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表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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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丧母，九岁丧父成了孤儿，被姨妈送到巴黎歌剧院。”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在空无一人的巴黎街道上边走边低声念着刚刚得到的情报上的内容，试图推断些什么出来。
“爵位，家境富裕…”
“亲属在葬礼上不合时宜的争吵。”
“律师断定，遗产继承人是孤儿艾尔莉丝。”
手里的纸被男人揉皱，他皱起眉头，眼里塞满了厌恶和鄙夷。
为了金钱就对一个小女孩下手？
看了看下面的内容，男人收起那沓纸，轻叹了口气，继而嘴角又弯起嘲讽的弧度。
“家人”。
曾出现在祈祷室的杀手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了。没人知道他曾经干了什么，为什么会死，现在身在何处——大概除了剧院幽灵。
艾尔莉丝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养好了病，依旧每天去祈祷室。毕竟没有人提起，没有人知道——或许她也并不想确定这件事真实发生过？
那是被花钱从监狱里提出来的死刑犯，横冲直撞，不择手段且不留退路。这只是第一次，下一次也许更严重。
要不要放弃她？克莉斯汀的情况可比她简单多了。
他轻笑一声，将这种想法从脑海中抹去。
开玩笑，剧院幽灵连个小女孩都护不下？
尽管小女孩只歇了一天就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健康状态，可那死气沉沉的病色依然挂在她的脸上，小小的身子好像一下子消瘦下去。
莉莉丝如火般的热情只能让她嘴角微微泛起弧度，黯淡的紫色眸子里依然跳跃不出好友眼中的光。
晚上她拖着脚步，扶着墙缓缓走向祈祷室。
虽然不知道“天使”观察且担心了她一整天，但艾尔莉丝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情感。
那种恍惚间，从某处投来的目光。
这种暗处的关注，能让克莉斯汀感到心悸，也能让艾尔莉丝感到安心。
甚至可以说，艾尔莉丝乐于接受这天使的关怀。
她走到十字架前跪坐下来，偏头看了看被补好的彩色玻璃，接着闭上眼睛轻声道：“天使，天使，您会庇佑保护您乖巧虔诚的孩子吗？”
带着些许忧伤的童声传入他的耳朵，他叹了口气。
“无论何时何地，天使都会降下圣光以庇佑。”
艾尔莉丝低垂着头，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有些发颤。“天使，天使，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是什么阴影在追随着我？是什么梦魇在纠缠着我？”
她停顿片刻，白金色的发丝上流溢着微光。“这是否是我的命运？——这就是属于我的…‘诅咒’？”
他想要吐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到嘴边的话语却被“天使”的身份所阻隔。
“无需彷徨，无需惊惶…”
艾尔莉丝蹙起好看的眉，猛地站起身来，紫水晶般的眸子里是决绝和淡淡的怒色。“不——这不是你的想法！”
“你不应该这样——你应该更加果断，更坚定地回答我。”
艾尔莉丝几步走到魅影所藏身的墙面前，抬着头仰视着那块石砖，却让墙里那人觉得她是在与自己对视。而那灼热的视线确实从窥视孔里钻了进来，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以你的真实想法。”
恐惧和不安，导致对安全感的欲望滋长——艾尔莉丝想要获得那更加真实可靠的庇护，而非虚幻的“信仰”！
恰好，她又在命运的回廊中，拾起了那把落满尘埃的钥匙——天生的异能让她有资本，有底气去发现，去探秘那天使的真实身份。
而现在，艾尔莉丝把这把钥匙握在手里，叩响那扇紧锁多年、无人问津的门——人们认为这间屋子是空的，这扇门不可能打开，但谁会知道这扇门后会不会有无比绮丽的缤纷幻世？会不会有无人知晓的奇异乐园？
艾尔莉丝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带着贪婪和兴奋，正如一只初尝狩猎滋味的幼兽。
空气沉默良久，魅影常年无变的唇角弯出一抹弧度。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命运和诅咒。”
