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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15选择 ...


  •   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从冰淇淋被彻底吃完开始,陶陶不知不觉的松开了手机,放到茶几上,自己拿了一个抱枕,把头靠在上面,没有脱鞋地盘腿窝在大沙发里。还没到深夜的学院大厅静悄悄,大人们都汇聚到书房里商讨关于陶陶的大事——而她被排除在外。

      最后一丝甜意和冰凉都消失在唾液中,不过其实就美国人而言,寒冬腊月坐在暖气里吃冰品也不是什么常见的事情。她觉得注意力再次难以集中,似乎挣扎在半梦半醒之间,保持思维连贯都费劲,一种久违的高三学子没有午睡然而下午连堂政治和数学的感觉。

      她开始觉得有一点点气闷。

      进门脱下的羽绒服站了起来,它撕掉了自己的连体帽子,在空中舀了一瓢水母。水母们在绒绒镶边的里头咯吱咯吱笑,尖牙利嘴裂开二百七十度的缝隙。有一丝细长的阴影从门缝里钻到门边的装饰壁灯里,然后带着电灯打出的火焰爬到了地毯下方,没有耳朵的黑猫从地毯另一边爬出来,发出了鸟叫。水母们像受到很大惊吓的样子,咧着大嘴就要往陶陶的方向冲,然而她身上的打底连衣裙甩出了腰带,一边抽丝一边舞成密集的屏障。

      猫笑了起来。

      靴子从鞋头开裂,各自伸出两对大鳌和几条节肢。她吓得要把它们脱掉,然而笑着的猫越走越近,丝线也渐渐渐渐显出力不从心的颓势。陶陶知道这不可能,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个噩梦,她非常笃定,因为X学院给她留下的干净印象,因为X教授不会留不受欢迎的客人。

      然而这又过于真实,她感觉到贴身的舍利果发芽的感触,小树丫和嫩叶在她胸口沙沙。陶陶怕极了,她害怕突然出现什么魔化剧情贯穿她的心脏,她有意克制着这一类想法,直到一条绿狗从鱼缸里冲了出来。

      “这是我的梦。”她喃喃出声。

      每个人都会做梦,每个人都做噩梦,有些人的噩梦光怪陆离,甚至能受浅层意识支配。在这样的梦里,人有奇异的特定的逻辑,比如被吸血鬼追的时候要闭上眼,又比如遇见丧尸也要进厕所方便——后者通常是尿床的前兆。陶陶做过许多这样的梦,一般以颠倒的前世今生和荒芜城市为背景,异形肆虐的纽约,妖魔横行的上海。梦是按做梦者的最坏臆想发展的,思虑越周全,梦就越可怕,越退无可退。

      向梦里的人寻求帮助吧——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书房就在蚊香扭曲中变成了一个兰州拉面馆子,前桌后厨的苍蝇小馆配置,厚厚的油垢与焊接的桌椅上的铁锈重叠,里面有一众北方大汉。她该冲进去,然后躲进厨房里,因为后面有一只从学校活动黑板和电子屏之间的缝隙里爬出来的怪物正在追逐她,她会奔进后厨,然后发现后面大汉们的喧嚣突然安静,前方有一扇可以爬的小窗,她伸开手脚去爬出去,然后就该被自己的动作惊醒了。

      是的,她该醒了。这不是梦,因为这是上个月做过的梦。

      “你是什么呢?”

      黑猫和绿狗已经冲到了眼前,陶陶站起来,站在带着节肢大鳌的鞋子上,提出了这个问题。

      黑猫不笑了。

      “不存在的。”她说。

      她回到了大厅,红头发的漂亮女人坐在她旁边,周身有红色的能量波动,隐隐约约聚成不死鸟的虚影。

      “你自己也能出来。”她和陶陶对视了一会,露出一个笑。

      “你帮了我。”少女这样回。

      “我是琴,琴葛蕾。”

      “凤凰女,我知道你。”

