的事，几年下来，除了从未见过真人，她连对方五岁还尿床七岁暗恋邻居姐姐八岁父母去世十一岁才学会骑自行车十四岁留长头发烫头被打个半死十五岁铁了心要当英雄十六岁在雄英体育祭之后得到一百七十四个事务所指名左边屁股上有个椭圆形胎记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也不烦，耐心的听着，并在对方第四百六十二次询问她是否愿意给他外孙当老婆之后给出了第四百六十二个不同的拒绝理由：“虽然我很愿意嫁过去给守田太太做伴，但果然我还是想找个比我小几岁的活泼恋人，毕竟和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的我谈恋爱肯定很无聊。”
“哼。”守田幸司把烟掐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仿佛正在掐八百万口中尚不知身在哪儿的小几岁恋人的脖子，“比你小容易变心，如果你被欺负了，我让我家臭小子去收拾他。”八百万好笑又无奈的答应，眼看守田幸司接下来就要约她和自家孙子见面吃饭，连忙找了个借口溜去换衣服。
整个馆内只有八百万一个人，除了空调运作隐隐的轰鸣，就是外面守田幸司翻动报纸和放下茶杯的声音。她活动关节，做完热身，用个性创造出负重分别绑在四肢和腰部，上个阶段一百五十公斤的负重花了她四个月才做到在攀岩训练时活动如常，现在则增加到两百公斤。
垂直岩壁上分布着彩色的人工岩点，按照传统攀登方式，可以选择的安全线路有三条，但对八百万来说，只要有岩点的地方就可以借力向上，她只靠单手支撑起全身的重量爬完垂直的十五米岩壁，倾斜延伸出去的六米岩壁之间把手点的厚度只有不到三毫米，需要协调全身的力量才能攀爬到顶端。
从底端到攀顶的训练要重复十个来回，过程持续大约五个小时，第六次之后能感受到腿部和上臂的肌肉酸胀，第八次时出现肉眼可见的抖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失手掉下去。八百万在攀爬中没有保护措施，不绑攀登绳，地下也没有厚厚的海绵缓冲垫，如果带着负重摔下来，后果难以预计。不管是毫无准备的去地下赛场，还是不留余地的训练方式，在变强这件事上，八百万不允许自己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八百万做完全部训练后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连睫毛都被汗黏在了一起，她把负重卸下来，脱力的躺在木地板上，迷迷糊糊想睡觉，被空调的冷风吹的打了个哆嗦，睁开眼就看见守田幸司蹲在自己身边，一只手伸出来似乎是想叫醒她：“会感冒的，快去洗澡，把便当吃了再回家。”
八百万揉揉眼睛，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变得冰冷难受，在守田幸司的催促下摇摇晃晃进了淋浴间，热水抚慰酸胀的肌肉，她发出舒服的叹息。八百万洗完澡一边等头发干一边吃便当，清淡的茶泡饭和鸡蛋卷很适合剧烈运动之后吃，但这些对急需脂肪的她来说远远不够，在离开攀岩馆后她计划回家放好东西就按照约定去绿谷学校找他拿本子然后一起吃烤肉。
八百万一手拿着奶油可丽饼一手拿着书，悠闲的从车站走回家，转过最后一个路口后眼睛没离开书，嘴巴叼着可丽饼腾出手开始摸索钥匙，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男人靠在自家门牌上。昨天才在特殊场合打过照面的人今天就在家门口等着，字面意义上八百万吓得可丽饼从嘴里掉在地上，更糟糕的状况是她感觉一大坨奶油蹭到了下巴。
她用一秒否定了和昨晚事件有关联的猜想，但仍皱着眉头思索舌头舔到下巴的成功几率，而对面的人显然把她严肃的表情误认为正常的警惕心，于是决定先自己我介绍，然而还没等开口，八百万倒是先叫出了他的名字：“相泽老师，好久不见。”
“唔？”他意外于对方这么快就认出了他，八百万去开门，回头说：“进来坐吧，我去给你泡杯茶。”相泽跟着八百万进了屋，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女孩偷偷擦掉下巴上的奶油，他识趣的挪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八百万转过身去烧水，相泽坐在餐桌前沉默的打量屋里的摆设，玄关往里走是空荡荡的客厅，什么家具也没有，只在墙边靠近插座的地上摆了一台笔电，一张瑜伽垫铺在电脑旁边。餐桌紧靠着岛台，总共放了两张凳子，岛台上嵌着洗碗池，旁边放着碗架，对面是灶具和烤箱，一台冰箱立在角落。相泽注意到用来给他喝茶的杯子都是八百万临时用个性创造出来的，这种标准到简陋的生活环境让他观察不出一丁点居住者的个人偏好。
“我去了学校，班主任说你发烧请假在家休息。”他没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八百万坦然的回答：“嗯，我装病。”相泽消太本身极其怕麻烦，也不是什么正直的说教派，对这种撒谎被揭穿毫无悔意分明是惯犯还不是自己学生的人不能简单开除处理，但想想这也不是今天来这里的主要原因，于是直接跳到重点说：“为什么升学志愿不是英雄科？”
