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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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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言婚礼那天,她请来了所有读书时关系好的同学。虽然联系少,但听说“大龄剩女”的她要结婚了,都是毫不犹豫地来了。
婚礼办得很小,只有五桌客人。一桌是微生川家那边的亲戚,一桌是时言家的亲戚,剩下三桌,则是双方的同学。婚礼虽小,但很精致。两人是打算,再回微生川老家,再大摆流水席。
宣完誓,两人轮番敬酒,好在桌数不多,但白酒下去,也是火烧般的难受。趁人不注意,时言往微生川杯里兑上水。
微生川有些上头,脸绯红,摸着也发烫。
都是关系亲近的人,吃完饭,又开了几个局。
两人忙活一天,很晚才进洞房。虽然都精疲力尽了,但那把柴仍是烧得劈啪作响。
微生珩应该就是那晚怀上的。
微生珩是带着三家人寄予的期望而诞生的。
时言还在怀孕时,就休了孕假在家养胎。她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同意?微生川母亲和周阿姨轮番来劝,说她工作需要长时间对着电脑,对孩子不好。没法,只能休假。这中间,每周一次的产检,从未断过。快到预产期了,又被家人火急火燎地送去医院候产。
微生珩出生后,微生川一直忙着毕业论文。但微生川若在家,就带着珩珩玩。微生珩第一声喊的,是“爸爸”。这让他高兴了许久。
时言坐完月子,就去上班了。孩子是周阿姨和微生川大嫂轮着带,去年乐乐来市里读书,大嫂也过来了,时晨和周思佳住学校,周末放假住老宅,大嫂带乐乐住时言家。
晚上,时言想给珩珩洗澡,微生川总是在她抱起珩珩之前,带孩子进浴室。三番两次的,时言哭笑不得:“这是我儿子呐。”
“不行,珩珩也是个男孩子。”
时言靠近他,吹气:“那等下,我帮你洗?”
“这个可以。”微生川抱起她。浴室里热气未散,暖意融融。
水泼在瓷砖上,溅开一朵朵花。
婚后,两人时不时来点有情趣的。有次开车自驾游,车停在偏僻的地方,两人直接在车里做。越野车后座大,但也不算宽敞,完事后,时言直说腰酸。微生川笑着帮她揉。
人过而立始知秋,时言生了微生珩后,也常感叹年纪大了。不管做什么事,精力都不如以往充沛。微生川毕业后工作,薪水不低,时言也渐渐将机会让给年轻人。
而男人,三十岁以后,才正值壮年。
有时微生川去时言公司找她,会招小姑娘侧目。得知是时总丈夫后,纷纷扼腕,可私底下,也有闲话传。时言从姚秘书那听来,好笑也吃味。没想到,这辈子,还有为人吃醋的时候。
再怎么清高,有个人在生命里绚丽过,因着自私,就不舍这灿烂再叫旁人看去。
微生川公司离家不远,这天时言加班,微生川提饭盒来找她。
办公室里,灯拧得暗,时言又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他放轻了脚步,她便没有注意到他来。
“灯这么暗,不怕看坏眼睛?”
这突兀的一声,着实有些吓着时言。
一团不甚清晰的人影立在前方。
她拧亮灯,看向来人,果然是他。她看了眼时间,挺晚了。问他:“怎么来了?”随即看见他提了东西。不禁觉得心暖。
“给你送饭。”他又补了句,“我做的。”
时言抿唇一笑:“珩珩呢?”
“大嫂带着。”微生川在沙发上坐下,将菜依次取出来,“过来吃饭。”
时言揉了揉酸疼的后颈,朝他走过去,“我让姚秘书帮我买饭,这么久没回来,我也没想起来。现在才感觉到饿。”
菜肴简单,但还热着。最近降温降得快,一路过来,手已经冰凉了。微生川搓了搓手,看着时言吃。
“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一会儿吧。”时言嚼着排骨,想吐出骨头,微生川见了,抽了张纸,示意她吐在上面。她问他:“要等我?”
微生川“嗯”了声。她那边亮着盏灯,头发垂在胸前,手肘半撑着桌沿,一瞬不瞬地看着电脑屏,这样的场景,不打扰,就很美好。窗外的灯火阑珊,都与她无关。
时言吃完,接过微生川递的纸巾,擦了擦手,说:“给你倒杯水吧,我顺便泡杯咖啡。热的冷的?”
“温的吧。别喝咖啡了,对身体不好。”
“好。”时言笑,“听你的。”
时言端了瓷杯,拉开门,去茶水间倒水。走近门口时,听见来偷懒的小姑娘谈起微生川。她们也不知道他名字,以“时总老公”代称。他好像来时,还给她们送了热奶茶。总之是如何贴心,如何好看。
热奶茶?这她倒不知道。挺会笼络人心的嘛。只不过,把人心都笼到他那去了。
醋坛子有翻的迹象。
时言穿了高跟鞋,故意走得很响,在女生们闭嘴后,走进茶水间。
女生们见她面色无不快,面面相觑,相互推搡着出去,在她们以为逃过一劫时,时言缓缓地说:“再好看,也是别人的。”
她们胆子都快吓破了。
时言却没再说什么,倒好茶,便踏着高跟鞋走了。
与她们擦肩而过时,好像,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们一眼。
回到办公室,时言将水杯递给他,并问:“你买了东西给他们?”
“嗯。”微生川捂着杯子,手舒服不少,他抬眼瞅她,“顺路买的,没多少。”
“哦。”
“你想问,为什么你没有?”
