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断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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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饮七手里捧着一束若兰花，抬眼瞧着趴在地上的云三，火红的裙裾在流云里若隐若现。
“她可真像之南圣女。”云三的脸浸在流云里，一只眼睛看不见了，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疼，但看着她捧着那束罪魁祸首在自己面前冷笑，心中仍旧忍不住这样想道。
“这花还你，求你此生不要再迈出云归处一步了。”
饮七将手中的花扔在云三脸旁，转身离去。
“唉，她走了，你可怎么办啊。”云三把脸凑到支离破碎的若兰花旁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流云混合着若兰花特有的气味淌进了他的心肺，终究是自己做错了事，怪不得她，归云处里不知期，算了，无尽余生，了不了吧。
梁落英在小的时候，经常梦魇，梦里总是出现一座云雾缭绕的玄色大山，有红衣女子在云中若隐若现，她把梦告诉奶娘，奶娘说那是之南山，并给她念了一句诗：“之南山中云归处，归云处里不知期。”但是奶娘连湘水都没有渡过，更别提去过之南山了，她只说画本子里的之南山和梁落英梦里的很像。
梁落英问父亲母亲之南山在哪里，他们也只能回答她之南山在湘右道向北三百里处，这三百里路皆为大泽，大泽的尽头就是之南山，那是圣山，魏城没有一个人曾去过。而至于什么云归处，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之南山中云归处，归云处里不知期。梁落英喜欢这句话，但是梁落英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去过之南山。后来，她知道了在湘右道旁有一座之南圣城，里面住了许多武艺高强的圣人，如果湘左有人有幸被选为学徒进入之南圣城，那一定是这个人一生最高的荣誉了。
自小，梁落英就盼着有一天会有之南圣使来她们家接她去之南城，但是直到她十九岁的生日过了，梁府的大门也没有被传说中的圣使敲响，她却应该嫁人了，嫁作人妇，在这湘水之右，还渡一生。
第一章断棋（一）
铜镜该磨了。
梁落英盯着因为连阴天而生出淡淡铜绿的镜面，镜子里的女子被铜镜模糊了眉眼，但是眼角眉梢依旧是藏不住的风情，这种风情不同于女人浮于面上的美，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姿态和风华，梁落英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自己有这种判断，毕竟，十九岁的她连魏城都没出过，熟悉的女人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端详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梁落英招招手叫来了立在身畔的侍女停楼，叫她把镜子搬了出去。
“还是城北的吴茂镜铺，他磨的镜子干净亮堂。”梁落英不忘吩咐停楼。
“知道了小姐。”停楼在门口抱着镜子回答。
梁家的早饭用的很晚，梁府上下都知道这是因为梁家长女梁落英有晚起的习惯，老爷夫人又都依着她，久而久之，整个府的起早时间都被推迟了，往往梁家的下人睡眼惺忪的推开府门准备洒扫的时候，隔壁林府的鸡都叫了三遍了，梁府老爷夫人虽然在这些事情纵着下人，但要求他们做事精细，衣食分毫不可怠慢，若出了什么岔子被赶出府，整个魏城那是都混不下去了，要知道着梁府住的可是魏城城主梁无回一家。
“母亲母亲。”梁落英一叠声的叫着刚穿过屏风走进内屋的梁府夫人何氏，并招手让母亲坐在自己的身边。“我昨夜又梦魇了，让停楼去煎了一副安神汤服了才好些。”梁落英委屈的向母亲何氏抱怨着昨夜的风雨是何等搅的人无法入眠，阁楼外的芭蕉叶直到今早才不做声了等，何氏一只手搂着梁落英，另一只手拿着手帕轻轻拂过女儿的额头。
“莫怕，今夜母亲去你那厢陪你睡。”
“嗯！”梁落英笑得甜甜的，伸手抱住了母亲。
桌边站着为二人布菜的停楼忍不住打趣道：“小姐都十九岁了还跟夫人睡觉呢。”
“我就是喜欢母亲身上的味道。”
梁落英一点都不害羞，大大方方承认。
“英英又梦魇了？”
说话间，魏城城主梁无回大步迈进内屋。
“小姐的老毛病了，服了药之后就没事儿了。”停楼布好了菜，恭敬的站在一边回答。
“嗯，让你娘今晚去陪你吧，我今天下午要去昭城一趟，晚上就不回来了。”
“去昭城？庞家有什么事吗？”何氏询问。
“不知道，信中金盏老儿只说许久不见，如今湘河的黑鱼正好，便邀我去昭地一叙。”
“黑鱼？父亲我也要吃！”梁落英听闻有新鲜黑鱼上岸，迫不及待向父亲要着尝。
“好，等我回来带些给你就是了。”梁无回对女儿向来是有求必应。
“母亲，那我们明晚把左湘楼颠勺儿叫来府上烹鱼吧！”
“行行行，都随你。”何氏望着女儿盈盈的大眼睛，笑着答应。
