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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

  •   皇帝果断地拒绝了我的请求,这是在意料之中,但我还是很失望。回去的时候蓝若提议同行,我借口要去颜妃那看小王子辰彦,拒绝了她。她只好告辞先走,我也要向皇帝告辞。皇帝忽然道:“你在生气?”
      我愣了愣,“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微微笑了,并不作答。我竟然红了脸,好像我真的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了一般。待要开口作别,又被他抢先说话:“朕也几天不见辰彦了,这就同你一起去吧。”
      其实我也不打算去的,只是找个借口不和蓝若同行,现在看来不去是不行了。奇怪,辰彦是皇帝唯一的儿子,现在又是年假,怎么皇帝会几天不去看自己的儿子?
      小王子很可爱,一头软软的短发,穿得像只棉球,圆嘟嘟,胖乎乎地蹒跚走来,咯咯笑着扑到我怀里。我有种受宠若惊之感,不管以前我们相处得如何,毕竟从失忆到现在,我都没再见过他,想不到他还认得我。
      皇帝在一旁看着,“见了你,连亲爹都不认了,可见是个坏小子。”
      我见了小孩就心情大好,尤其是长得可爱个性又乖巧的小孩,便哈哈一笑,亲亲小王子的脸颊,“那是因为你这个当爹的来得不够勤快。”当皇帝的也不好放开了陪孩子玩吧,老是一本正经的,见面又少,小孩子亲热得起来才奇怪。
      压力和烦恼被我暂时抛诸脑后,开心地陪小王子玩了整整一个下午。小孩子喜欢的把戏其实无聊得紧,可贵的是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对人毫无防备的,全心全意的信赖。成年人也只能在孩子身上寻求这种信赖了。我们身上都有法石,就算天气很冷,也不怕把他冻病了,也就放心的在院子里疯玩疯闹。偶然间回头,便见皇帝和颜妃含笑看着这边,像慈祥的父母看着淘气的儿女般。
      晚上还和小王子吃了饭,这才告辞离开。原以为皇帝要留下的,没想到他也一同走。
      夜幕降临了,我们在摇曳的灯火中慢慢的回走。气氛是奇怪的平静,周围围绕着我们的脚步声。回想着今天的一切,我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他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想到什么?”
      我敛了笑容,“没有什么。”随即又觉得不必,今天的他不再给我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了。忽然觉得这个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相处。仔细看,他面相又不凶,为什么以前我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他忽然开口,又吓了我一跳。“听说你失忆后受到许多刁难。”
      “啊,那些也不算什么。”我不由得心下黯然,变弱了,被人欺负也是寻常。别说那些没什么交情的人,就算是伊琳那样的好朋友,也忍不住要背叛这个虚弱的我。
      “怎么不来找朕。”
      “这……我还应付得了。”
      他笑了,“你真的变了。”
      “变了也好,很多人都说我比以前好多了。”从前的我是多不受欢迎啊。想到多了三十年的成长经历的那个我竟然还比不上现在的我,我高兴不起来,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未来比现在更好吧。
      他沉吟一会,淡淡道:“也是。”我还幻想着他会安慰我:没有的事,我觉得你一直很好。皇帝怎么会安慰人?我想太多了。
      “你的心态较之从前平和得多了。近来还有放弃一切归隐山林的想法吗?”
      他怎知……“初回帝都的时候不适应,也不知道能不能当好这个理事大人,才有那种想法,最近没有想过了。”
      “觉得自己能胜任了?”
      我不自觉地叹了一声:“不能也不行了。”不管怎样,身在这个位置了,自然而然的就要承担起很多期盼,很多的责任。放不放下已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你的本质没有变,失去的那些记忆算不得什么。”
      我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他这番话比任何的安慰都让我欣慰。
      我真诚地道了谢,“想不到第一个对我说这番话的人是皇上。”
      “你的朋友不安慰你?”
      “总觉得他们会拿现在的我和从前的我比较,所以很少说起这些。重新认识他们也好,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再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他缓缓道:“重新认识朕也很好。”
      我怔住了,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从宫城回来,小环火急火火燎地告诉我,微明病情加重了,清竹来北辰宫找了我五六次了。我忙赶去微明家,才进门,清竹就红着眼睛大骂我:“你死哪去了!关键时候总指望不到你!”说罢就哭了。
      我只得安慰她几句,边往里走边问道:“怎么回事?请人来看了没有?”
      “他今天中午忽然疼得特别厉害,我找不到你,就去请了清梦长老,但她也束手无策。青书,你说微明会不会死啊。”
      我被她哭得心烦,少不得柔声安慰道:“你别瞎想了。我先去看看他。”见了微明的模样,我心都凉了。我已做好了看到一个癫狂的,大喊大叫的微明的心理准备,可我看见的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让我难受。他像一具死尸般仰躺在那里,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胸膛也看不到起伏了。
      支开清竹,我慢慢的走上前去,强忍住想去试探他鼻息的愿望。坐在床边,胆战心惊地去握他的手,还好,他的手很温暖。
      看他木然地转动眼珠对着我,声音轻得让人心碎。“青书……我可能撑不下去了。”
      “别这么说……”我握紧他的手,“不是约好无论如何都不放弃生命,当彼此的亲人吗?”
