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盡天下》又阑

2、無功不受祿

　　本來這事對他是舉手之勞。百姓有難，又不是要多大一筆數目，隨手一點銀子就足以讓她感恩戴德，他也不吝嗇那些錢財。所以當門房通報府外有個蔚姑娘求見時，特別讓他驚訝。
　　她來做什麼？上次的錢不夠嗎？
　　依舊一身泛白舊衣的少女端正地行了個禮，雙手奉上一個荷包。
　　這東西他認得，三個月前它還掛在他腰間，但他不懂她的意思。
　　「明廉君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這是上回您借小女子的三十兩銀子，小女子如數歸還。」
　　他訥訥看著她，一時語塞。
　　從沒有誰，拿了他的錢還這麼正正經經地跑來「歸還」，這個看起來比誰都需要錢的少女，此時卻躬身在他面前，感激他的雪中送炭。
　　「那些是給妳的。」好半晌，他才說出這句話。
　　「無功不受祿，小女子雖貧困，這點道理還是懂的。」她沒有收回捧著荷包的手。
　　他盯著她，遲遲沒有伸手去取。蔚憐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這個明廉君年紀不比她大多少，卻一派看透所有事的淡然。她不知道她這麼做是對是錯，只是直覺像她這樣的人不該與如此高貴的他有任何牽扯，所以她只花錢給娘親治病買藥，其他分毫不敢取，努力做針黹攢了錢立即送上門來還給他。
　　而他的反應教她摸不著頭緒。不發怒也不讚揚，只是意味不明地盯著她。她雖然不是什麼傾國之姿，也不至於長得多奇形怪狀吧？
　　「妳娘還好吧？」良久，他只問這麼一句話。
　　「幸賴明廉君相助，娘親的病已稍有起色。」她雖不解仍據實答了。
　　「這麼說不需要人在病榻前看顧了？」
　　「目前看來是不用。」她答得謹慎，怕不小心觸怒大爺。
　　儘管他不曾對她發過脾氣，但她就是覺得他生起氣來一定非常可怕。
　　「那好，我府上正欠個侍女，妳就來補這個缺，一個月我給妳三十兩銀子，如何？」他一個擊掌，歡快地道。
　　「啊？」她楞住了。
　　他要請她做府裡的侍女？
　　「我就當妳是答應了，這裡是這個月的月錢，妳拿回去，該買什麼買什麼，先把自己身體照顧好才有辦法伺候別人。」他把荷包推回去給她。
　　這麼瘦小蒼白的女孩，不知怎麼的看到那雙水靈大眼中令人不捨的堅強就讓他很想拉她一把。
　　蔚憐默默收下了，感激他拙劣的體貼。
　　即便是他府上姬妾，一個月的用度怕也要不了十兩銀子，他不過藉個侍女的名分好光明正大的接濟她罷了。
　　但卻是這份體貼，教她覺得分外難能可貴。同樣是接濟，有的親戚像給乞丐一樣隨便扔個幾文錢給她了事，有的一面給錢還不忘提醒她這是他們省吃儉用的積蓄，動用一次多麼不容易。只有他，那麼拙劣卻體貼的讓她感覺到自己不是低人一等，非要靠乞討才能支持家中用度。
　　「明日開始上工，沒問題吧？」他含笑問，看著她快哭出來一樣的表情，有些無奈。
　　雖然他不常做善事，但也沒必要感動成這樣吧？
　　「是。」蔚憐連續點了好幾個頭，語氣因興奮而有些發顫。
　　他有些無奈又好笑。別人略施一點小惠就這樣感動莫名，日後很容易被騙去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