“天使”声音的圣洁感顿时显出它原本的形态来——与那伪装几乎完全相反的形态。无疑变相地向艾尔莉丝证实了她的猜想。
这世上也不存在什么天使。
天使不会以这样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幸运的小女孩得到了密室主人的垂青。只是，这扇门后的空间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梦境或是虚空——她确信，这并非这房间的真实面目。
不过艾尔莉丝打算让探险到此为止。若这层表象之下等待着的是什么陷阱，她不如先在这已来之不易的密室与主人熟络起来再继续放任自己的好奇。
她当然不是没有察觉到危险——只是，在拥有这已变得可触及的翼蔽前提下，堕天使那透着黑暗气息的羽毛无疑也成了这羽翼完美的外饰。
哪怕是囚笼也一样华丽精致。
艾尔莉丝幸福地想着，又努力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她认为天使对瑟瑟发抖着的小雀的关爱会胜过对一只翘起尾巴的小猫。
“是的——”艾尔莉丝摩挲这自己的手套，暗暗垂了下嘴角。“既然您这样说。”
“我相信我对您的信任会令我在梦境中无忧，”艾尔莉丝双臂交叉，阖上眸子微微福身，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您对我的翼蔽亦能让我放下恐惧。”
“我无条件地信任您，我的——”
艾尔莉丝微微停顿，莞尔一笑道：“导师。”
看着艾尔莉丝离去的背影，幽灵先生莫名地生出一种满足感——拥有，无碍无惧的拥有。
从她沉静中迸射出快活的紫色眸子里，自始至终毫无畏惧感的语调里，热诚期待的眼神里，他发现这个女孩——这稚嫩的探索者，对天使伪装下的魅影毫无畏惧。
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女孩那种比面对天使时更强烈的，心灵的颤抖。
——但这是否只是他的错觉？这一切可是他的臆想？
天呐，若是这能够在暗夜里自由舞动的精灵对他笑一笑就匿去踪迹，甚至化为尘埃，他难道还会有心力去浇灌别的玫瑰？——一株无法确定能否在暗夜中成活的玫瑰？
走在剧院繁复错杂密道内的幽灵不自觉抓紧了胸前的衣料。
不，这种事不会发生！精灵会继续在自己眼前轻舞流光，可以在天空之下——亦可在囚笼里。
艾尔莉丝不惧禁锢，只因她有把握——剧院幽灵的囚笼不会在发现猎物不屑于被限制自由而脱逃前附上荆条。
只要是她承担得起的伤害，这禁锢几乎可以无视。
艾尔莉丝白天得以无忧无虑地练习舞蹈，晚上再去祈祷室磨练歌喉。尽管她清楚，但她并未大胆且无礼地称呼对方为“幽灵”“魅影”，而是以“导师”称呼，但却不再用“天使”。
艾尔莉丝十一岁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跟吉里夫人要求加入合唱团。
面对着小姑娘的死缠烂打和卖萌撒娇，吉里夫人把雪莉的话抛到了脑后，允许她加入了合唱团。
艾尔莉丝得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声乐教室，而非在门外偷听了。她很快摸清了相邻房间内有着曾在过去占据她大半时光的东西——乐器。
得益于母亲的言传身教，艾尔莉丝从小并不在意那些“歌唱演奏是戏子做的事”之类的言论。她从能拿起一把小提琴时就开始跟着母亲学习。
音乐能舒缓镇定你的心，魔法将不会亮出它的锋芒，你的灵魂也能在其中得到欢愉。
母亲从来不像其他人一样把那东西叫做“诅咒”。
年幼的艾尔莉丝具有三分钟热度，无一样专精，却是把许多乐器弹了个遍。
她在乐器室翻出来了一把落满灰尘却勉强能用的小提琴，稍微回顾了一下方法便能够拉起来。
于是在午夜的祈祷室，偶尔会传来断断续续的小提琴声。
那是月的音乐，音符能随着月光缓缓流动。艾尔莉丝身着淡紫色的睡裙，闭着眼睛专注地拉着小提琴。她浅色的睫毛偶尔会微微颤动，秀眉也会在出错时微蹙。
若是她睁开眼睛，那么那琴音也就一同停止了——但相比那手法略显生疏的琴声，也许她的眸子更加动人。紫水晶般，闪烁着微光，荡漾着月波。她会对着十字架甜甜一笑，带起两个浅浅的酒窝，然后一手拿琴一手拿弓，行一个蹩脚但不失恭敬的礼。
那从未现身过的人则会思量片刻，给予建议和指导。
艾尔莉丝装作对自己现在被装进了笼子毫不知情的样子，然后开始把自己装扮得更加光鲜亮丽，无疑是为了让主人更加舍不得放出这只金丝雀，也是为了让这笼子装不进第二只玩物。
金丝雀享受着笼子的庇护，以歌声赞美它的主人。
至少这会让她得到宁静和安心。
不过若是有谁把这只珍贵的雀鸟放出来，或是抢走——哦，这可不是金丝雀自己能决定的事。
艾尔莉丝长到了十三岁。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表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