      他失神地看着我,“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我怎么能忘记我们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失去了原本的依靠,只能依靠对方,只能将对方当成唯一的亲人,相互鼓舞着,需要着。我只是太珍惜他们了,才对他的背叛无所适从,才震惊得无以复加,无数次在梦里呐喊着那不是真的。
      “意识清醒的时候我想,今日我受的苦是偿还欠你的债,这样想我就坦然得多了,也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我勉力笑了,“那你的苦就要结束了,因为你已经还够了。”
      “你原谅我了?”
      “嗯。我原谅你了!”
      他舒了一口气,“终于……谢谢你,青书,有你这一句,就算我不久于人世也觉无憾了。”
      “别瞎说,我才不会让你死。”他是想对我笑一笑的吧,才咧开嘴角,面色却变了,苍白如纸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青紫,双手无意识地紧抓住被褥,牙关咬响。我忙对身边的侍女道:“快,快去请清梦长老!”
      话音刚落,就听到微明止不住尖声大叫。隐约的,我听到他的尖叫声里有野兽的嘶吼。
      对微明和清竹的帮助只体现在物质上,面对清竹的惶急和埋怨我也无言以对。她已经很伤心了,我不能也倒下去。她有时候会对我发脾气,说我冷血,一点也不为微明难过。
      每当她这样的时候我只能默默听骂,让她发泄一下也好,有人可怪终究比怪自己要好。
      这个年我过得艰难无比。就算和其他妃后去拜访太后,我也得腆着脸皮问太后可识得什么能治疑难杂症的医生,被人笑话也只能假装听不见了。只要听说有好的医生我就让人持贴去拜访,若是谱大的还得亲自上门去请。近来,医生们越来越怕见到我了。水系法师和御医都束手无策,其他医生哪还敢来砸自己的招牌?但我亲自上门去,他们又不好不来,一路的告罪,让我做好失望的准备。
      就算明知会失望,我还是一次次满怀希望地前去。疲惫,奔波,失望,伤心而不能,感觉似乎都被磨出茧子了。极度疲惫的时候我会想起那个愉快的午后,陪着孩子无忧无虑地玩耍,和皇帝像普通朋友那样聊天。
      我能回忆起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自从知道了璟树对我做过什么,流浪的记忆就像被污染了,那些短暂的愉快都蒙上了灰色。虽然我原谅了微明,但从前相依为命的记忆也都变了味道,知道那些信誓旦旦,那些美好最终会遭遇什么,也就提不起回忆的兴趣了。但人有时候是要用美好的回忆来麻痹痛苦和疲惫的,我能回忆的美好竟然只剩下那个午后了。
      今年理事司和魔法院也没能过个好年,年假才到一半,理事司就收到了璧城镇守的加急委托,说璧城凭空出了个伤人魔物,摧毁了数个村庄,天寒地冻的,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凌泽觉得奇怪,自有理事司后,各地的委托中就包含了驱除魔物,理事司对这种委托一向是优先处理。十数年后的今天,涯之国已经很少有魔物伤人事件了。年假放到一半,凌泽就来找我,魔法院内三阶以上的魔法师他是没有权力委派的,只能来找我安排。我当时正心烦微明的事,便让人去通知夏梦寒,让她配合凌泽,凌泽要什么人就让她派什么人去。她不是想和我握手言和吗,我就给她个机会。
      此事我以为就此了结,没想到才是个开始。开春后,理事司陆陆续续收到不少地方的委托,都说出现了伤人的魔物。此事怪虽怪,但派几个魔法师去解决也就完了。麻烦就麻烦在,近来出现的魔物越来越强大了,一般的魔法师已经无法对付,初时因为太过轻敌,还损失了数名魔法师。魔法院里的高阶魔法师眼看就不够用了,凌泽只好去工匠村请流裳帮忙,派治安所里的高阶魔法师前来。他们知道我正烦心微明的事,也就没有来麻烦我。总司局麾下三个部门自觉,自愿合作,完全不需要总司局督促,稀奇的很。这件事之所以能够促成,最重要的原因是夏梦寒的配合。不管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她不捣乱,我都要把我们之间的“友好”关系维持下去。
      涯之国内魔物肆虐的消息传了出去,理事司受到一片责难,都说是因为往日理事司不作为才导致今日的结果。凌泽是有口难辩,幸好有夏梦寒的通力合作,不然事态只怕更加严重。事情来得太过蹊跷,我想让人去调查魔物肆虐的原因,一时不知到哪里去寻帮手。魔法院,理事司和工匠村都抽不出人手,调查这种事也不是武力高强就能做得好的。我想要的人不但武力强,还要有足够的观察能力,足够的应变能力。有这种能力的人都派出去了,我还能找谁呢?