      “我希望不是因为什么多角恋。”琴捞过抱枕,开了个自己的小玩笑。

      “教授和你的母亲正在讨论思维护盾或者其他的屏障与隔离,但我认为你有权在自己了解后独立决定,你已经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孩子了——凤凰能感受到。”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什么?”一瞬间寒毛颤栗,她出了一背一手的冷汗,她试图扯出一个僵硬的迷惑表情,一面祈祷是自己多心。

      “宇宙与宇宙之间是有隔阂的,法则,规则,道……人类用自己浅薄的智慧为它赋予许许多多的名称,而凤凰是隔阂的异端。”

      “你听说过至臻的凤凰之力可以在原子界面操纵物品,实际上,凤凰是时间轴上的游离,真正强大的凤凰之力自由往返于任何时间和维度,甚至可以操控时间轴。”

      “我并没有完全掌握、也没有完全释放我的掌握。”

      “地球不能轻易承受过高的力量,也不能在黑暗的宇宙中随意发出过亮的光。”陶陶已经木掉,颤抖着嘴唇接下。

      “是的,目前的我读不透你,但我能看见你身上时间和宇宙的交织痕迹。也许另一个我能给你更确切的回复,但我不总是可以拥有她。我想,我不需要现在就拥有她,对吗?”她眨了眨眼睛。

      “我,我也不知道,”陶陶戴惯了无辜无知的面具,试图自欺也欺人地将自己摘出去,“我并不了解——”

      “不要否定,更不要逃避你自己。”琴的目光严厉了起来,“古代东方哲学家用‘缘’来解释除了‘理’和‘命’以外的生命轨迹,而西方对它的主流理解一直介于虚无和形而上的机械‘几率’之间。”

      “我在形而上学里,是吗?”

      “你该接受的是变化着的新鲜的现在,而不是固执。”

      “那么我是谁呢?没错,我在用过去的我面对现在,但不变的我才是我人格所认定的,倘若我随波逐流,变化后的是哪个陶陶?”她尖锐的发问,对琴,对自己。

      “你还是个孩子,你的世界还有无限大的扩容空间,你的人格并没有固定死在哪个程式里。就算大人也不会被固定,人是最复杂的概率论。”琴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应该给自己套人设,接受是时刻变化着的我,巴拉巴拉……这不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人格性格方面的具体应用吗?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是个社会主义者!”

      “你是知道的。”琴意有所指,“很多青少年为了端着而端着,你看似沉默认命,实际自诩不俗,也还是流于他们的套路了。你就是在钻牛角尖。”

      “我就是在钻牛角尖。”陶陶几乎用吼的说完了这句话。

      “你瞧,昨天,今天,现在,这才是此刻的你。你还想得起来雾蒙蒙的那些岁月吗?灰色笼罩的记忆是可以被成长中其他的鲜艳激活的,你已经……”

      “够了!”

      静了片刻,琴在指尖释放了一个红色能量凝聚的小不死鸟。

      “是这样的,”陶陶自言自语,有两对节肢从她的左右衣袖伸了出来,她的手指穿透又穿出地把玩着它们,“你以为你自卑、敏感、抑郁、冷漠,给生活打磨的死气沉沉,可你其实是一个傲慢又拥有共情能力的孩子,并且天真。”

      琴于是笑了:“你天生是花的种子,被放牧者当牧草播撒,由畜牧践踏,你换了地方,早就已经开出花苞来了。”

      “But there will therefore always be metaphysics in the world.”她松开了抓着自己袖子的手,那两对节肢于是拉宽变窄,最终分裂成四对翅膀,然后飞离她的袖口,和空气躯体一起扑往吊灯的明亮。

      “Not universe.”琴打了个响指,吊灯中窜出一只红色的能量麻雀,将翅膀吞噬了干净。然而空气是吃不掉的,于是它化成一个大圆环,以吊灯为圆形,同心圆环温柔的扫过整个天花板。

      “我向你承诺,我们此前的谈话被凤凰保密。”琴拍拍手,大厅四壁红色能量成膜状波动了几秒,“连查尔斯都无法进入。”
      “你的监护人该担心了——如果你不想被加上盖子,那你就要学会控制,首先要学会接受。”她给出了最后的忠告,“你已经可以编织幻觉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暂时给她加层保险。”教授的声音远远领先于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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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15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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