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十八岁》弦之舟

5、第五章

　　从起了做亲子鉴定的念头以后，温知夏就想办法找到医学院的一位大四师兄，这位师兄名叫蔡睿，现在就正在一所鉴定机构实习。温知夏找到他了解亲子鉴定的情况，又半真半假地说了自己的情况，这位师兄就同意给她帮忙。温知夏非常感谢，对师兄承诺鉴定结果一出来就请他吃饭。
　　既然要请人家帮忙，那就少不了要透露一些个人信息给他，温知夏担心师兄会根据鉴定内容猜出情况来，特意请求他拿到结果后不要看，直接交给她就好。
　　师兄却直接说：“这个你放心，我只是帮你把材料交上去，然后把结果给你，我不参与鉴定的过程，是没有权利看鉴定结果的。”
　　温知夏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地把她和叶润之的血样交给师兄。
　　虽然对于叶润之的出现和他的身份温知夏已经信了九成，但还是需要一份权威证明把剩下的一成填补上她才能放心。
　　除了搬家那天下午，之后的每一天，不管什么时间什么课程，叶润之都陪着温知夏上课，而且还不是单纯地陪着，他也一节课不落地认真停了下来，有时候还会做些笔记。
　　有一次温知夏好奇探头过去看了看，忍不住咋舌，叶润之一个连高中都没上过的人做的笔记比她这个学了十多年的人的还好看还专业。
　　温知夏也问过叶润之有没有什么想学的，叶润之只是说：“你学什么我就学什么。”温知夏看他学起来挺轻松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文凭的事让她挺头疼的。她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没钱没背景没人脉，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给叶润之弄一张□□。虽然说工作最看重的是能力，她也相信叶润之学了以后肯定能力很不错，但是现在这个社会第一眼看重的还是文凭。
　　一个人有没有文凭，有好的文凭还是普通文凭，都能被分成三六九等挑来拣去，更何况叶润之连可以用的身份证都没有。
　　但是这件事急不来，她也只能慢慢打算。
　　周五晚上，温知夏想着明后两天放假，叶润之又刚来到这个时空，刚好最近自己兼职的公司没给她什么翻译任务，刚好可以带着他到附近走走。
　　于是当天晚上温知夏就开始查找攻略收拾行李做出行的准备，她正哼着歌把泳衣放进行李箱里，计划着和叶润之去海边游泳，徐丽丽突然跟她说：“黄溪发微信给我，说他想和你谈谈，让你十分钟后在楼下等他。”
　　温知夏疑惑，她和黄溪并不熟，黄溪找她会有什么要谈的？
　　但是还是如约在楼下等着了。
　　黄溪来了以后他们就在楼下找了一间奶茶店坐下。
　　温知夏还在想黄溪会和她说什么，就听见黄溪问她：“听说你最近挺忙的？”
　　温知夏更加疑惑了，自己忙不忙和他有什么关系吗？感觉他的语气挺像是来指责她的。她实在想不通，但还是回答道：“最近确实挺忙的。”
　　忙着消化一个惊天的秘密，忙着找房子买这买那，忙着带叶润之熟悉这个时空，确实挺忙的。
　　“听说你最近认识了一个帅哥，上课下课都和人家形影不离的？”
　　温知夏这时候有点不高兴了，自己认识什么人，和谁形影不离好像不管他的事吧，他凭什么来对她指手画脚的，但她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涵养，说：“他是我弟弟。我不太明白你找我谈谈的意图是什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黄溪顿了一下，也察觉到自己惹对方不高兴了，内心咆哮着，我容易吗，我为了你和叶知秋的事操碎了心，不但没有功劳没有苦劳，还夹在你们中间两头不是人，我容易吗我！
　　“叶知秋最近状态不太对，我觉得是跟你有关。”
　　温知夏愣住了，黄溪不提，她都差点忘了，最近都在忙叶润之的事，有时候就会忘记给叶知秋做饭，或者没时间给他做饭，有时候做了饭也是托别人送过去的，温知夏感觉自己好像有几天没见过叶知秋了。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体会到未来的自己说要看清楚叶知秋和叶润之在她心里孰轻孰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尽管她那么喜欢叶知秋，也只是她自己单方面付出，可能感动到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对方可能并不想接受她的付出，所以她偶尔想偷懒，偶尔会忘记，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她不纠缠了对方还松了一口气呢。
　　可是叶润之不同，叶润之是她的儿子，骨肉至亲血浓于水，虽然她还没有完全接受有个这么大的儿子的事实，但只要想到他是十几年后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就没办法不对叶润之好。叶润之对她来说不仅仅是未来的自己托付给她的负累，更是她的义务她的责任，哪怕她对他有一点点不好，她都会有负罪感。
　　直到这时温知夏才真的明白，叶知秋和叶润之谁在她心里更重要。
　　爱情可以没有，亲情却绝对不能丢弃。
　　温知夏还在愣神想着自己的事，黄溪又接着说：“叶知秋平时也不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但是这几天，他总是会打翻打碎什么东西，衣服丢得到处都是自己却找也找不到，他现在早上还是正常早起，但是晚上却不肯睡觉，每天都是一两点了还坐在桌子前什么也不做，要我们催着逼着他睡觉才肯上床。你给他送饭了还好，他会全部吃掉，你没有给他送饭的时候他也不去饭堂吃，就这么饿着，直到你下一次给他送饭。”