“……”她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吗?不过……好像是有点计较。
微生川笑了声,指了指盖上的饭盒:“里面有汤,喝点?”
是排骨汤。排骨应该是捞出来了,只剩熬得很粉的淮山,飘着点葱花和油花。
“你不是说生了珩珩之后,胖了吗?”微生川推过去,看她喝了一口,“本来想让你先喝汤的,但怕你饭吃得少。”
结果饭吃得不少,汤又喝了顶饱。
吃饱喝足后,时言也忘了那档子事。想起桌上那一堆事,又感到焦心。
大概九点多,时言处理完,准备熄灯,扭头却看见微生川靠着沙发,睡着了。头偏着,很不舒服的姿势,也不怕落枕。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很软。
不知道是动作重了,还是他感觉到她了,一下醒了。
“怎么睡着了?不怕感冒?”
微生川抓住她未收回的手,声音带着点刚醒的慵懒,还有无限的缱绻温柔:“走,回家了。”
*
珩珩大了些,便开始自己吃饭,也懂得体贴父母了。
时言和微生川的身份像是调转了过来,周末,他总是早些起来,备好一家三口的饭菜,等珩珩醒了,再陪他去洗漱。
微生川希望时言睡久点,也没去叫她。她起来时,珩珩已端正地坐在餐桌旁,剥着鸡蛋。
见她走过来,珩珩开心地唤她:“妈妈,珩珩给你剥了鸡蛋。”
微生川喝着豆浆,默不作声地笑着。
时言弓下身,说:“珩珩,你来喂妈妈。”
珩珩递去鸡蛋,她咬了口,蛋黄吃着很干。他又送上自己喝过的豆浆,担心地说:“妈妈喝点豆浆,不要噎着了。”
上午,时言会陪珩珩做DIY,或者练琴、写作业,微生川要么看书,要么工作,彼此都有事做。而他在旁看着他们娘俩,也觉幸福满足。
下午一点多,时言午睡。她这几年,被微生川强迫性地,养成了好习惯。
微生川本来也准备睡,被子都掀开一角了,珩珩突然跑进来,撞进他怀里。微生川接住他,被撞得惯性地往后一靠。
“嘘。”微生川伸出一根手指,压着唇,“妈妈在睡觉,不要吵到她。”
珩珩也小声地“嘘”,他拖着微生川,往门外走。
“怎么了?”微生川莫名其妙,问珩珩。
珩珩比画着:“之前,我看见妈妈的肚子上有疤。爸爸,妈妈是受过伤吗?”语气里透点心疼。
微生川摸摸他的头,认真地告诉他:“之前为了顺利生下你,妈妈选择了剖腹产。”怕他不懂,微生川加了句解释,“就是把肚子划开,取出你。”说完,回想起当初,也不免心疼。
珩珩难过地想哭:“那很痛的吧。”
“是。所以,珩珩要对妈妈好。”生下珩珩后,微生川一直教导他,要对妈妈好,要有男子汉担当。
他抬起手臂,擦擦眼泪,稚嫩的小脸做出严肃的表情,“我会的,爸爸。”
这天父子俩的对话,时言始终不知情。
后来有次,时言发了烧,而微生川不在家,珩珩着了谎,东跑西跑地照顾她。
时言好笑,又感动。
脑子烧得发昏,听见珩珩叫了声,顿时清醒了。
跑去一看,是他倒开水时,烫了手。
时言忙抓着珩珩的手,在水龙头下冲。因为冬天水温低,时言特地调温了些。冲了数分钟,又从阳台的盆栽上,掰下一瓣芦荟,给他涂在烫伤处。还好及时,红肿得不厉害。
这么一顿忙活,脑袋更晕了。
也不知怎么受凉的,午睡醒来,比往日晚,发现不适,测量了体温,才发现发烧了。
时言想泡药,珩珩看见了,主动请缨。时言烧了开水,开水壶是自动跳闸的,珩珩倒水时,烫了手。也幸亏水开了有好一会儿,温度没那样高。
时言靠着沙发闭眼,突然感觉到额上一阵冰凉。她睁眼,看见珩珩的脸。
他两只小手贴着她的额头,冰冰凉的。
她抓住珩珩的手腕:“手怎么这么冰?”
“刚刚泡了手。”珩珩说,“妈妈,有没有舒服点?”
珩珩年纪小,不懂可以用毛巾蘸水,连这样愚笨的方法,也是恍惚记得,自己发烧时,触到冰凉的东西,会舒服些……
大冬天的,泡冷水……时言说不出话来。
珩珩爷俩,都是把她放心尖上的人。时晨稍一揶揄时言,若是珩珩听得懂,就会跳起来,去挠他。即便时晨高,也会常常被他扑得猝不及防。一招不成,他就气鼓鼓地说:“不准你说妈妈。”久而久之,时晨再不敢在珩珩的面前损自家姐姐了。
其实,时言陪珩珩的时间,明明远不及微生川陪他的时间,或许是因为,微生川常对他谆谆教导,要对妈妈好吧。
时言伸手,把珩珩抱在怀里,脸贴着他的小肩膀。珩珩故作老成地拍她的背:“妈妈,不要难受了,等爸爸回来,妈妈就不难受了。”时言笑起来。他以为,爸爸回来,妈妈的烧会降下去了。
很久以前,时言都没想过,自己会生下怎样一个孩子,或许是,没想过结婚后的日子。
可面对珩珩,时言会感恩上天,也感恩微生川。那样不善言辞的一个人,反反复复地,不厌其烦地,教他:要对她好。
沉寂了二十多年的人生,因他们父子,而变得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