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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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迎的三楼包厢，三人面对面坐于桌旁沉默不语，气氛一时尴尬万分。
老鸨身着艳红色广袖裙，摇着团扇掩口笑看这一桌男人，娇声道：“哎呀，这还真是缘分，两位常客原来互相认识啊。这位俊俏的公子哥儿倒是个面生的，是第一次来我们红袖迎吗？”
杜汉粗声笑道：“那是我朋友祁子尚，他是个儒生，第一次来这儿害羞，你莫要调笑他。”
轻纱拂过面颊，留下满鼻的香粉味，尚子祁想打喷嚏却又不好意思，只能掐住掌心拼命忍耐。
“好好好，我走，先让你们再此叙叙旧。兮儿还有小半个时辰才上场，这桌子上的点心瓜果，你们先垫垫胃哈。”
言罢老鸨扭着纤腰走离，门关上的瞬间，尚子祁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仿若得到了暂时的救赎。
杜汉大笑着拍案：“小尚啊小尚，你还真是好玩。”
“好玩什么！你个老不死的，又把别人骗来楚楼秦馆，这次还是个老实的书呆子！”韩启铭咬牙切齿地将桌上酒壶一饮而尽：“你还好意思说我么，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就不能有个正经样？！”
“混小子敢这么骂你老子？！”杜汉气得吹胡子瞪眼，伸手就欲一巴掌打上对方后脑勺，却被闪身躲开，登时气得火冒三丈：“胆子肥了，还敢躲？！”
尚子祁独自倒酒饮下，望着身前二人互动开始怀疑人生。
杜汉，杜汉，反过来不就是前朝护国公将军韩笃的名字？自己竟然完全没察觉，还与他把酒言欢谈论女人…
“我傻啊，不躲给你打？”韩启铭一个低头躲过对方砸来的酒杯，转头看向沉沦于自己世界的尚子祁，“喂，你是怎么被这个老头拐到这里的？不会又是因为兰兮姑娘吧？”
尚子祁尴尬笑笑，倒了一杯酒递给韩启铭：“令尊幽默爽朗，与他交朋友乃是我之幸事。”
“听听人家怎么说话的！”韩笃大笑，搬过整个酒坛子喝了一大口，伸手抹去下巴酒液，眉飞色舞道：“你别看人家斯斯文文满嘴之乎者也的文弱书生模样，之前还把我按倒在地了呢。”
“真的？！”韩启铭顿时起了兴趣，双眸晶亮地看向尚子祁：“有空我们来切磋切磋？”
尚子祁一阵头疼，上辈子的教训已经足够了，若被这武痴缠上，估计三天三夜都不能下床，肋骨也不知断上几根，随即推辞道：“不必了，我其实是跟一位朋友学了几招防身用，并不会什么武功招式。”
“说来也巧。”韩笃一把将酒坛掷于桌面，满桌食盘都跟着抖三抖：“他那朋友竟然跟你名字一模一样，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呢。”
“哦？”韩启铭饶有兴趣地勾唇，言语中已经透出几分醉意：“下次定要为我引见啊，祁兄。”
“一定一定。”你对着镜子就能看到了。
半刻钟后，尚子祁倒了杯酒含入口中，无奈地看向桌旁呼呼大睡的父子二人。
明知自己酒量不行还抱着酒坛子喝这么多，表演还未开始就醉生梦死，怕不是两个傻子罢…
他扶额起身，按了按略微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准备出门去醒醒酒。
红袖迎地方不大，却被各个楼梯走廊划分成迷宫般的布局，尚子祁脑中有些迷糊，绕了一圈便找不到回去的路。
“马上就要上台了，兮儿的头饰呢？！”老鸨尖锐的嗓音自隔间传来，“那个新来的阿清呢，快去吩咐他给兮儿找到送来！”
刹那间脑中一阵刺痛，尚子祁脑海中回想前世晏清去世前的面容，浑身一个激灵，在老鸨出门前即使闪身躲进了走廊拐弯处的纱帘后。
“阿清…”
脑中清醒无比，他目光跟着老鸨走下楼梯，沉吟片刻，尚子祁刻意压低脚步声，转身向刚刚经过的那道房门快步走去。
门开关的响声传来，里面端坐着的粉裙女子下意识出声，悦耳清越的嗓音柔声道：“你就是新来的？将头饰给我罢。”
“是。”尚子祁压低声音，低首向女子走去，在她身边跪坐下来。
“头饰呢？”女子蓦地转头，却被一道抵上自己脖颈的寒光吓得一个字说不出口。
“莫要出声，不然这簪子就刺入你的喉咙了。”尚子祁威逼利诱道：“听我的，等会儿新来的阿清进来后，让他进来，莫要声张，然后帮助我俩逃走即可。”