      承均忽然神秘兮兮地和我说:“大人可是在烦恼人手不足之事?”
      我点了点头,“正是。”
      “大人的私人守卫许久不用,现在正是可用之时。”
      “我不是要他们来保护我的安全。”
      “大人或许忘记了,他们可不是仅仅来保护大人安全的。”
      听了承均的解释,我半天回不过神来。照他说来,我建立的是一支私人武装,还是一支同时拥有魔法师和武士的私人武装。皇帝怎么会让人在他眼皮底下拥有不可控的力量?他知道这件事吗?是他的默许还是我胆大妄为到连命都不想要了?
      应该是他默许了吧,我不会那么的不想活了。我安慰自己。思量了半日,最终还是决定派他们出去。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再说我又没有让他们去做什么违法乱纪之事,事后再试探下皇帝的意思就是了。
      事态未明,我也无处操心,理事司和魔法院都处在紧张忙碌中,我却无事可做。去看微明的时候他问我外面的事,我便简单给他讲讲。通常是讲不得几句话他便精神恍惚。他的状况愈发不好了,每日得吃大量镇痛的药物,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但我每次来他都会清醒,清竹说,他就像攒着时机等我来似的。
      我每天都会来看他们,微明睡了我就去陪清竹。她有时候会十分懊恼,难过地向我道歉,为她曾向我发脾气。虽说如此,下次还是会为了一点小事冲我发火,发完脾气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
      承均问我为什么要如此的忍耐,像伺候父母一样伺候他们不是太奇怪了吗?
      我微微一笑,“有人可忍耐不也挺好的吗?”
      爱人也是一种需要,有人值得爱,值得关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事态愈发的严重了,近来帝都附近也开始发现魔物的踪迹。虽说当地驻守军官迅速反应,但那魔物很是了得,竟然将半个城市的驻守官兵打得个落花流水,还毁了数十米城墙,摧毁房舍无数。幸好魔法院及时收到消息,风平带着两位法师赶去,这才制止了魔物。
      魔物凭空出现,在涯之国内游荡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帝都内出现恐慌的情绪,这座城市安逸得太久了,任何的战火都无法让这座城市的安全感动摇,正是这种不可控,不可预料的危险,才让帝都人那坚不可摧的安全感动摇起来。
      为着此事,凌泽遭人弹劾,我也连带着挨骂了一顿。站在殿中听着各位大人的数落,越听越不对味,他们明着说理事司怎么不好,实际上是说总司局无能,还说我这总事大人清闲无为,没事总往国学院跑。我刚开始打着的是息事宁人的主意,现在问题还没解决,且让他们骂几句,等问题解决了再反驳不迟。可他们越说越来劲儿,连我的私生活都扯上了。更有甚者,暗示我私生活不检点。
      我脸都气白了,火气上头,就要回头痛骂他们一顿。不经意间抬头,皇帝正看着我,脸色平静,神情清冷,一如寻常。我忽然冷静了下来,他对他们的话没有反应是什么意思?是看我怎么处理这个状况吧。照此下去,继续忍耐会没完没了,他们也是想趁此时机打压我这个失忆版的总事大人,不让他们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我猝然回头,含笑问道:“几位大人说完了吗?”
      或许是想不到我还笑得出来,或许是想起了当初那个牙尖嘴利,傲慢无礼的总事大人,他们都安静了下来。我缓缓扫视了一遍面前的人,我还认不全他们,只大概知道出列弹劾我的有兵部监正司的,那是老冤家了,不落井下石都不可能。还有礼部的尚礼大人,不知我和他有什么过节,他每次见到我都一副十分不屑的模样。有个刑部的三品官儿,还有几位御史,几位言官,那些我就认不得了。
      我上前一步,行礼道:“皇上,涯之国遭此横祸,总司局,理事司也深感痛心。但,此番灾祸绝不是理事司不作为导致。理事司成立二十余载,但凡有魔物横行之事上报,向来是立即处理,从不拖拉推延。经过多年努力,涯之国的魔物几乎被屠戮干净,人所周知。此次事件并无先兆,那些魔物乃是凭空出现,并不是理事司不作为所致。”
      一个声音紧接道:“出了事就说是凭空出现,世上哪有那等怪事?”
      我本要反驳,脑子里灵光一现:凭空出现的魔物,的确很奇怪。忽然有了个设想,但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听闻,我一时沉吟不答。
      “总事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凌泽道:“总事大人不必作答!是非曲折自有公断!理事司已尽极可能处理此事,总司局,理事司可说问心无愧。”
      召唤师!我的脑子出现这么个名称。不管身后还吵得热烈,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召唤师的传说。召唤师召唤来的东西可不就是凭空出现么?越强大的召唤师能召唤,驱使的魔物就越强大。但召唤师已成遥远的传说,据说近五千年来不曾听说召唤师的存在了。
      若此次事件是召唤师所为,那就不止是这些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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