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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与梦俱明灭(2) ...

  •   出了太极宫,崔珩没有回大理寺,直接与卢商并赛鸿赛烈兄弟赶往兴教寺。官道空荡荡,昨日胜景今日已不见;昨日飞舞的彩色经幡,今日蒙上了哀戚白绫。

      四人来到禅房之前,禅师大弟子临济义玄跪在床头捻着佛珠,看到他们来,起身见礼。崔珩废话不多,戴上手套掀开白布查看尸体。卢商看临济义玄哀毁过度悲不自胜,便长叹一声道“义玄大师节哀。”

      临济义玄念了一句佛号,说道,“师尊虽然年岁已高,可觉性灵明,身健体康远胜一般古稀之人,绝不会是在睡梦中猝死。”

      崔珩点点头,一般人对自己大限将至必会有所感应,更何况希运禅师自幼学佛,断不会一句话不留死于梦中。希运禅师的尸体无半分伤痕,面容安详,仿佛沉睡,皮肤却惨白冰冷,已死去多时。
      卢商又问道身边的仵作,“可查出禅师的死因?”

      此番赛鸿赛烈调来了刑部的老仵作,面色凝重说道,“大人请见谅,老身查看了禅师的尊体,全身没有伤口,且按照临济义玄大师所言,禅师生前身体康健并无病症,恐怕只能是死于毒杀。可死状如此的毒药老身从未听闻过,老身又验取禅师血液,发现也并无异样。只是……”

      仵作摊开一块白色绢布,上面有一些烟灰色粉末,“这是老身从禅师口鼻处找到的,这该是七星海棠的花粉。”

      卢商和临济义玄同时发问,“何为七星海棠?”

      仵作回道,“老身早年曾到过西域,那边的人常用此花熏香。”

      临济义玄摇摇头,“不,师尊的房中从不熏香,我也未听他说过什么七星海棠。”

      崔珩脑子却忽然想通了,“义玄大师,请问你家师尊过世之前可有服用过什么药?”

      临济义玄仔细回想了一下,“师尊很少生病,也极少吃药,若说丹药的话倒是最近有一个。”临济
      义玄差人拿来了金丹,说道“便是这个金丹,师傅毕竟年迈,长途跋涉来到京城总觉得腿脚麻痹,便吃了几丸金丹。”

      崔珩令仵作研磨,查看其中成分,问道,“此中可有胡蔓草?”

      仵作细细看过尝过,“启禀大人却有分量不轻的胡蔓草,老身确认无疑。”

      崔珩说道,“这便对了,七星海棠若与胡蔓草撞上,会令人全身麻痹,尸体上却不留一丝伤痕。”

      此话说完,众人的脸色具是凝重,仵作记录下验尸结果。其余三人却在想着毒药来历。

      崔珩拿起桌子上一张帛书,上书
      “山崩水竭自有命,
      何故为君损梵行?
      汉文罪己布德政,
      齐景无道诛众卿。”

      “义玄大师,你来看这是不是黄檗禅师的字迹。”崔珩问到。

      临济义玄回道,“这张帛书上的字迹我和众位师弟们已经看过了,确实是师尊的字迹风骨,只是用笔不如师尊以前那么有力。”临济义玄顿了顿,说道,“虽然字迹是师尊的,可这话绝不像是师尊说的。师尊与皇上恩重情深,怎会说出这些讥讽之语。”

      卢商一把夺过布帛,气道,“何人竟敢冒充禅师笔迹讥讽圣上!”

      确实,这分明是讥讽当今皇帝诛杀有功之臣一事。所谓岐山崩,岐水竭是造化规律自有运数,与人无尤,有人却要为这自然天象滥杀无辜;昔日汉文帝遇见上天示警,罪己安民,布施德政;而昏庸的齐景公却将天象之变归咎于人臣,大肆屠杀。

      崔珩问临济义玄,“昨晚可有人进过黄檗禅师的房间?”

