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霜红葉梦》舒夜弦

28、哭泣的大地前篇——破碎的星星

　　二十七

　　幽暗漆黑的深夜，異常寒冷。

　　但每個遼兵心中，卻蠢蠢欲動。那是一股炽热的火焰，源於那對勝利的渴望---是夜，耶律隆緒已作了決定，突襲澶州城。

　　“大王，時几還未成熟，怎能提前出兵！”面對耶律隆緒的決定，臣棡極力反對。寇准還未能趕到澶州城，而遼軍若果提前進攻，勢必會影響到臣棡的計劃，所以，他竭力地阻止。

　　看出了臣棡臉上的急躁與恐慌，耶律隆緒心裏閃過一個念頭——提前突袭為何引起天塌不驚的李臣棡如此紧张？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只不過提前一下時間而矣，你不是要反對吧？”压住了心中的疑惑，耶律隆緒平淡地問。

　　“這當然有問題！”臣棡激動地反駁，“河裏的冰還未夠堅固，如果謬謬然地踏河偷襲，這恐怕會出意外！”

　　“哦？是嗎？”帶著怪異的語調，耶律隆緒問。“你現在到底是幫宋軍，還是幫我們？”

　　“這還用說？我是完全為遼兵的安全着想啊！”

　　“你不是在為宋軍拖延時間嗎？”耶律隆緒冷笑，“你也不是不知道，再過幾天，宋真宗將會率援軍趕到，那时宋軍的兵力將會大增，而且土氣也誓必高漲，那時再想進攻澶州，還有辦法嗎？”他頓了頓，繼續說。“況且，我們孤軍深入，長時間的耗戰已使我們消耗很大；加上將近年关，天氣越來越冷了，大部分士兵都想儘快結束戰爭，回家與親人團聚。這所有一切，都逼使著我們，不得不儘快攻下澶州，待我們的士兵能休養生息。”

　　“但總不能因為這些而去冒險吧？如果這次突襲失敗了，我們的計劃將會落空，那時就真的再沒有辦法能攻陷澶州了！”

　　“不管如何，反正我已決定了，你既然不同意，那麼就留下來戍守大營吧！”

　　“那好吧！我留下。”看見耶律隆緒的意志這樣堅定，臣棡也不敢逆他意，以免引起他的猜疑。

　　但，他的計劃怎麼辦？

　　宋軍能防禦這次的突襲嗎？

　　他不知道，他只能從心裏祈禱\。

　　遼軍呼嘯般地狂奔而出……

　　看著這冷清的營地，只剩下數千人，雖然是说留守，但實際上無非是為了監視自己吧？

　　忽略了這所有的一切，臣棡坐在燈下，輕輕地擦拭著劍。

　　回想起了當初，在這戰場上發生的，有喜有悲，有傷也有痛。但這所有的所有，都將近茫茫長路的盡頭，一切的一切，都會在這幾天內結束。

　　一切都该結束。

　　也不知想了多久，忽然帳營外一陣火光舞動，响声嘈夹，驚動了思緒中的臣棡，臣棡霎時從椅上站起。

　　賬帘一掀，蕭撻凜帶著數十名遼兵闖了進來。

　　“哦，回來了？戰事怎樣？”看到進來的蕭撻凜，臣棡焦急問。

　　蕭撻凜沒有回答，但殺意騰騰的目光卻狠狠地盯著他，所有的遼軍都仇視著他。

　　“怎麼了？”看到如此怪異的眼神，臣棡也察覺到氣氛不對。

　　“將他拿下！”蕭撻凜一聲斷喝，眾人紛紛向李臣棡撲去。

　　難道是事情敗露了？否則為何會這樣？

　　也不容臣棡細想，一湧而上的遼軍團團將他圍住，數不清的刀紛紛向他身上招呼去。

　　“到底什麼事了，為什麼要將我拿下？”臣棡還未知發生何事，只好被逼應戰。揮舞著手流轉的暗茫，天淵在狹窄的賬營內閃耀着。

　　仍舊沒有人理會他，源源不斷的遼兵不停地湧進來，狹窄的空間裏幾乎塞滿了清一色的遼兵，而且每個人都不知是怎樣的，仇恨的眼神真的像是要生吞他一樣，如狼似虎。

　　臣棡見狀，只好逃出去再算，他橫劍一揮，賬帘應聲碎裂，他緊促的身影一下窜了出去。還未到帳外，涼風前後而至，几柄長槍已迎头刺來。想不到連帐外都已埋伏好，看來這次是非要擒住自己不可！臣棡就地一滾，滾出了賬營，帳營外的景象刹那映入眼帘。