　　说着说着黄溪开始咬牙切齿：“偏偏那个林若龙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天天在他面前嘲讽他，说你不要他了，要放弃他了，情况就更糟糕了。叶知秋平时对谁都很温和，有一天晚上听到林若龙说他是自作自受，差点和林若龙打起来。”
　　温知夏越听越惊讶，听到最后一句是惊吓得跳了起来，“打起来了？他有没有受伤？”
　　怎么才几天不见，叶知秋就出了这么多状况。
　　看到温知夏的表现，黄溪才放下心来，温知夏还是很在乎叶知秋的，只是最近被那个叶润之迷住了才忽略了叶知秋，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劝温知夏把心思从叶润之身上收回来，重新放到叶知秋身上。
　　否则叶知秋再这样反常下去，他和周志强就要疯了。
　　“没有打起来，只是差点，被我和志强拉住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他现在完全没心思学习了，《刑法》他早就背熟了，但是他这几天一直在翻这本书，其他所有书他都不看，《刑法》他在看也只是来来回回翻着重复的几页，根本没有看进去，他再这样下去，成绩会一落千丈的。”
　　温知夏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沉思了一会儿，黄溪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以为她会说那我会再像从前一样。结果温知夏却说：“这样下去确实不行，那你们多劝劝他，多花点时间陪他，吃饭的时候就拉上他，时间久了应该就会好了。”
　　黄溪仿佛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温知夏，“你不打算再回到他身边吗？”
　　温知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你希望我回到叶知秋身边，是因为觉得我和他有在一起的可能，还是只是因为你们只是想用最快速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黄溪说不出话了，其实过了这么久，他心里也不觉得他们两个有在一起的可能。希望温知夏回到叶知秋身边也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叶知秋再这样继续下去。
　　温知夏继续说道：“看来你自己心里也很明白，我和叶知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早就知道我最后的良人不是叶知秋，迟早有一天我会爱上别人嫁给另外一个人，我不可能嫁给别人了还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他现在这么反常也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迟早有一天他要习惯没有我的生活，晚习惯不如早习惯，现在习惯了，对他对我都好。”
　　温知夏突然抬头直视些黄溪的眼睛说道：“而且，你明明知道我和叶知秋不可能在一起，继续待在他的身边对我来说是种煎熬，你却还是希望我回到他身边，只是为了你们好过，你不觉得你们太自私了吗？”
　　被温知夏犀利的眼神逼视着，黄溪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原本以为以温知夏对叶知秋的痴情程度，这次的劝说会很容易，却没想到平时那么温柔体贴的温知夏这次这么一针见血扎得他肉疼。看来这次的劝说是失败的了，但是他还是想再努力一下。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你离开得太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最起码，你要给他一点缓冲接受的时间吧？”
　　温知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再考虑考虑吧。”
　　回去之后，温知夏也没心情慢慢收拾行李了，随便塞了两套换洗衣服和一套泳衣就把行李箱收起来了。
　　原本这几天全副心思忙着叶润之的事，已经好几天没有再想叶知秋了，今天晚上黄溪来这么一出，温知夏又开始失眠了。
　　嘴上对黄溪说得那么绝情，其实听到黄溪描述叶知秋的反常，温知夏的心还是会一抽一抽地疼，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一直那么淡定从容的叶知秋精神恍惚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想叶知秋也一定很不好受。
　　但是想到叶知秋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他了不好受，只是因为生活失去了她的照顾才不好受，她的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她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头又晕又痛，眼睛沉重得快要睁不开，手脚还有点发软，照照镜子，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叶润之看到她这个样子都有点吓到了。
　　但是他什么也没问，前前后后张罗着拿驱风油给她擦了额头和太阳穴，给她泡了红糖水喝，还用自己的双手轻轻揉搓着她的双手给她温度。
