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共渡》傅九叶

4、我没有资格替我妈说原谅

　　顾玺之这几天把H市总公司下半年做了一个规划，下午，顾玺之便开展了会议，把所有工作交接给了公司合伙人江路淼，给江路淼搁下一句“江路淼，下半年公司的所有规划我已经让秘书整理成文档发给你了，我回来之前，你这些分内工作必须给我认认真真完成，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自行解决。”
　　顾玺之手里拿了支笔，在会议桌上敲打着，骨架纤细，骨肉均匀，修长，完美到无瑕疵的手在桌上显得格外注目，江路淼前一天还在法国跟洋妞约会来着，就被好兄弟的一通火急火燎的电话给催回来了，本以为是公司除了什么大事，连忙让秘书订了一张当天的机票，直接赶到公司，行李都还在自己办公室里，谁知道是兄弟为了追妞，还是慕欢年那死没良心的，慕欢年吧要说她有什么不好也就那死脑筋了，哎，摊上他们俩，是他这辈子的错误。
　　江路淼即便是在心里鄙视唾弃顾玺之，但脸上却依旧笑的阳光灿烂，用慕欢年的话来讲就是嘴角抽搐过度，表里不一，顾玺之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笔扔到办公桌上，顺手搭在江路淼的肩膀上，“今年年假多给你一个星期。”江路淼那种能讨价还价的人，怎么会满足这么点小利益，这可是商人的天性，开玩笑，你当他傻啊，顾玺之跟江路淼这么多年兄弟怎么会不知道江路淼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他笑得一脸狐狸样就知道他心里打着小九九，肯定不会满足，他在江路淼开口前一秒就截断他即将要说的话，先下手为强自古商人都知道，“别给我蹬鼻子上脸，不然让七天变三天。”江路淼摸摸鼻子，默默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果然道行不够，还得再练几年，每次都被他牵着鼻子走。
　　顾玺之看到自己兄弟一脸憋屈，有口不能言，就想大笑，顾玺之在遇到慕欢年以前唯一的乐趣就是让兄弟吃瘪，遇到慕欢年以后的乐趣就是看兄弟跟慕欢年两人吃瘪，毕竟人就在跟前也不敢太放肆，嘴角微微扬起，在江路淼看向他时又把笑意隐去，一本正经地的模样，叫江路淼一时也挑不出错，无话可说，只好认栽。
　　顾玺之坐在头等舱戴着上金丝边框的眼镜悠闲地看着杂志，杂志在手里拿了很久，依旧停留在第一页，他没有心思看，内心极度焦躁不安，拿本杂志是为了掩饰他的内心，在感情上，他是个矛盾体，一边想着不知自己这般执着会不会得回应，一边想着放弃，如果中途放弃，转而又想到前面的努力就付之东流，反复想反复纠结。
　　纠结累了之后，就靠着后座睡了，醒来时已经到了B市。顾玺之的行李都被秘书提前两天放到了B市的住宅，他在半年前就来过一趟B市，他去看过她生活的每一个地方，他没来得及参与的青春，他缺席的场景，就算已经错过了，他也可以看着，想象，人一旦动情到深处，连自己都会忘却。
　　B市的分公司是前两年江路淼在出差过程中经过B市，恰逢那时B市发展中，江路淼回来时给了他一份初步的策划案，B市是个有发展空间的城市，只需要拓宽这条路便有无限的潜力，两人一拍即合，就立刻在B市成立了分公司，短短两年已经从一个小小的分公司发展成如今在B市数一数二的公司了。
　　顾玺之很早以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会踏足B市这个领地，他很想跟楚云深较量一番，哪怕不是同一个行业，B市最杰出的青年企业家之一。
　　慕欢年本来还想着出去好好逛两天再回去面对那些破事，可惜一通姑姑的电话粉碎了她的幻想，她只好强迫自己调整好状态，去跟姑姑见面，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逃避的。
　　慕欢年把休闲装换下来，改穿复古的中长裙，V领将她的锁骨衬托的十分性感，领口又带有刺绣，浅蓝色的不知名小花，使她带了三分知性美，束紧的腰带将她的曲线勾勒成完美，清妍秀丽，落落大方，不愧是出生书香门第之家。
　　慕欢年本就继承了她爸妈的良好基因，只因为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说的就是慕欢年。她跟姑姑约在一个叫“雕刻时光”的咖啡馆见面，她推开咖啡馆的门，找到预约的桌号，放下挎包，她比约好的时间提前了一刻，一个学生模样的女服务生走到跟前，问她要点什么，她摇头，开口道：“我在等人，等人来了，再点，谢谢。”柔和的声线在午后的暖阳显得分外动听，叮咚叮咚的清灵，如同小溪流趟过石涧，能在瞬间赢得人的好感。