“我凭什么帮你。”女子嗓音颤抖，精致的妆容下，一双清澈的杏目流露出镇定和不甘：“大不了便是一死，反正我在这种酒醉迷香之地，不过是个红粉骷髅，死了和活着无甚区别。”
尚子祁轻笑：“有胆量，但是脑子未免太过不好使。”
他面露不屑地看着对方故作勇敢的神情，手上微微用力，金簪刺破雪白肌肤，渗出殷红血珠。见女子眉头轻皱，尚子祁知道对方感到疼痛和恐惧，戏谑道：“不是想死吗？怎么不继续做那般贞洁烈女呢？”
红唇清咬，女子眼眶微红：“我…我还有想见的朋友…但…”
“兰兮姑娘。”瞥见对方不安抖动的长睫，尚子祁心中微动，伸手拾起金簪小心插入对方发髻，温声道：“抱歉，若非紧急，我也不想逼得美人哭。实在是为事所迫，我弟弟被卖到此处，现下必须得将他救回。”
女子之前眼中流露的温软善良不似假装，尚子祁倒是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撞上簪子血溅当场，转念决定改变劝说方式。
“弟弟？”女子平静片刻，疑惑道：“怕是让你失望了，新来的阿青是个女子，并非是你弟弟。”
尚子祁瞳孔睁大，正欲继续问什么，却被门外敲门声打断，来人果然是一片温软女声：“姑娘，妈妈让我给你拿发饰来了。”
空气瞬间凝滞，尚子祁起身查看藏身之处，正欲回头警告兰兮勿要多言，却被对方一把推入床榻之内。
“进来罢。”兰兮微微打了个哈欠，媚眼如丝地看着进来的女子：“和妈妈说，我身子有些乏了，要歇会儿才能上台。”
“可是妈妈说今日有贵客…”
兰兮柳眉一挑，厉声道：“有贵客就更需休息了，你可知那霓裳舞跳着有多累？万一跳着跳着腿上无力跌了下去，贵客难道不会怪罪吗？”
“这…”女子有些犹豫。
“既然兮儿累了，今日就不必表演了罢。”沉着的男声打断女子对话：“本王今日本带了一位朋友过来欣赏兮儿的仙姿，但是今日看来似乎不巧。”
“王爷！”兰兮瞥见门口中年男子，惊得起身欲行礼：“奴家招待不周，罪该…”
“诶。”男子轻轻摇动手中扇柄，言语中尽是怜惜：“这有什么，兮儿的身体重要，本王以后还想多看看你跳舞呢，万一这次跌伤，岂不是得不偿失？快躺下休息，我下月再来。”
“...多谢王爷。”兰兮只好又躺回床榻，手指不安地将丝被向床榻内推了推。
“怀瑜，走罢。”男子回身带着歉意笑笑，“好不容易请你一次，明知道你平日里不来这种烟花醉酒之地，本以为兮儿的舞姿会让你改变态度，谁知…”
“王爷客气了。”苏怀瑜凤眸似是无意地看向屋内床榻一眼，回身笑道：“那我们去听听曲子吧。”
男子折扇一展，朗声笑道：“此地的小曲儿确实不错。要说今日虽然没有兮儿相伴，怀瑜这般美人陪着我喝酒听曲也实乃一美事也。”
“王爷。”苏怀瑜皱眉，“莫要开这种玩笑。”
“对啊，你不喜他人夸你外貌来着。是本网疏忽了，走走走，喝酒去。”
待到门外响声噤灭，兰兮连忙掀起5丝被，担忧道：“你没被憋着吧。”
尚子祁摇头，只是心有余悸地看了门外一眼，急急问道：“姑娘可知这儿小倌一般在哪里？我弟弟名叫晏清，你可曾听过他的名字？”
“晏清？”兰兮的清眸瞬间失焦，呆呆得看向尚子祁。
“你认识他？”尚子祁以为自己找到一线希望，双手握住对方肩膀轻晃：“拜托了，请将他的地方告知我，我真的不能让他再受任何伤了。”
“我，我不知道。”兰兮蓦地挣开对方双手，背对少年看向窗外，轻喘几声后指着楼下一座黑矮的建筑：“那，那儿是，小倌所在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你自己去看看罢，其余的我就不明晓了。”
尚子祁顺着对方指尖看去，刚欲道谢，就发现对方手指不断颤抖，不禁担忧道：“兰姑娘可还安好。”
“好得很，你快走罢，现在是红袖迎的月演，不会有多少人注意秦馆内的。”
尚子祁来不及思考，只丢下一句多谢就向门外跑去。
他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女子在门板彻底关上之时，双腿无力地跪坐在地。
空中明月被黑云遮住，模糊不清，就如同她五年前被送到此地一般，清冷而绝望。
“我这副模样，怎么敢再去见你们…”低低哭泣声在房间内回荡：“阿祁，一定要和阿清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故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