“别人不理解，相泽老师难道不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吗？毕竟当年我的命还是你救回来的。”八百万面无表情的盯着对面的男人，眼神里透露着讥诮，她极少显露出如此具有攻击性的一面。
早在十年前八百万就见过刚成为英雄的相泽消太，不是旁观者，而是作为绑架事件的受害者被对方所救。八百万被绑架时刚过六岁生日没多久，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因为在她之前已经有四个孩子遇害，年纪和她相仿，都是失踪一个星期之后在垃圾站旁的黑色塑料袋里发现被肢解的尸体。
绑架她的犯人是个混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普通中年男人，在一家制药厂当了二十年的清洁工，没有前科，连红灯都没闯过一个，就是这样一个人，绑架孩子不要赎金，只为满足自己扭曲的虐待欲。幸运的是八百万被绑架的第二天，就有一个当时人气很高的英雄查到了他的踪迹，犯人还没来得及对八百万做什么，就被迫带着她不断转移藏匿地点，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最大的阴影不是来自这段被绑架的经历，而是那个追踪犯人而来的英雄。
在第六天的后半夜，犯人终于被独自前来的英雄逼到了绝境，他掐着八百万的脖子挡在自己身前，警告英雄要是再靠近就杀了她，英雄表情扭曲的看着犯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火焰，他女儿是第二个受害者，八百万一时分不清谁看起来更像罪犯。
下一秒英雄手里的长刀就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八百万的身体准确的捅进了犯人的心脏，他的额头几乎和八百万的贴在一起，呼吸灼热如地狱，低沉的声音犹如恶魔降临：“英雄从来不存在，都是自欺欺人。”八百万辨认出他此刻嘲弄的眼神，清醒又绝望，她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情从逐渐失去知觉的手掌中创造出匕首，又是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地割断了英雄的喉咙。
八百万永远记得血喷溅在自己胸口的滚烫热度，还有那个时候冲进来的相泽消太，她被对方及时送去抢救，成为了现场唯一的幸存者，再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八百万在电视上看完了报道：英雄牺牲自己从连环杀人犯手中救回濒死受害者。
没人提八百万胸口正中央的伤口尺寸和英雄的武器相符合，没人提一个无个性的普通清洁工是怎么做到不留痕迹的绑架五个孩子，并在四个孩子都遇害了之后才被勉强追查到踪迹，更没人提现场杀害英雄的匕首上为什么没有犯人的指纹。
那时相泽消太在病房里把手中的百合花放进了八百万床头的花瓶，在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对她说：“我擦掉了指纹。”八百万除了一脸木然的点点头，竟说不出任何话，有关这件事的所有细节就这样被她埋进了记忆深处。
“尽管八百万同学升学志愿是雄英经营科，但是经过多方考虑和商量，一致认为八百万同学的个性拥有非常大的潜力，在英雄科能得到更好的发展，相信经过校方的引导和八百万同学自身的努力，将来一定能在英雄事业上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我校每年将会给出四个保送名额，已将八百万同学纳入考虑人选之中，但仍以本人意愿为前提，希望八百万同学能认真考虑之后再给出答复。”
相泽消太干巴巴的背了一大段稿子，背完了之后像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说：“这是学校让我转述的内容，下学期我将担任A班班主任，如果你接受了保送名额，你就是我的学生，这也是今天会派我来这里的原因。”
“那相泽老师的想法呢？”
“我接受学校的决定。”
“我要听真话。”八百万执拗的想从相泽消太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说实话，如果普通人成为罪犯需要跨过的障碍有这么宽——”他用手指比出了大概二十厘米的长度，“你只需要戳破一层纸，反正以你的个性和头脑，不管是英雄还是罪犯，都能做的十分出色。”
“所以你后悔了吗？当年的一时心软也许会让我成为你们未来棘手的敌人之一。”
“我也从没有否定你成为可靠同伴的可能性。”相泽消太坦荡的和八百万对视，就如同当年他坐在她的病床前用同样的眼神告诉她指纹已经被擦掉。“来吧，来英雄科，我会盯着你，直到你找出答案，再来告诉我当年我的决定有没有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敌人还是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