　　黑压压的遼軍內外幾層地團團圍住了臣棡，無數的箭頭早已對準了他，隨時都能將他射成刺蝟。

　　看到了這人山人海的景象，臣棡不禁叹了口氣，他是如此的孤立。

　　“好得很啊，李臣棡！想不到我們都給你騙了，你這苦肉計可演得真的精彩！”人頭最密集處，傳出了耶律隆緒的聲音。

　　臣棡一聽，心裏暗暗一沉，“是嗎？想不到還是被你們發現了！”臣棡無奈地苦笑。“想必你們這次突襲必定慘敗吧！”

　　“沒錯！宋軍早就防著我們從河上偷襲，一早就把河上的冰弄碎裂了，我們從河上突襲的兩萬人幾乎全軍覆沒；而黃河大營，也被宋軍故技重施，從後渡河偷襲成功了；而更主要的是，我們最後的退路——幽州城也被你們攻下了！”耶律隆緒恨恨地說著。“現在可好了，我軍孤軍深入，四面被圍，勝數全失，這全賴你李臣棡的帶領呀！”

　　臣棡一聽，心下暗喜，自己苦心策劃的计謀\，終於成功了，他不禁仰天大笑。

　　同時，他心下卻也忍不住悲哀，畢竟，現在的他成為了一個棄卒，而更悲哀的是，犧牲的還有一個星霜。

　　這怎叫他能不悲哀？

　　這寇准也未免太狠了吧！人還未走便開始實行計劃，這分明是過橋抽板，打完齋不要和尚啊！還不是明著要自己去送死嗎？

　　望著滿天的繁星，臣棡搖了搖頭。

　　“你可知道，因為你，我們白白死了多少人！”另一旁的蕭撻凜說。

　　“你也可知道，因為你們，我們宋軍死了多少人？”用着同樣的語氣，臣棡反問。此情此景，他居然沒有半分恐懼。

　　“你想我們將你怎樣？”耶律隆緒冷冷地問。

　　“你們能將我怎樣？”看了看手中的天淵，臣棡一字一字道。“能殺多少殺多少，我會一直揮劍到我倒下為止！”

　　“是嗎！”耶律隆緒冷笑，“那你想我們怎樣對付她呢？”說完，層層的包圍中讓開了一條路，滿臉憔悴的星霜被押了上來。

　　“你……！”臣棡啞然無語，平靜的心情立刻被譽為激怒，冷靜的眼神立即充滿了憤怒。

　　“怎麼樣？你想我們怎樣對付她？”耶律隆緒嬉笑。“只要你敢殺我們一人，我就讓兩個人去污辱她，折磨她，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看，我們這裏這麼多人，你猜能不能折磨死她？”耶律隆緒笑聲更响。

　　“你……！”臣棡再次被激得啞然失聲。“想不到你們居然會這樣對付一個弱質女子，你們到底是不是人！”臣棡愤恨叫嚷。

　　所有人都沒理會他，只是一味邪惡地奸笑。

　　看著憔悴的星霜，臣棡一片惘然。

　　如何能救她？如何向已死去的叶浩应交待？如何能將她完好地帶回給戰藍？

　　沒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他已無力挽回。

　　“棡，你……不用理我，有機會就自己逃走吧！我知道你沒有背叛爹，我知道你沒有背叛大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替爹報仇的！”儘管氣息微弱，但星霜還是興奮地說著。

　　真的能不管你嗎？難道讓你留在這裏任人折磨？

　　我做不到！

　　就算該被折磨也該是由我這種背付著罪孽的人來受。

　　心中，忽然的劇痛，竟如刀刻般的銘心。

　　所有的思緒，都在這一刻停頓。

　　“對不起……”臣棡口中，喃喃地說出了一句。聲音，有如浮丝般的細小。

　　到底，是對星霜說，還是對叶浩应、戰藍說？

　　亦或許，是對所有的人說？

　　只見臣棡右手手一拂，雪白的衣袖卷起了一股勁風，天淵疾閃而過，深黑的劍影瞬間穿透了星霜的心臟。

　　“啊！”星霜痛苦地惨叫。眼里没有愤怒、吃惊，只充满着理解和感激。

　　星霜，帶著最後的微笑，缓缓地倒下，眼裏沒有了理解，沒有了感激，只剩下了深情，深情的一笑。

　　她慢慢地閉上了眼，永恆地睡去。

　　永恆。

　　天邊，忽然地墜落了一顆流星，悄悄地落在了他的心上，永恆的破碎。

　　就像那曾經的夢。

　　被自己親手泯滅。

　　散落成一地的碎片。

　　不複從前。

　　然後，

　　大地在哭泣，

　　星星的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