　　温知夏昏昏沉沉地觉得自己好像快睡着了，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太舒服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细心地照顾过了，每次生病都是自己一个人熬过来，甚至生着病都还要给叶知秋准备一日三餐。
　　两厢一对比，温知夏觉得果然儿子还是亲生的好，关键时刻才靠得住。
　　没过多久温知夏就觉得自己好多了，站起来原地蹦了蹦，双眼恢复了神采，笑着对叶润之说：“我们出发吧。”
　　第一天两个人乘车去了红树湾森林公园，到达的时候已经八九点了，路上仍然能看到晨起跑步锻炼的人。两个人顺着公园里的大路慢慢走着，一边呼吸新鲜空气欣赏风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自从追求叶知秋开始，温知夏就把自己束缚在了学校那样的小地方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出来玩过了。
　　这次出来，温知夏决定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律不想一概不理，专心地陪着叶润之游玩，就当是放松放松自己。
　　公园的大路走到尽头就是海了，往海的对面极目眺望，能看到海的那一边的港城。
　　温知夏站在海边的大石头上，享受的清凉海风的吹拂，叶润之的手在她的腰上护着。温知夏转头看着叶润之，他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很多时候温知夏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温知夏只想问他：“润之，来到这里，你会不会想回去？”
　　叶润之回答：“如果有可能，我想回去看看妈妈。”
　　后来两个人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过什么话了，他们都知道，很有可能叶润之已经回不去了。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就在森林公园的草地上铺上毯子，拿出准备好的午餐和水果零食，来了一次野餐。
　　也许是一整天做的都是比较新奇的事，温知夏一整天都有点亢奋，不停地说话说话，也不管叶润之听不听回不回答。叶润之知道她难得开心一次，就由着她去了，自己静静地听着，看着她玩。
　　第二天两个人去了海边。
　　温知夏换上泳衣，欢快地奔向了海里，却又被一个小海浪吓得跑了回来。叶润之正在沙滩上看着她撒欢，温知夏跑回来后就拉着他一起奔向了海浪。
　　“傻站着干嘛，我们是出来玩的，就要尽情得玩。”
　　玩到十点钟左右，太阳就开始炎热起来，玩得一身沙一身水的两个人回到酒店各自洗了澡，没有再出去玩，早早就吃午饭了，吃完两个人回去睡午觉一直睡到三点。
　　三点钟他们又来到沙滩上，租了一顶很大的遮阳伞和两张躺椅，两个人就静静地躺在沙滩上享受日光浴。
　　一直到傍晚六七点太阳都沉入海底了，两个人才收拾行李回学校。
　　回程的路上温知夏一直昏昏沉沉的想睡觉，刚回到学校收到一个消息立刻就清醒了。
　　鉴定结果出来了。
　　师兄发了微信给温知夏，让她回来了就去他的宿舍楼下拿鉴定报告。
　　温知夏又是着急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听到消息后满脑子就只想着快去把鉴定报告拿回来。叶润之看她这样很不放心，陪着他一起去了。
　　师兄一下楼就看到了站在一起等他的温知夏和叶润之，他并不认识叶知秋，以为叶润之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高冷男神，心里还纳闷着，这两人看起来感情挺好的，并不像传言说的那样一个倒追另一个无动于衷啊。
　　温知夏接过鉴定报告，没有当着师兄的面立刻拆开来看，而是一直感谢着师兄的热心帮忙，和师兄约好了吃饭的时间地点，两个人就回到了租的房子里。
　　叶润之看温知夏拿着报告的手一直颤抖着，对她说：“要我帮你打开来看吗。”
　　温知夏摇摇头说不用，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慢慢拆开了密封袋，抽出里面的鉴定报告。
　　前面的长篇大论和专业术语温知夏完全不看一律跳过，径直看向最后一行的结果。
　　叶润之看不到上面写着什么，他只看到温知夏一直往后翻，看到最后面的时候一口气顿住了，他伸出手给温知夏顺了顺背。
　　温知夏抬起头看着叶润之，僵着声音对他说：“这上面写的，好像是说，你是我的儿子。”这时候的温知夏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冷静，整个人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叶润之接过鉴定报告看了一眼，因为早就知道结果，所以一点都没感觉到意外。他把报告放到一边，给温知夏倒了杯水，看着她喝下去了才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慢慢想，不着急的。”
　　这一次温知夏又抬头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叶润之的模样，看得仔细了才发现，叶润之的五官和眼角眉梢确实有些地方很像自己。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叶润之的时候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天天从镜子里就能看到的面孔，能不熟悉吗。
　　温知夏轻轻喊了一句：“儿子。”
　　叶润之抬起头看向她，“嗯？”
　　温知夏温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