第二日，晚来天欲雨，梁落英坐在床边捉一只绣绷绣着奶娘故事里讲过的之南山，“之南山中云归处，归云处里不知期。”落英之前用毛笔把这句话写在了洁白的绢布上，现在指尖捏着一枚银针带着黑色丝线上下翻飞，一眨眼一座看不清轮廓的远山便出现在绢布上。
“小姐，老爷回来了。”停楼推门进来。“小姐又在绣之南山呢？怕是绣了有百十来块了吧。”
“就是喜欢。”落英放下手中的绣绷，欢欢喜喜问道：“黑鱼和颠勺儿都来了？”
“来了，小姐梳洗梳洗快去前厅吧。”
梁落英听罢，在停楼的服侍下换了身衣裙，抬腿出门，新换的石榴红的裙摆上绣着玄色的上古神兽，衣襟上是同色的水墨远山图，既压住了红色，又显得庄重，梁落英穿惯了这样颜色的衣裳，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正厅里，梁无回表情严肃，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软垫上沉默不语的夫人，“夫人，你意下如何？”
何氏绞着手中的帕子，半晌，低声说：“这样也好。”
两人陷入沉默。
当梁落英的绣鞋踏入前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父亲母亲！”
梁无回和何氏同时抬头看向梁落英。
“父亲母亲...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啊？”梁落英发觉气氛不对劲，张口问道。
“落英啊，来这里坐。”何氏招呼梁落英坐在自己身边的软垫上。
“父亲母亲有话对我说吗？”梁落英看父母这个样子，心知他们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说，加之父亲今天又刚从庞家回来，庞家是什么情况她心里非常清楚，于是，一个答案在她的心中昭然若揭。
“如果是联姻的事情的话，我是同意的。”梁若英倏然开口，梁无回和妻子俱是心中一震。
“庞家是这个意思，他们的长子庞瑜今年也二十岁了，屋内只有一个通房的侍女，他父亲这几年一直想为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前几年庞瑜一直在之南城当学徒，前几个月才回来，加上英英也不到年纪，不好和我们提，今年英英已经满十九岁了，他觉得湘左几百里，还是我们家英英养的最好，就先叫你父亲过去一叙，若你有意，隔日便叫良人前来提亲。”何氏开口解释：“若你不属意庞瑜，那也无妨，叫你父亲直接和他们说就好了。”
梁落英低头攥着手中的锦帕，自己是应该嫁人了，湘左之地女子十九岁正是最适合嫁人的年纪，庞瑜她自然是知道的，据说形貌堂堂且有一身武艺，更重要的是他的武艺是在湘右的之南城学的，这可是她长这么大除了在故事里之外第一次听说有人去过之南城，而且还是在那里学武。可是刚才一听到庞家应该是和父亲提亲的消息，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这些口上就答应了，同意的话好像被一个绳子牵着吐了出来，收也收不回去。
“这门亲事很好，我自然同意。”
梁落英攥紧帕子的手松开了，施施然回答道。
“不要再看一看庞家公子的画像吗？”梁无回心中虽早已认定这是一门好亲事，但是奇怪的是，在庞金盏和他提这件事之前，他和妻子完全没有考虑过要将女儿嫁给临城城主的儿子，即使他已经筛选过不下百个男儿郎，虽然现在看，庞瑜确实是一个上佳的选择，甚至于，见女儿很快的答应之后，他的心中还有些愤怒和不解。
“英英你可以再考虑考虑，这是庞家公子的画像，你且得一看。”何氏的回答打断的梁无回的情绪，他认真看这女儿的脸，自己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娇惯，但女儿身上并没有贵族家娇小姐的臭毛病，反而从小温婉听话，格外讨人喜欢，加上论相貌整个魏城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漂亮的女孩儿了，她仿佛吸收了自己和妻子所有的优点，并且生的更为精致。
还是便宜了庞家的那个小子了，要不是看在他到之南圣城学过武艺，自己才不会答应金盏老儿。
梁落英接过停楼递上来的据说是庞家公子的画像，她倒是对男子长相没有什么概念，这一点有时候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老气横秋的女人，她只是想听庞瑜说之南山的事儿，说不定还能带她去呢。
手中的卷轴展开，果然是一个好看的男人，漂亮英气的眉毛尤其吸引人。“还行吧，也不是最好看的。”梁落英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转瞬即逝，她自己都没有抓住。
月余，昭城庞家，城主庞金盏望着坐下的儿子，说：“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良人已经提亲，家里这边东西都准备好了，三日之后便是良辰，你去吧。”
庞瑜颔首低眉，低声应道：“谢父亲成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断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