      临济义玄回道,“没有人,师尊昨日开坛讲授完毕就回房间了。因为师尊平日里过午不食,专心打坐,所以除非师尊传唤,我们都不敢打扰。”

      卢商道,“你们不进,不代表别人也进不去。此刻晚间可有人把守?”

      临济义玄回道,“有的,是京中的神策军,晚间一直在寺中寺外巡逻。”

      崔珩又问,“今日早晨是谁发现的禅师遗体。”

      临济义玄回道,“是我师弟小包子。”临济义玄从身后拉出躲躲闪闪吓得不轻的小男孩儿,看起来不到十岁,临济义玄说道,“小包子年幼丧母,父亲又时常酗酒打骂他,我师父便收下他做了一名俗家弟子。”

      崔珩和赛鸿将小包子和神策军中护军叫至偏房中细细问话,卢商带着赛烈和临济义玄出门处理禅师后事,毕竟山下聚集了一大批信徒,户部侍郎裴休听说噩耗之后也急忙赶来,临济义玄一人应付不来。

      崔珩看向中护军胡茂祯,问道“胡中军,请问神策军昨日是否见到有人出入禅师卧房?”

      胡茂祯拱手回道,“昨夜有五名军士在禅师门外巡逻,御道上十人巡逻,寺外二十人巡逻,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

      崔珩又问小包子,“你进门之时,可曾见你师父房中有什么异样?”

      小包子浑身发抖,黑黑瘦瘦的小孩子抹着眼泪,“有个黑影,快得像鬼,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说着便呜咽着哭起来了。

      “你是何时进得房门?”

      “我是五更天起来的,洗漱之后,烧了热水才去的师父房中。一开门就看见有黑影,一下就不见了。我叫师傅,师傅也不答应……”

      胡茂祯惶恐的说道,“禀大人,天亮之时正是我们换最后一班岗的时候,若那黑影真是刺客,我们却无人察觉,微臣真是有负皇恩啊……”

      崔珩安抚道,“此时请罪言之过早,胡中军莫要太过自责。”
      胡茂祯战战兢兢的走了。

      崔珩皱眉,黑影、七星海棠、还有那个留在禅师房中的伪诗……

      房门突然被打开,撞进来一个冒冒失失的人影,崔珩一听着动静就知道是令狐澄这个小狐狸。

      令狐澄是宰相最小的儿子,算得上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风流才子了。令狐绹将他送到户部历练,他也不爱当值,偏爱跟着大理寺到处办案。

      令狐绹一直觉着文贵武贱,看着儿子这般不争气,也是哀叹不已。好在皇上看重令狐澄的才思书法和爽朗逗笑的性子,常常叫进宫中论文赏画,叫他多少有了些欣慰。

      令狐澄见了崔珩,便兴致勃勃的跟他说起了方才在兴教寺中看到的几幅前朝名画,“崔二哥,那幅‘临溪睡虎图’竟是真品,我看他那上面还有颜真卿的题字,与他《祭侄稿》中的字迹别无二致……”

      崔珩惊喜地给了令狐澄一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连忙拉着兀自说个不停的令狐澄到了黄檗禅师房中,给了他那张帛书,又向临济义玄要来了禅师平日的笔迹让他比对。

      令狐澄见猎心喜,坐下便认真地比对起来,时不时地还在纸上勾写几笔。过了一刻钟,令狐澄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两幅字迹看起来十分相似,临摹之人定是个中高手了,不仅得其形,还写出了六七分风骨。只是禅师用笔的力道他没有学到家,几处字迹都太轻了。”

      崔珩沉思片刻,对令狐澄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令狐澄问道,“去哪儿呀?”

      崔珩道,“那地方你比我熟,长命楼。”

      令狐澄惊掉了下巴,磕磕巴巴的问,“崔二哥,你难道是想通了?可现在天还没黑,人家也没开张……”

      崔珩给了他一拳,“胡说八道!快跟我去查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与梦俱明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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