　　姑姑急匆匆赶来，看到慕欢年有一瞬的一怔，她想起第一次看到慕蓉的场景，秀丽端庄，亲疏有礼，不过欢年眉宇间有两分桀骜不驯，倒似大哥。
　　她上前拥抱住这个侄女，轻笑道：“都已经是大姑娘家了。”慕欢年笑着打趣：“姑姑还是老样子，看来被姑父滋润的不错。”姑姑脸上的笑意瞬间扩大开，斜睨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不正经呢，我找你回来是有事跟你讲的。”慕欢年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明摆的事么，她安抚姑姑先坐下来休息，边喝边聊。
　　慕欢年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冰美式咖啡和一杯卡布基诺，慕欢年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姑姑细细碎碎讲着这几年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慕欢年不插嘴打断也不发表任何评论，当听到许荣生身体大不如从前时，才有点情绪，眉头一皱，又继续低下头去品尝手里的咖啡，当姑姑说了一大堆，最后问她是否愿意回去接管家族企业时，她沉默不语，久久也不开口，直到姑姑急切地催促着：“欢年，姑姑知道你怨恨他，但是他毕竟是你爸，这是你爷爷留下的家产，你爷爷临走前指定留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你，你就这么弃之不顾么？”
　　慕欢年冷嗤一声，不屑一置，沉声道“姑姑，我不恨他，我没这个资格，有这个资格恨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但是姑姑我不会原谅他，姑姑，你有尝试过抛弃与一个人有关的一切么，我就尝试过，包括他给我的血脉，我有时候独自面对黑暗与恐惧时，我咬牙坚持，因为我懂，只能靠自己，他所谓的家产遗产我不稀罕，不是听说那个人帮他生了个儿子吗？他给他儿子不就好了，至于我爷爷留的那份，我会拿出来，成立另外的公司。”慕欢年说的轻描淡写，选择题式的生活，不代表她就会二选一，她会另辟蹊径，她恨许荣生吗？恨不得他生不如死，只是自己早已经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了，若不这样，早就把他的家拆散了。
　　血脉相连是亲人，断绝关系么？记得当初母亲去世，许荣生来接过她，她固执地与许荣生对抗，露出凶狠的目光，将所有情绪聚到一起，像洪水猛兽爆发，冷声恶狠狠地：“我妈死了，你怎么可以安好无恙，你怎么不跟着一起死呢，许荣生你是不是没有心，还是心被狗吃了，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在客厅里，许荣生颤抖地收回自己的手，而慕欢年以一副不相信的眼光看着他，转而又大声笑着，笑到眼泪都滴在了地毯上，晕开一圈圈泪痕。
　　许荣生情绪平复，冷静下来，沧桑的声音饱含疲惫：“我始终是你爸，人伦天理，不可悖逆。”慕欢年不屑一顾：“可笑，不就是有血缘么，我把它还给你好了，从此互不相欠。”说着，拿起附近桌上的水果刀，当着他的面割了下去，看着血流蜿蜒成河，许荣生恐慌到手指哆嗦地拨打120，她最后的印象就是看到许荣生痛苦愧疚的表情，她就痛快淋漓，妈，许荣生欠你的，我会一点一点让他还回来，她这么想着，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是在医院，从此再也没有看到那个人，只托姑姑带了一句话，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姑姑那时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每个月的生活费会按时打过来，她知道是许荣生对她的补偿，她把那张卡放在母亲的墓碑前烧了，拿他的愧疚来祭奠母亲那些年的付出。
　　高考完后，她就立刻离开这座城市，从此以后，我与你再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